燕兴骑在自行车上,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的却是满腹的郁闷。
他对自己以前的行为处事深感后悔,怎么就那么浑浑噩噩呢?
父母的死对燕兴的触动很大,似乎他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可是却没有改变他得过且过的本质,除了对泥人的执着之外,燕兴几乎是不问世事。
快毕业里,工作的事情也没有落实,被燕慎守找去做实习生,就安安分分待在泥人博物馆里,双耳不闻窗外事。
张彦从小跟着燕兴,燕兴却对将来没有任何的设想,也没有对张彦的将来有所安排,说难听点,他自己也没个想法,更别说张彦。
也许这正是蔡婆婆担忧的。
蔡婆婆年纪大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张彦,可是张彦还小,又是瞎的,只能托付给燕兴。
偏偏燕兴就跟木头一样,怎么能让蔡婆婆放心呢?
而且燕兴已经发现蔡婆婆不是一般的人,年纪虽大可是阅历丰富,经过很多是,看什么都通透,自己如果还是这样,说不定蔡婆婆最终会选择逼燕兴放弃张彦。
燕兴扣心自问,不仅没有说,也没有做,更没有想过怎么安排好自己以及张彦的未来。
燕兴加快了踩踏的力量,努力让自行车驶得更快。
我要把浪费的时间追回来。
燕兴现在才觉得身上的责任很重,不仅要背负自己,还有张彦。
之前没想过,现在必须想,而且要尽快开始做。
燕兴没有别的途径,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泥人,只有在泥人上下功夫,想办法通过泥人挣钱,通过泥人提升自己的地位,让自己的生活翻天覆地,为张彦创造一个宽松合适的环境。
要是搁以前,燕兴会为难死,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燕兴能“听”到泥人说话,这些话虽然不多,却是那些泥人界前辈的“金玉良言”,足以让燕兴在泥人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走向更高的层面。
燕兴一直很崇拜燕慎守。
燕慎守很早就成名,那时候是燕家主宗不受待见的第三个儿子,还是二夫人生的,不过他成名之后就风光无比,二夫人临终前扶正也全赖有这个出息的儿子。
一辈子更是比较顺利,获奖无数不说,还成为松江第一个国际手工艺大师,这可是国际手工艺理事会承认的,泥人界唯一的一个,享受国家津贴,每年这笔钱就相当于两个普通的五口之家全年的收入之和。
而且在燕庄,在松江泥人界,在松江文化界,燕慎守都有着崇高的威望,和一言九鼎的话语权。
燕兴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达到这样的高度,现在燕兴已经在寻思超过燕慎守的地位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局面,想想都兴奋!
这一切全赖燕兴能听到“泥人”说话,他不仅想听到更多的“泥人”说话,还想尽快将听来的技艺掌握在手,练至纯熟,并且融会贯通。
每一个泥人大师都有自己的风格和特色,燕慎守早期的,还有张家为数不多的几个的,燕兴现在都已经洞晓了,唯一没有做的是就是模仿出来他们的作品,钻研透彻他们的技艺特点。
燕兴赶回去就是想尽快开工!“哎哎哎,你小心点,”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燕兴的车子前面,他连蹦带跳的闪避着燕兴的车子,“燕兴,原来是你,你想撞死我是怎么着?”
燕兴正走神呢,车速又快,他被惊到之后,连忙跳下车,将车子往边上一摔。
要是刹车的话,说不定就真撞上了,燕兴这样处置,无非是把车子摔坏。
自行车轮还在飞速地转着,燕兴已经拉住了杨宏斌。
“哥们,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快高考了吗?你还有闲工夫回家?”
杨宏斌是燕兴的初中同学,不过人家学习好,考上了高中,马上要高考了,杨宏斌的妈妈已经到处宣扬儿子成绩好,将来能上本科大学。
这年月,本科生和大专生就是一个天和一个地的差别,而燕兴这个职校生,那就更没法比了。
燕兴暗自庆幸,要是真撞了杨宏斌,别说撞伤,就是蹭破点皮,杨母说不定就能把燕兴家房子给拆了。
杨宏斌和燕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虽然有着强烈的优越感,却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很亲密地捶了燕兴一下:“我是上学上得头昏脑涨,找借口溜出来的,倒是你,这是从童养媳家出来吧,吃饱喝足小妹子红袖添香,乐不思蜀,还回来干嘛?”
燕兴笑嘻嘻地推了杨宏斌一把:“别瞎说。走吧,没事我带你一段。”
“可别,这是小彦妹妹的专座,我可不做,”杨宏斌整整漂亮的校服,“陪我走一段,我正有事找你呢。”
“什么事啊?”
杨宏斌正色道:“一个机会,我才知道,咱们区里要举办手工艺讲座,然后做一本作品集,是正式的那种,全国新华书店卖的,所以要是能参选,高考能加分,我准备参加,这不是想回来找人挖黑泥,你愿不愿意帮我?”
挖泥?
看到燕兴踌躇,杨宏斌拍拍他的肩:“我爸爸妈妈年纪大了,我本来就是想让他们找人挖泥,然后制好给我用,一百块一百斤,怎么样?要是你愿意,这个钱我给你挣,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燕兴有些吃味,我怎么就闲着也是闲着啦?
“这是我报名的回执,凭这个就可以上山挖一百斤。”杨宏斌晃晃手里的纸条,“要是你愿意干,我就不回家了,晚上还要赶回学校呢。”
杨宏斌临近毕业,需要住宿的,所以他急切地望着燕兴。
燕兴的水平他知道,捏泥人一般,制泥还是不错的,起码能达到燕兴父亲八成的水平,足够了!
“再说吧,我现在真没空,不好意思啊!”
燕兴没接这张字条,只是接着路灯光看了两眼。
他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他也准备参加这个讲座。
看着燕兴骑车离开,杨宏斌很生气,骂了句:“扫把星,给脸不要脸,真特么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