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渺渺 作品

帝后·燕尔新婚

帝后·燕尔新婚

寂静的殿内,日光温柔洒进来,落在地砖上,泛起淡淡柔光,若一池静水流深缓慢流淌。

卫姝瑶望着纤尘轻舞的光芒,眸中如山泉倒映粼粼日光。

她笑着伸手去推谢明翊,“我是真的乏了,你让我补补觉。”

谢明翊一语不发,将脑袋埋在她颈窝间,低低嗅闻她发中香气。

他呼吸的薄热挠得她有点痒,她刚想再推他,忽觉得身子一轻。

卫姝瑶凌空低呼,“日头尚早呢!”

不等她再出声,谢明翊已经把她放到了大红锦被上。

卫姝瑶身子落入柔软的被褥中,谢明翊伸手拔了她的簪子,满头青丝铺陈枕席间,如流瀑散开。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谢明翊已脱了外裳,将她双手摁住。

他压抑着嗓音,低声问:“婵婵还有什么小算盘?”

卫姝瑶低眸,看见他轻微滚动的喉结,莫名觉得自己也口干舌燥。

“我、我逗趣的。”她被压得快喘不上气,只好哼哼唧唧地求饶认错:“婵婵哪里舍得和夫君分开,恨不能每日都黏着呢。”

谢明翊低笑了一声,俯身去吻她的锁骨。

察觉他身上热意渐浓,卫姝瑶一下搂住了他的脖子,顾不得羞赧,咬着唇嗫嚅道:“疼,还很疼……”

谢明翊停下来,望着她娇羞的面庞,眸色幽暗。

他目光顿了顿,忽问:“药可用了?”

“啊?”卫姝瑶神色一怔,等明白他的意思后,彻底烧红了脸,连带着白皙脖颈都泛起微红。

谢明翊擡手伸进枕下,摸出个瓷白小罐,然后慢慢起身。

卫姝瑶下意识就想翻身逃开,奈何双膝被他双腿压得严实,挣也挣不开。

她脸颊红红的,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晚上自己涂……”

谢明翊擡眼打量她,唇边勾着笑,指腹沾了点膏脂,然后撩开她的裙摆。

起先卫姝瑶不肯,脸红得比晚霞更灼热,谢明翊半是胁迫半是低哄,她才闭上了眼,忍着羞耻让他上药。

当指尖慢慢抚过发红的伤处,清亮药膏在肌肤上匀开,卫姝瑶浑身忍不住颤抖。下一瞬药渗进皮肤里,又凉又冷,她搭在谢明翊胳膊上的手指倏地一紧,攥皱了他衣裳。

谢明翊收了药,漆色眼眸慢慢浮起笑,低声问:“好些了么?”

卫姝瑶双颊烧得厉害,根本不敢直视他噙着笑意的眼睛。

她扯了软枕盖住自己的脸,闷闷地哼唧,“都怪你。”

谢明翊盯着她,喉结又动了下,极力压下心绪,才哑着嗓子低沉道:“好,都怪我。”

他呼出一口浊气,拉过她的手,轻轻吻了下手背。

“婵婵睡会儿吧。”他柔声道。

谢明翊起身,拿了干净雪帕擦净手指,又重新取了干净的衣裳,背对着床榻换衣。

卫姝瑶慢慢并拢双腿,一点一点往床榻里面挪。

她听得那边悉索的衣物摩擦声,微微搬开枕头看过去,见谢明翊赤着上半身,正要披上衣裳。

他肩颈下方被灼伤的旧痕如一朵绽放的花,有些刺眼。

卫姝瑶乱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望着那道伤痕,抿紧了唇。

她犹豫着,从榻上爬起来,双手伸过去,从谢明翊身后抱住了他。

谢明翊正低头系着腰带,冷不防背后传来绵软触感,浑身不免紧绷。

“怎的,舍不得?”他静立不动,声音里有浅浅笑意。

他以为卫姝瑶会如先前那样娇嗔他,却听见她声音软软地在耳畔开口。

“嗯……你忙完正事,快点回来。”卫姝瑶抱着他的腰,将脸颊贴在那处伤疤上,低声呢喃,“我很想你的。”

谢明翊默了片刻,回过身来,反手揽她入怀,深深吻住她的唇。

等谢明翊推门出去,卫姝瑶再也扛不住,挨着枕头就立即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入夜时分。

卫姝瑶睡得足够,精神好多了,面色也红润不少。

外面天色黯淡,盛夏夜雨忽至。

雷声滚滚,雨落如线。

谢明翊还没回宫,应是在乾元殿处理政务。卫姝瑶想了想,唤了宝枝进来,说要沐浴。

昨夜最后一回她累得手脚发软,谢明翊想抱她下榻沐浴,她就紧紧巴着他,黏在一块不肯动。

后来谢明翊无法,只得打了温水进来,亲手给她擦拭了身体,又给她换了干净衣裳,最后与她相拥睡去。

今晨早起,卫姝瑶也只是匆匆梳洗了就出门了,现下觉得全身酸痛疲乏,只想好好浸泡一番。

宝枝进来服侍卫姝瑶起身,看自家主子两眼下泛着青色,面色隐有憔悴,又想到昨夜寝殿里的动静,便知卫姝瑶一夜都没睡好。

昨日大礼已成,宝枝看见谢明翊半晌没出来,连敬酒也顾不上,就知道皇后娘娘要吃力了。因着担心卫姝瑶身子娇弱,她后半夜没听见唤水,还特意来殿门外守了会儿。直到寅时,里面的声音才彻底灭了下去。

宝枝心想,新帝平日虽不是贪欢之人,但毕竟是新婚之夜,情难自抑倒也不意外。可谁知,刚从祭典回宫,帝后二人又是好半日没出寝殿……

等进了殿里,宝枝看见卫姝瑶神色恹恹哈欠连天,不免心疼。

她一边帮卫姝瑶脱衣,一边轻声道:“圣上爱怜娘娘是好事,只是也当多顾忌娘娘身子……娘娘可用了药?”

卫姝瑶一听,脸又烧起来了。那药本是宝枝早先替她准备的,她悄悄放在枕下,昨夜被谢明翊翻出来,她又困又乏,根本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今日看谢明翊动作如此自然,料想自己是“交代”得很清楚了。

“等会儿沐浴了,奴婢给娘娘上药。”宝枝还在好心地嘀咕,卫姝瑶已经羞窘得听不下去。

她连连摆手,“不用了,你先出去罢。”

卫姝瑶踏进浴桶里,低头摆弄着花瓣,一眼却看见胸前绵软有清晰的痕迹,嫩白的肌肤上红痕灼目,眼前蓦地又想起昨夜种种,羞得干脆整个人埋进浴桶里。

温水淹没全身,她闭着眼,任凭暖意淌过四肢百骸,昨夜旖旎画面在心里慢慢揉碎,最终化作甜丝丝的蜜糖,惹得她唇角也勾起了笑意。

“有什么好事?”一声轻笑在她耳边擦过。

卫姝瑶急忙睁眼,就见谢明翊半蹲在她身前,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毫无半分疲态。

她可不想再重现昨夜浴桶里的折腾,抿着笑,手心捧了水去浇他,“去换衣裳,我特意等着你回来一起用膳呢。”

谢明翊将将避过,笑道:“膳食都布好了,等着你起来。”

许是知道她顾忌什么,谢明翊忍住体内的躁动,只是捏了捏她的脸颊。

他站起身来,一手扶着她从浴桶里出来,一手拿了厚帕给她擦干身子,然后又耐心给她穿衣裳。

卫姝瑶低头看他半蹲下去,替自己展开裙摆的褶皱,心里暖洋洋的。

“若是旁人知道,一向稳重的圣上居然为本宫垂眸敛裙,不知如何作想。”她偏要故意捏着腔调,学他慢吞吞地说话。

谢明翊突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俯身含住她的唇。

“婵婵越发牙尖嘴利,得堵了。”他呼吸渐急。

卫姝瑶还想笑,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谢明翊没有把她抱去外面,而是折返回了寝殿。

风声掠过,隔绝了殿外一切声音,唯有雨水击打窗棂的噼啪声响。

烛火随风轻晃,照出榻上交叠的人影也愈加缠绵。

“晚膳还没用呢……”卫姝瑶哭丧着脸,努力挣扎,“你不饿吗?”

“饿啊。”谢明翊把她按在榻上,唇上热意烙印在她白皙的脖颈和肩上。

卫姝瑶心知他意有所指,脸颊迅速红透,委屈巴巴道:“我饿了。”

“嗯,我也是。”谢明翊声音愈发低沉。

“呜呜……”卫姝瑶闷哼了两句,从他的迫近里勉强才得了一丝喘息,娇嗔道:“谢明翊!你混账……”

后面的话悉数被他吞入唇齿间了。

卫姝瑶阖上眼,听着殿外的雨声和耳边逐渐粗重的喘息声,只能用力攀着他的脖子,如同置身惊涛骇浪。

殿外骤雨狂风,帘内春景旖旎。

这场雷阵雨落了足足半个时辰。

等风声终于平复,雨水化作连绵丝线,殿内的云雨也归于平静。

卫姝瑶睡了大半日,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体力又被碾碎在枕席间。她身上汗津津的,全身不由得轻颤,只能任凭谢明翊再次抱她去沐浴。

“婵婵得好好养养身子。”谢明翊倒是神采奕奕,瞧不出疲乏。

卫姝瑶懒得理他,气恼道:“分明是你不知收敛。”

她不免又想起谢明翊床笫之间的悍劲,懊恼地想,一定要让这厮明白何为节制。

虽说用了药她没那么难受了,情到浓处她也沉溺其中甘愿迎合,可她哪儿禁得住他夜夜如此啊!

谢明翊却顺势应道:“我等了太久,如今拥你在怀,总觉情不自禁。”

卫姝瑶倏地沉默了。

他到底等了多久呢,是半年,三年?

抑或是,十三年?

她本就该是他的世子妃。

可相逢至今,谢明翊从不曾主动告诉过她昔年婚约,他怕她觉得遗憾,又怕她难过于错过的往日。

如今她已经是他的妻,他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守在她身边,当着全天下的面牵她的手。

“夫君……”卫姝瑶嗓音软了下来,想要说点什么。

谢明翊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似是知道她的意思,率先开口。

“往日之事不可追,所幸尚有余生能相依。”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婵婵,我永远是你的。”

卫姝瑶也搂住他劲瘦的腰,在他怀里汲取他身上的热意,逐渐缓解了疲乏。

两个人互相依偎,听着殿外的滴答雨落声,躺在榻上阖眼小憩。

等用了晚膳,卫姝瑶再也扛不住,扯着锦被把自己裹紧了,沉沉睡去。

谢明翊只觉得她可爱至极,却也不忍再折腾她。夜里他又给她上了一次药,长臂揽住她的腰,方才睡了。

第二日,谢明翊早早醒来,盯着怀中娇人儿良久。

从前他不觉得起榻是什么难事,今时今日却觉得格外难挨。

夏日天色亮得早,但他今日还得上朝,醒来时窗外天色依旧黢黑一片。

殿内没有燃烛,廊下灯笼的烛光落进来,谢明翊借着黯淡光芒,凝眸看着卫姝瑶。

心尖上的人儿就蜷缩在他胸前,沉沉闭眼睡着,手还搭在他身上,轻轻攥了一点他的寝衣。

像只温顺的猫咪,又像乖巧的小雀儿。

她怎会这般惹他怜爱?

谢明翊唇角上扬,轻轻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

与她相依相偎的每一刻,都让他感到如此心满意足。

等卫姝瑶睡足了醒来,谢明翊已经去上朝了。

耳畔是宝枝的嘀咕声,还有外间宫婢的脚步声,一切安宁平静。

卫姝瑶看了看时辰,忽地想起,按规矩,皇后得每日侍候皇帝起床上朝。

她忙向宝枝道:“今日耽搁了,你明日可得早点叫醒我。”

“圣上特意吩咐,让娘娘再多睡些时候。”宝枝给卫姝瑶整理衣裳,忍不住笑道:“圣上还说了,往后娘娘都不必早起。”

卫姝瑶愣了下,“哦”了一声。转念一想,夜里被他闹得浑身疲乏,早起不成也是理所应当。

卫姝瑶晃了晃脑子,把那些绮念扔出去,将思绪转回到正事上。

她问道:“今日圣上要宴请白狄使者,宫里都打点好了吗?”

宝枝一一应了,末了道:“听闻此次进京的,乃是白狄部族王姬。”

宝枝悄悄去看卫姝瑶,剩下的话没有继续说。

白狄千里迢迢送王姬过来,自然是希望将王姬嫁给大魏天子,绝不只是单纯出使交好。

卫姝瑶抿了抿唇,虽然知道谢明翊不会再纳妃子,但要如何打发白狄使者,却不是她说了算。

现下多思无益,她还不如养足精神,赴夜宴时才能不闹笑话。

长宁宫近旁矗立着一座古朴高楼,名为望月台。经过修缮后,檐翘高飞,美轮美奂。

临近酉时,卫姝瑶登上望月台,向宫墙外远眺。

自晨起后,谢明翊没有回宫,料想事务繁忙。卫姝瑶知道他忙于政事,只打发宝枝去送了一次解暑的酸梅汤,没有去乾元殿打搅。

望月台高耸,卫姝瑶眺望皇城内外,能看见进出忙碌的宫人和四处巡逻的侍卫,皆是在为迎接白狄使者做准备。

晚霞缓慢流淌过天际,一片明艳绚丽光芒落在卫姝瑶脸上,映衬得她眉眼愈发潋滟。

她静立在望月台上,对着乾元殿那边发呆。

她不知,有人亦从她视野尽头看过来,与她遥遥相望。

“皇后去那里作甚?”谢明翊负手立在汉白玉栏杆前,问道:“她没有话带给朕?”

长顺躬身应道:“娘娘说,圣上虽然政事繁忙,也要记得按时用膳。”

“别的话没了?”谢明翊睨了他一眼,眸色微冷。

长顺被他盯得莫名发怵,抓耳挠腮了半晌,也没想起来自己漏了什么。

谢明翊指尖轻点着洁白栏杆,嗤笑一声,慢悠悠问道:“白狄王姬到何处了?”

“嘉阳郡主和萧家大公子已经护送王姬入宫,料想再有半刻钟就到太和殿了。”长顺忙应道。

谢明翊淡淡颔首,忽地轻哼了一声,问:“他呢?”

长顺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恭敬回道:“在畅春园,说是身子不适不宜面圣。”

长顺不敢提及对方名号,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惹怒圣颜,只得忐忑等着谢明翊的吩咐。

但等了半晌,也没听见谢明翊开口。

“要不,咱家再命人去请请那位?”长顺琢磨着,小心翼翼开口。

谢明翊没吭声,只是凉凉地瞥了长顺一眼,转身行远了。

长顺擦了擦鬓边的汗,想着其中来龙去脉,越发愁眉苦脸。

白狄王姬此次入京,本该早几日就到。路过天门关时,王姬突染风寒病了几日,这才耽搁了。

因着王姬身子不适,白狄使臣百般恳求,托宁王谢钧护送王姬南下。谢钧本不想接这差事,但不知为何,最后居然应了下来。

谢明翊对此不予置评,长顺和一众朝臣倒是捏了把汗。

萧迎在登基大典后就回了河州,和邓衍率萧家军驻扎北境,算是在河州固守安定,与慎王府彻底分地而治了。

好不容易天下纷乱平息,宁王谢钧此时送白狄王姬入京,又是何意?

朝臣们倒不是担心帝位不稳,只是因那位先前与天子诸多嫌隙,怕闹得场面不大好看,平白惹白狄看笑话。

只是人都到了京城,一应礼节总要做足。陆淞硬着头皮提出让宁王出席宴会,孰料谢明翊并未反驳。

不过,所幸谢钧托辞,没有半分要出席的意思,陆淞等人也算松了口气。

卫姝瑶在望月台上站了好久,看夕阳坠入宫墙之下,最后一丝光线没入天际时,才慢慢擡脚往回走。

“娘娘小心,夜里风凉。”宝枝拿了薄氅给卫姝瑶披上。

昨夜大雨,冲刷了夏日的炎热,今日又起大风,确有几分凉丝丝的寒意。

卫姝瑶拢了拢薄氅,正要下去,忽听得日落之处,传来一阵隐隐的脚步声。

她不由得停了脚,回过头再眺望过去。

就见宫墙之下,黯淡天色中,一抹艳丽的色彩乍然闯入眼帘。

目之所及处,众人簇拥着一位明艳俏丽的女子,往太和殿而去。

“那是白狄王姬?”

顺着卫姝瑶的视线,宝枝蹙眉看了好一会儿,才说:“王姬入宫了,娘娘也该摆驾太和殿了。”

脚步声越行越近,女子清脆的笑声夹杂其中,清晰敲击在人心坎上。

“娘娘?”宝枝唤了两声,把卫姝瑶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垂下眼眸,笑着伸手搭在宝枝的小臂上,“走罢,别叫圣上等久了。”

夏日昼长,待霞光尽消,卫姝瑶缓步走下望月台时,天色方才彻底暗了下去。

去太和殿的路上,宝枝一直不敢多言,唯恐惹皇后娘娘难受。她想,帝后刚新婚,白狄便送了王姬入宫,任谁都要委屈的。

宝枝一面侍候卫姝瑶穿衣,一面带笑说:“今日娘娘盛装打扮,圣上见了必定欢喜。”

她拿了馥郁熏香为卫姝瑶染衣,又亲手给卫姝瑶梳发,望着镜中的云鬓娇颜,犹自感慨,“娘娘当真是国色天香,姿容绝丽。”

卫姝瑶笑了起来,“我原先怎不知你嘴巴这么甜,跟长顺学的?”

宝枝被她打趣,面色微红,忙闭了嘴,迎着卫姝瑶出殿。

华灯初上,宫城内烛火鳞次栉比亮起。在夜幕之下,宛如嵌在京城中央的璀璨明珠。

太和殿内灯火如昼,华美宫灯映照着满堂辉煌。

前来赴宴的群臣衣冠楚楚,依次入内,坐在案几后,一面与旁人低声交谈,一面静等帝后到来。

不少人悄悄打量着左上方的一位年轻姑娘。

那女子衣着异域华裳,约莫十五六岁,容貌俏丽眉眼灵动,睁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四下张望,正是白狄王姬鲜虞敏。

“太子哥哥人呢?”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拽着身侧使臣的袖子,悄声嘀咕,“你说,他是不是忘了我?”

使臣慌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王姬慎言,他已经登基称帝,你应当和旁人一样唤他圣上。”

鲜虞敏不满地掰开使臣的手,心想当时谢明翊去王都和谈时,也不见这般多礼节。

她开口唤他太子哥哥时,他虽未应声,却也没有声色俱厉地呵斥她。及至她唤的次数多了,他也只是心平气和地告知她不可如此称呼,始终神色淡淡,不见动怒。

这次入京,父王本不想仓促安排她出行,想等和亲谈妥再送她入宫。但鲜虞敏闹着非要南下,才得以提前来京城。

鲜虞敏倒也不是真想入宫,她早知谢明翊心有所属,此番更多是想见一见能让他倾心的佳人究竟是何模样。

听说皇后娘娘与她年纪相仿,姿容倾城,性子端庄,乃是名门闺秀。

鲜虞敏见过谢明翊提起心上人时的温柔眸色,对此更生好奇。

又等了片刻,才见谢明翊缓步入了太和殿内。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却不见皇后娘娘同行,未免有些好奇。

但无人敢问,只有鲜虞敏兴高采烈地上前敬酒,朗声问道:“怎的未见皇后娘娘,莫不是不愿接见我等?”

话音刚落,便听得殿外一声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谢明翊站在殿中央,循声回眸。

就见一身锦绣华服的卫姝瑶立在门前,身后是漆黑墨夜。她笑靥如花,冲他微笑。

她云鬓高挽,珠翠熠熠,露出细瓷般白净的脖颈。红底绣金的凤袍逶迤而行,腰间束腰缚住婀娜身段。见惯了她寻常娇俏打扮,这等柔媚动人的美貌如一朵盛绽的牡丹,高雅明艳,令人不可直视。

她浓妆艳抹,眉眼更为妩媚秩丽,微微掀起眼皮朝他望来时,眸中更似添了万千华彩。

不知为何,谢明翊莫名觉得掌心微微发汗。

卫姝瑶双手交叠,轻展大袖,笑语盈盈行了个礼,“臣妾来迟了。”

她落落大方,嫣然一笑,满堂华彩登时被那昳丽笑容映衬得失了颜色。

原本轻微交谈的殿内,蓦地鸦雀无声。

无数道目光投过来,凝视在卫姝瑶身上,不乏诧异而惊艳的神色。

卫姝瑶神态自若,目光安静垂落,顺着足尖下的光影,在众人瞩目下,不疾不徐地往谢明翊身前走去。

她行至大殿中央,距谢明翊尚有三步之遥时,脚步停顿下来。

她低垂眼帘,清楚地察觉到两道目光始终凝在自己身上。

一道来自席间,另一道则是眼前身形颀长的男人。

他目光毫无避讳地落在她身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凝重感。

卫姝瑶慢慢擡起眼,感觉再稍稍往前,就会被猎捕一般。

她仰起头,对上他直视的目光。

谢明翊身着帝王冕服,沉稳神色之中裹挟着扑面而来的威严。可他那双清冷漆眸,却紧紧盯着卫姝瑶,一眨不眨,眸光幽深。

他一身锦衣华服,肩宽背挺,与她相视而立,然后伸出手,如一面高墙微微倾斜。

卫姝瑶轻轻眨了下眼,垂下眼眸。

她刚伸手搭上他的掌心,柔软的手掌就被他迅猛攫住了。

谢明翊紧牵着卫姝瑶,行至高座的长案之后。二人并肩坐下,听着朝臣们的行礼声。

陆淞起身祝酒欢迎了几句,白狄使臣亦起身回敬。谢明翊微微颔首,赞许两声。殿内气氛才渐渐热闹起来,众人交谈声不绝于耳。

谢明翊始终板正着腰身,面色一如既往地平淡,神色莫辩,偶有轻描淡写地勾唇一笑,笑意依旧不达眼底。

卫姝瑶伸手给他斟酒,也不见他有半分波澜。

直到她亲手给他夹了几筷子菜,才看到他利落的下颌微松了几分,唇边扬起浅浅的弧度。

卫姝瑶察觉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倏地捏了一下。

她疑惑地擡眼,却见谢明翊稍微侧首,凑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两个字。

他说:“喂我。”

卫姝瑶不明所以,懵了一瞬。她迟了片刻,擡起手腕,将酒盏慢慢递到谢明翊唇边,

“圣上请用。”她露出贝齿,笑得绚烂。

柔和烛光下,她云鬓珠翠华彩更甚,莹白面容上笑意漾开,比大婚之夜又是另一番摄人心魄的美。

谢明翊极力压下涌动的心绪,慢慢擡手,粗粝的指腹滑过她的面颊。

他的唇炙热,凑上了她的手指,一口抿完清冽醇酒。

谢明翊的唇角有一抹淡笑,又很快敛去,不露痕迹地彰显帝王威严。

“婵婵今夜真美。”他在喧哗人声中,低声呢喃。

卫姝瑶笑起来,眉间妖冶的风华不见,少女的娇憨和潋滟柔媚在她身上恰到好处地杂糅在一起,愈发勾人心魄。

“不参加这晚宴了,朕送你回去,如何?”谢明翊放在桌下的手稍稍用力,揽住了卫姝瑶的腰。

却在这时,座下之人终于按奈不住,站起身来,高声笑道:“鲜虞敏敬皇后娘娘一杯。”

说完,手落杯尽。

卫姝瑶一笑,干脆利落地饮尽了。

鲜虞敏惊诧看她喝得如此干脆,不服气地又斟满了一杯,“再敬娘娘一杯。”

卫姝瑶微笑着晃了晃酒盏里清澈的玉液,再次饮尽。

鲜虞敏接连倒了几杯,卫姝瑶一一喝了,丝毫没发觉身侧的谢明翊脸色越来越沉。

鲜虞敏那边喝的是烈酒,已经彻底发晕,开始醉醺醺地歪去一旁使臣身上了,她歪倒前还不忘嚷嚷:“娘娘好酒力,鲜虞敏心服口服……”

卫姝瑶杯中虽是果酒,一连几杯下去,也有些醉意,面色开始发红。

谢明翊揉了揉额角,劈手要夺她的酒盏。

“臣妾敬圣上一杯。”卫姝瑶微舔了下唇,不忘擡腕冲谢明翊笑。

酒盏轻碰,发出脆响,谢明翊闭了闭眼,倏地站起身来,扶住身子开始发晃的卫姝瑶。

她还要擡起酒盏,细腕倏地被谢明翊扣住了。

“长顺,皇后娘娘不胜酒力,送她下去歇息。”他嗓音冷冷。

卫姝瑶觉得脸色热意熏腾,娇嗔道:“我没醉。”

谢明翊见她醉意微醺,面颊粉红,干脆将她直接抱了起来,往后殿行去。

“无论何事,都先禀报于陆相,勿要扰朕。”临去时,他不忘嘱咐。

谢明翊抱着卫姝瑶从后殿出来,径直朝长宁宫行去。

夏夜悠长,一路静悄悄的,只闻细微的虫鸣声。

待到了长宁宫内,不等宝枝上前来为卫姝瑶卸去珠钗,谢明翊直接一脚踹开了殿门。

“都下去罢,无事不得扰朕。”他声音平淡,脚步却越发快地往里走去。

宝枝连忙领着众人退下,不忘关上大门。

外面夜雨微寒,殿内却是暖香徜徉,叫人不由得犯困。

卫姝瑶扯着谢明翊的衣带,嘟哝让他放自己下来。她喉间酒味浓烈,还觉得有些辣,想喝水。

谢明翊薄唇紧抿,把她放在榻上,给她倒了水。

卫姝瑶半撑着额头,思绪混沌,渐渐的脑子也开始犯晕,拿着茶碗,伸着舌尖一点一点舔着温水。

谢明翊脱去繁复外裳,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望着她晕乎乎喝水的样子,也似醉了,耳根开始泛红。

卫姝瑶面色绯红,柔唇娇艳,擡眼时不自觉流露几分柔媚。

“呵呵呵呵……”她把茶杯递到谢明翊唇边,娇憨笑着,“沈奕哥哥,还想我喂你么?”

那果子酒尝起来甜,后劲却很足,她显然是醉得厉害了。

谢明翊面向外人时,冷静而淡漠,永远游刃有余。可在她面前,他丢盔弃甲,浑身都透出渗人的占有欲。

他近乎目光痴愣地凝眸看着她,本想恼她不管不顾与鲜虞敏拼酒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只因,他心尖尖上的娇人儿在对他笑。

即便朝夕相处,即便已经拥有了她,他还是会为她的笑容而怦然心动,难以自抑。

卫姝瑶面颊酡红,带着醉意熏染的妩媚,美眸里浮着浅浅水光,令他心甘情愿沉沦下去。

“沈奕哥哥,我今夜好看么?”她笑得很甜,却不止是柔媚,更有一丝孩子气地撒娇,肆无忌惮地撩拨他的心弦。

卫姝瑶痴痴笑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脸颊上带。

谢明翊浑身紧绷,已是剑拔弩张,恨不能立即将她压在榻上,才能缓和疯狂翻腾的躁动。

谢明翊按住她乱动的手,嗓音已然压抑得快失控,“不成。”

他记得她还疼着呢,总不能夜夜折腾。

卫姝瑶醉得迷迷糊糊,浑然不知眼前的男人在何等水深火热中备受煎熬,哼哼唧唧地去勾他的脖颈。

谢明翊指尖勾住她散落的乌发,呼吸微热,“你今夜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卫姝瑶阖着眼帘,唇畔扬起点笑意。

她柔润的唇复上他的脖颈,再到耳垂、面颊、鼻尖、眼帘……似轻柔试探,又似初入林间的小鹿般充满好奇。

“你寻常身上是清甜的,今夜……酒香熏人。”他的嗓音随着她的唇游移而发颤。

谢一:老婆撩人太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