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预选赛1
周六,太阳准时地升起。
今天是世界范围内含金量最高的犬敏捷赛事8英寸大师赛,首次在国内举办团体预选赛的第一天。
人活着经常陷入一种循环,过度地期待或者畏惧某一天的到来,而当它真的来临时,又为发现那只是寻常普通的一天而失望,进而投入对下一件“人生大事”的紧张。
可事实上,无论是多么重要的早晨,醒来时依然会发困,鼻腔依然会因为干燥的秋天难受,赤脚踩在地上依然会感觉冰凉,充满凹陷的塑料拖鞋也不会少一分硌脚。
在卫生间洗脸的时候,何已知发觉头发比自己印象中变长了一些。
最长的地方快要能挨到胸口,随着弯腰浸入洗漱台的水里,又被他抓起来,湿着挽到脑后,垂下来的额发也不知不觉到了下颌骨的位置。
头发和发圈在两只手中交替,缠到第二圈时,头皮已经感觉到紧绷,但是他没有停手,而是又多绕了半圈,把长出来的部分扎成不标准的圆髻。
蓟北火灾之后一直用的框架眼镜被放到一边,何已知擦干手,拆开崭新的隐形眼镜包装,由于太久没戴,掰开眼皮的动作有些生疏。
模糊的余光里,他知道雁行靠在门边,倚着轮椅的扶手看他。
五年多以前,正是这个人向他提出了长发和隐形眼镜的建议。
也是他昨天发现何已知的镜架有些歪,跑动中频繁用手扶,所以带他去了一趟眼镜店,又被店员推荐高度近视参加运动最好佩戴隐形。
把薄片放入眼睛,眨眼让它与眼球贴合,异物感消失后,视野随之变得清晰。
两只都戴完,何已知才从镜子里看见左右后脑勺都漏了一缕头发没有扎上去,而一旁的雁行就那么看着他给自己弄了一个公主头,也没有提醒。
不仅如此,还在他把头发拆散时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
“那不就成变态了吗?”青年无奈。
重新扎好头发,何已知把台面收拾了一下,走到门边。
在两人交换位置擦身时,雁行问:“决定好派谁出场了吗?”
“还没有。”
“你还真是不着急。”
根据All to 5的规则,第一天上午固定是3人对3人的接力,而下午是两场1v1的花式赛。
何已知猜测这样安排的目的是,如果有队伍三场全胜的话,就会在第一天直接结束比赛,主办方可以不用布置第二天的场地。
何已知离开洗手间之后,雁行从里面关上了门
。
也许是因为洗手台太高,坐轮椅不方便,又或者是纯粹喜爱干净,只要离开仓库在外面住,他都会早晚洗两次澡。
接力的人选……何已知坐在床上,翻看笔记本上的训练记录,但却不自觉地被浴室传来的水声吸走注意力。
距离那天在沙坑里已经过去了快两周,他仍然不太清楚如何演绎一个恋人的身份——或许雁行在这方面比他更有经验,但对方也没有指点他的意思。
反而,在确定关系之后,何已知甚至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比之前还疏落了一些?
这当然有忙于练习的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雁行的态度。
自从临榆岛回来,他总会时不时地对何已知做出一些暧昧的举动,尤其是发觉青年想退缩的意思后,更是铁了心地招惹他。
然而何已知表白以后,对方似乎是觉得失去了必要,就停止了这些撩拨的行为,回归到正常的相处模式。
——就像是突然对他失去兴趣一样。
这让何已知不得不联想到一些热爱捕猎的过程超过猎物本身的,臭名昭着的猫科动物。
即便是好吃懒做如他养的两个胖子,也会花整整一天时间抓一只蟑螂放在爪间玩弄,等虫子死亡后连关节条件反射的收缩都消失,就不屑一顾地丢开。
环保人士呼吁不要喂养流浪猫的一个理由就是它们捕杀城市的鸟类并非因为饥饿,而是为了玩乐,将它们喂饱只会给它们提供更多的能量。
这间卧室有两张床,其中一张被他们用来放东西。
第一天来时,确实是雁行问的“要一起睡吗?”,但那之后也只是像在仓库一样,睡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发生。
甚至因为被褥更厚实温暖,不需要紧贴也可以睡得很舒服……
“有答案了吗?”
何已知擡起头,看到洗完澡的雁行将轮椅推到床前,他奇怪自己怎么没注意到水声停止,下意识地回问道:“什么?”
“接力啊。”雁行在晨光中眯起眼睛,“这种时候还能考虑什么?”
何已知用笔记本挡在脸前掩饰脸红:“我打算等罗浮他们跑完,再看情况决定。”
昨天的开赛仪式上,领导们又臭又长的演讲过后,何已知和罗浮分别代表队伍用抛硬币的方式决定了第一场比赛的顺序。
何已知猜中了花色,选择让罗浮他们先跑。
“还蛮聪明的嘛。”
雁行背对着他,从另一张床上拿起外衫,他总是在浴室就把裤子和上衣穿好。
“等一下。”
何已知从床上下来,把笔记本揣进裤兜里,冲自己的恋人伸出手:“我来吧。”
他没有说“让我帮你”——那多半会被拒绝。
青年从雁行手里拿过外衫,披到他的身上,又拿了毛巾,为他擦干头发,最后在男子轻微的抗拒中,坚持给他穿上鞋。
“干嘛突然想当模范男友?”失去知觉的脚踝被人控制让雁行有些气恼。
“男友”这个词微妙地安抚到了何已知。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并非出自助人的善意,而是某种可笑的男性权力的证明,所以半是满足半是心虚地站起来,离开床边走到门口,取下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将手穿过袖口的同时,他看到挂在衣架上的两张参赛许可证。
被塑料壳子包裹的厚纸片上,印着kC、fCi的全称还有8英寸大师赛的标志:一只狗的剪影围着被称为“圣路易之花”的香根鸢尾的花环。
那提醒了何已知他站在这里的原因。
勃艮第的犬敏捷赛和哈蒙尼欧的戏剧节——
两条遥远且没有交集的平行线命运般的汇集在一起,将他们引到那个蓝色鸢尾盛开的未知国度。
“这次赢了之后,一起去法国吧。”他下意识地说出声。
“比起那个,我更期待这次比赛完,你会带我去哪里约会。”
这声音近在咫尺,让何已知吓了一跳。
雁行不知何时推动轮椅来到他面前,正伸长手臂从衣架上摘下参赛许可证。
“你该不会觉得穿穿衣服系系鞋带就是谈恋爱了吧?”坐轮椅的男子拽着衣襟让青年低下`身,将许可证挂在他的脖子上。
何已知摇摇头:“这段时间……”
雁行为长发青年整理好领口,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胸膛:“这只是给你的过渡期而已。”
剧作家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对我失去兴趣了。”
“怎么可能?”雁行仰起头,半开玩笑地耳语,“只是想让你专注训练,那些野猫还不够给你分心吗?”
还真是猫的问题,被吻住时,何已知恍惚地想。
他们离开卧室来到客厅时,另外三人还没有出来,但可以听到二楼有脚步和交谈的声音。
何已知打开房门,院子里的狗窝都是空的,戈多围着教父和妲己在草地上翻滚打闹。
他走出去绕了一圈,只找到一条黑白相间的身影。
“Capta呢?”他看着屋檐下的阿狗。
哈士奇当然不会回答他。
剧作家到处搜寻无果,终于在一次无望地擡头中,捕捉到了目标。
Capta站在院子外的树上,晨光透过稀疏的枝叶,从背后包裹着牧羊犬的身躯,将黑白的毛发染成暖色。
那是一棵没有经过品种改良的高柿子树,pvC每次经过都要感叹这树太精了,长那么高让人干流口水吃不着,实在过分。
前天他们抓到大名鼎鼎的康熙回来,在院门口装进航空箱时没盯住被它跑了。
流浪猫皇嗖地一下窜到树上,但只爬了一半就脚滑没抓稳,让山竹用网子兜了下来,屈辱地挣扎着被塞进航空箱,送到诊所,不出意料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太监了。
没想到猫都爬不完的树,居然被Capta一只狗爬了上去。
何已知叫了一声,牧羊犬回过头,顺着树杈跑了两步,跳回院墙上,又从院墙跳到狗窝顶,最后落回地面。
跑到训练师面前时,赛犬嘴里还咬着一根树枝,上面结着一个艺术家觊觎多日的柿子。
可没等何已知伸手去拿,Capta就松开嘴把柿子搁在地上,让从屋檐下跑来的阿狗三口两口地吃掉了。
“你们俩……”
何已知一时有些傻眼,搞不清是最聪明的边牧和最脱线的哈士奇萌生了友谊,还是真被玛玛瞎说对了,阿狗是他们这的“狗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