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才看到这位大叔额头鼻尖满是细密的汗水，编筐的动作相较于其他人，也缓慢的多。因为是这工作是在嘴的帮助下完成的，所以嘴巴看起来很是干枯，上面有着一层死皮浮起，让人望见便觉得辛苦。
“你们要买筐子吗？”大汉立刻停下手里的伙计，眼睛里满是希冀。
虽然村子里的大家伙儿可怜他，会在生活上给予他帮助，但是这个时代的村里人都不富裕，很难在经济上帮助他。村里的也都不是什么有钱人，靠的是地里庄稼吃饭，家里用得到的工具，例如柳条筐，肯定首选结实耐用的，所以这位大汉千辛万苦做出来的筐子，并没有什么销路。
他不管这两位年轻人是否是出自对他的同情，多卖出去一个筐子，家里媳妇儿就可以少劳累一些，娃儿也能多一个作业本。
“我手里这个还要很久才能编完，要不你们跟我去我家吧，我家里有几个已经编好的，我，我便宜卖你。”
燕兴点点头，含笑道了一声“好”。
大叔一只手拿着还没编好的柳条筐，柳条则放在这儿，在村子里，会编柳条筐的村民家里都存着剥皮以后晾干的柳条枝，没人会动。
大叔的家比较偏远，燕兴和张彦跟在他身后不远也不近的地方，一直走到人烟稀少的村子西边，才在一家不怎么大的青砖瓦房前停下了脚步。
“这就是我家了，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筐子，”他说完扭头对着屋里喊道：“老婆子，你帮我把咱家这些柳条筐拿出来，有人买筐子来了。”
他话音刚落没多久，就见一个用围巾包着头的妇女一手拎着一个柳条筐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的笑容很是温暖，看见自家男人口中要买筐子的人是两个看起来年纪不怎么大的孩子，脸上原本雀跃的笑容有些迟疑。
“你们两个娃娃，是家里大人让你们来买柳条筐的吗？可不能是看着好玩才买的，乱花钱回去的话，家里大人会生气的。”
燕兴知道妇人是好意，笑着解释道：“阿姨放心，我们买回去，家里人不会生气的。”
妇人也高兴今天家里多了一份收入，她的眼光无意间扫过这两位年轻的买家，年轻人脸上带着清俊的笑意，让人见了心生喜欢。他身边的姑娘也好看的很，她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姑娘呢。
只是这姑娘的眉眼，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丫头儿，你认识楚潋滟吗？”妇人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是深刻，这个名字她当初听到的时候觉得特别好听，很配那个水一样的女人。
张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小幅度的摇头，声音软绵绵的：“我、我不认识。”
妇人放下手里的筐子，走近张彦，愈发觉得这姑娘的眉眼和楚潋滟很是相像，她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情，眉毛皱在一起，口里的话也带着些许不确定：“那你是不是姓张，还是姓郑？”
那个懦弱男人的名字，她记不太清了。张彦轻轻颔首，承认道：“我姓张。”
汉子看张彦小鹿一样往燕兴身后躲去，伸出仅存的那只胳膊扯了扯自家婆娘的胳膊，说：“你只是发哪门子的疯，吓到人家小姑娘了。人家小姑娘一看就是城里的，难不成你还能认识人家？”
没想到这个妇人还真的点头了。
燕兴联想到“楚潋滟”这个名字，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试探：“阿姨，您认识张郑志吗？张郑志，就是小彦的父亲。”
听到“张郑志”三个字，妇人猛地点头道：“认识，我怎么会不认识，当初他但凡有担当一点儿，潋滟就不会死！小彦，我苦命的孩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你，你这些年来过的好吗？”
说完，妇人泪水从眼里涌出来，她颤抖着手想去握住张彦的手，只是后者躲了过去。
“小彦，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我们感情很好，她还救过我的命，我一直说以后报答她，可是到她死，我都没帮到她一点儿。我甚至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
妇人悲楚地大哭起来。
等到妇人伤心的哭完一场，汉子招呼几人进屋坐下，家里的一双儿女跑出去玩了，所以围着一张桌子坐着的几人互相不说话，场面十分安静。
终于有人打破了宁静，是妇人出声了。
“小彦，我叫赵芳，你可以叫我赵姨，这是你王叔，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张郑志对你好不好？”
张彦微微低着头，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捏着燕兴的衣角，这是她紧张时的惯常动作，她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现在却突然有一个人跑出来，说是母亲的朋友，这让她有些紧张，也有些茫然。
“我爸爸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以前，我跟着婆婆。后来婆婆走了，我就跟着克俭爷爷去了法国，”看面目慈善的赵姨因为她的话心疼的又要哭出来，张彦又补充道：“我过得很好的，至少有燕兴一直陪着我。”
有的时候，张彦会想，燕兴是不是老天爷派给她的天使，在她孤独无依、惶恐不安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让她知道人间温暖。
虽然张彦说自己过的很好，但赵芳却觉得听得心酸，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赵姨，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您能跟我说说吗？”张彦对自己的母亲知之甚少，她自小跟着蔡婆婆长大，蔡婆婆几乎没有在她面前提过母亲，张彦也对母亲有过各种各样的幻想．
哪有孩子不想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人的呢。
燕兴对于张彦母亲的事迹，多少了解一些，但他没有告诉张彦。不是故意隐瞒，要他告诉张彦什么呢？告诉张彦她的母亲神志不清醒？还是告诉她母亲是被她的男人当着张郑志的面儿带走的？
燕兴只能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