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角小虞 作品

第141章 棋盘2

第141章 棋盘2

何已知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手撑着向上一跃,翻过院墙,跳进院子里。

落地时,他似乎踩到了什么,一小块又脆又软的东西在鞋底爆开,伴随着触感粘腻的液体。

可能某种昆虫或者节肢动物,比如蜘蛛。

何已知没有功夫回头去看——他会为它哀悼,但不是现在。

他拿出了超越比赛的速度,几步闯过院子,拉开玻璃门直奔厨房,在里面人听到动静擡头的一刹那,抓住雁行握刀的手腕一把将刀夺走。

雁行和轮椅一起被推得向后撞在橱柜上,震惊地看着他,就像那只刚刚被踩死的蟋蟀(或者蜘蛛)一样震惊。

闯入者回望过去,在视线相遇的那一刻,像是有强光在中间炸开,两人的瞳孔同步缩小。

何已知闭了闭眼,忍着突然运动带来的头晕擡起没有拿刀的手,做出安慰的动作。

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雁行身上所有露出的皮肤,从脸到脖颈、到手腕、脚踝……没有血,还好……但是衣服

雁行沉重地喘着气,嘴唇张开,呼吸发出嘶嘶的声音,喉咙抽搐着。

何已知小小地瑟缩了一下,以为他要骂人,或者更直接点,咬人。

但他没有。

雪白尖利的牙齿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瞬间,很快就藏了起来。

何已知有点失望。

正在他考虑着如何检查到衣服隆咕隆的滚动。

青年低头去看,发现是一个切了一半的苹果。

何已知愣住了,就像被那个苹果砸中的不是地板,而是他的后脑勺。

他转过头,看向雁行刚才面对的地方——

那里有一块被撞歪的砧板,上面凌乱地散落着一些切好的苹果块。

“哦……”何已知张开嘴,意识到自己刚刚猛烈地袭击了一个切水果的人,“对不起,我只是……”

他只是全世界最笨的笨蛋。

雁行完全不吭声,就这么把他晾在那里。

何已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他什么都没想。

上一秒他还在尴尬地抓着头发,可下一秒,他就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刀刃,让一条笔直的血线出现在并拢的三根手指上。

再下一秒,雁行推着轮椅过来,抢走菜刀,“啪”地一声摔在橱柜上。

火灾后才更换的几乎全新的台面就这么被磕掉了漆,露出一小块发灰的底色。

雁行看也没看那令人心痛的痕迹,捡起地上的苹果,拿到水槽上冲洗。

他故意把水龙头开到很大,哗啦啦的水声直冲耳膜,水花渐的到处都是。

洗完,他拿着滴水的苹果到砧板前,从刀架上抽出一把砍骨刀,不按章法地把苹果剁成小块,装在保鲜盒里。

那应该是给Capta的,何已知看到砧板旁边还有几个同样的空盒子,一些大小不同的碗里面分别装着胡萝卜、南瓜、蓝莓,和一些肉类,而灶台的电磁炉旁边,摊开放着一本动物抗癌手册,上面印的图画正是这些东西。

雁行选择用砸或扔来处理所有需要放置的东西,完全不在乎可能造成的损坏和必定发出的声响。

何已知观察着这个他不熟悉的,粗鲁、没有礼貌的雁行,发现他的脸色看上去既疲惫又苍白。

一个东西飞过来,打断了他想要出口的关心,是一包消毒湿巾。

青年用它擦掉了手上的血丝。

他闻了闻自己的手指,确实是苹果汁的味道。

何已知找了一个雁行安静下来处理熟南瓜的时间想办法解释:“我不是故意打扰你……”

虽然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我只是担心你不知道怎么料理那棵树。它有点麻烦。”

这是实话。

在何已知拍下那张流苏树树桩发芽的照片之后,郑韩尼帮他询问了蓟大园林专业的学生,有没有办法让它长成新的树。

对方说,有,但是很难。

在何已知表示自己想尝试之后,那位同学告诉了他这种方法的名字,让他到农科院网站上找论文。

何已知也是第一次看农业科学类的文章,废了好些功夫看懂。

第一步是要让发芽的新枝生根,为此需要将新芽的一部分割开,埋入土中。但他的这株芽发在树桩中心,而且长度太短,没法够到树桩外的土壤。农科院没有论文提到这种情况,何已知只能自己想办法:他决定用斧头将树桩劈开。

这个办法奏效了,他成功地将一部分枝条埋到了土里。

生根对土壤湿度和通气程度有很高的要求,因此何已知每天都会来浇水,并且将碎的泥炭、木屑、苔藓之类的生根材料混入埋枝的土壤中。

这样持续几周,等长出根以后,就可以把原来和树桩的连接割断,让它继续生长。而原来的树桩和底下的根系,会逐渐死去,成为新树苗的养分。

刚刚成活的树苗依然很脆弱,需要各种各样的照顾,何已知没有经验,只能一边学习论文,一边自己摸索。

一直持续到上周末。

“现在这个阶段其实还好,只要注意浇水和防风就行了,冬天也不会有虫子。我在桶上标了刻度,不下雨的时候每天浇一次,平时把桶放在外面不用盖盖子,可以储存雨水,比自来水好一些。肥料的用法我的日历上有写。还有就是每周要调整一下支撑架和绳子,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叫我……其他人帮忙。”

何已知顿了顿:“专家说,流苏树开花需要4到5年,但是除了第一年,后面都不需要专门管理。也可以直接买成苗来种,但那就是一棵新的树了。现在这样的话,从基因上来说,它和原来的那棵树是完全一样的。它们长大以后,应该也会完全一样。”

雁行擡起头看他,睫毛轻轻颤了颤,还是没有说话。

他快速地转过身,撑着橱柜的台面去够挂在墙上的保鲜袋,但因为忘了固定住刹车,车轮滚动起来差点向后滑走,何已知赶紧过去抵住轮椅,帮他把卷筒拿了下来。

他将东西递到雁行手上,发现他用来接的右手上的戒指不见了。

何已知像触电一样收回手。

“Capta还好吗?”他问,几乎将雁行压在自己和橱柜之间。

“我查了一些资料,淋巴瘤对化疗的反应非常好,早期发现能够让狗恢复到和健康状态一样。”

雁行没有回答,这在何已知看来是不好的信号。

声音低了下来:“它在哪里?我想去看它。”

没有回答。

“它在弦月街的动物医院吗?”

雁行猛地擡起头,像是被冒犯了。

“我只是猜测。”何已知放轻语气,向后退了一步。

那给了雁行将轮椅推走的空间。

雁行将所有东西用保

鲜袋封好,装进盒子,最后放进一个大的手提袋,离开了房子。

经过何已知身边时,他完全没有停留,也没有赶他走。事实上,除了几次惊吓的冲突,他表现得就像看不见这个人存在。

何已知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所说的“折磨”的一部分。

他走向橱柜和砧板上躺着的两把刀,把它们提起来,插进刀架里。

但其实他很想把整个刀架都拿出去扔掉,或者埋进最深的土里。

他告诉自己不能那么做。你没有资格那么做。

何已知把砧板摆正,顺便收拾了一下厨房的垃圾,尽可能把它从灾难现场恢复到正常的模样。除了掉漆的台面他无能为力。

他在院子里找到了种树的工具,给树苗浇了水,修剪掉一些枝叶,用铲子给树桩周围松土,最后把那只死掉的虫子的尸体放进去,在上面插上一根刚剪下的小树枝。

离开时,他发现一袋东西放在大门口,拦着出门的位置。

像是给他的。

何已知蹲下去查看,是一叠《新时代戏剧》的杂志。

他取出一本,翻动时有一个金属的小东西落在了地上。

何已知心里一沉,他以为是戒指……但捡起来才发现,是一只u盘。

他没出息地松了一口气,不管里面是什么,至少它都是虚拟的。

何已知打开书包,打算把东西装进去,就在他翻动口袋,为u盘寻找位置时,他摸到了一个球形的东西。

他意识到那是什么,拿出来,犹豫了一会,走回厨房。

何已知将摄像头安在了悬挂橱柜的最上层,雁行坐轮椅够不到的位置。

他用两个碗挡住摄像头的两侧,仔细地调整角度,确保它既不会露出来,又能照到整个厨房,特别是灶台和放刀架的位置。

最后将摄像头连上自己的手机,还没忘了取消之前为了看猫,给郑韩尼和司徒渺设置的权限,确保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这只是以防万一。

他告诉自己。

在前往符玉昆所说的咖啡厅的路上,何已知坐在地铁里,将u盘插上电脑。

打开后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他正在排练,准备带到哈蒙尼欧的戏剧。

他点开文件夹,里面有三个文件,分别是英文剧本、法文剧本和演出段落的动线演示。

何已知点开两个剧本,发现已经全部翻译完成了。

地铁到站以后,他在地下商场找了一家复印店,打印出电影剧本,简单地用订书机订好,找到那家富丽堂皇的咖啡店,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和一团乱的头发走进去,把本子交给符玉昆。

对方惊喜万分地当场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