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摸了
高院长没注意顾允珩的停顿，他乐呵呵道：“翁丽我知道啊，她在上世纪红透了半边天，不过我排演话剧的时候，她已经宣布退出话剧界，那时候她也不过三十来岁，实在太遗憾了。你当时是想请她出来拍电影吗？”
顾允珩收回目光，继续道：“对的，团队想请她出来客串一个重要的电影角色，一开始前辈答应好客串，后来身体抱恙……”
沈烁慢吞吞地在他手心写了一个“顾”字，指尖的触感温温热热，很轻很痒，像是一片羽毛荡开平静的湖水，那点悸动从敏感的手心出发，一路往上，引得顾允珩头皮微微发麻。
“只好作罢了。”顾允珩把话说完，问道：“高院长，您都排演过那些话剧，我早些年对话剧也有些研究，审了很多片子，说不定有您排演的作品。”
提到这里，高院长更是兴致勃勃，他把那些他曾经执导过的作品全列了出来，开始分析起每部作品的优劣。
沈烁用心听着，桌下的手指则漫不经心写完了顾允珩的名字。
顾允珩等着他的下文，他却像是写累了，忽然停住不动，左手只是搭在他的手上，食指弹琴似的一下一下叩着他的手心。
顾允珩以为他不写了，专心和高院长聊起他看过的几个剧目，这些剧目沈烁都没有看过，他理解起来比较有难度，刚刚努力集中的精力又开始跑偏。
沈烁听了会儿，指尖滑动，他在顾允珩手心重复写下他的名字，这次没有就此停止，沈烁唇角抿着极浅的笑，随即写了“闷葫芦”“讨厌鬼”“烦人精”。
顾允珩眉心越拧越紧，他向沈烁投去一眼。
沈烁恰巧也看向他，眼神泛着挑衅意味，“高爷爷在问你呢，说啊，你最喜欢哪一部？”
顾允珩移开眼，对着高院长道：“《荒原》，《荒原》是现代风格的新尝试，非常出彩。”
高院长更兴奋了，他双手颤抖着拍了拍桌面，桌面一震，沈烁着急就要收回手，却被顾允珩握住手指，一动不能动。
高院长激动地说：“我也最喜欢《荒原》！小顾，今天遇到你我真的太高兴了。对了，我还留着当时的画报呢，我找找。”
他拄着拐杖背过身去，打开身后的书柜，一件一件翻找起来。
沈烁趁机要抽手，顾允珩仍旧拽着他，四目相对，他用唇语问：“我就这么差？”
眼底显出几分偏执。
沈烁正要开口，“找到了！”高院长转过身来。
沈烁只得匆匆甩掉顾允珩的手。
高院长从一大叠废旧报纸里抽出一张印有剧照的画报，他将画报平铺在桌面上，“这是第一场演出的剧照，那时候多年轻啊，现在人老了不中用了。”
“高爷爷别这么说，”沈烁笑道：“你现在还管这么多小孩，很厉害了。”
高院长摆摆手，“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高院长和顾允珩聊了会儿《荒原》的排演情况，很快，外面有人来通知吃晚饭。
高院长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吃了晚饭赶紧下山吧，回城里还要一两个小时。”
“小烁，以后也多带上小顾来玩儿，看到你带朋友来我也开心，”他拍拍沈烁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我一直担心你像以前那样，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有什么事一定多跟朋友沟通，小顾就很好，那个薄总我倒是……”
“高爷爷！”沈烁一激灵，他脑筋急转，指了指地面道：“别光顾着说话，小心这儿台阶。”
“没事没事，还没老糊涂呢。”沈烁扶着高院长出了门。
吃过晚饭，已过六点。
太阳徘徊在远方的山脊线上，西柚色的阳光接近平直地射过来，将陈旧的小楼染上一抹悠悠的岁月感，小孩们吃完晚饭，一溜烟儿地跑到操场上玩儿。
“该回去了，”沈烁问顾允珩，“什么时候走？”
顾允珩：“高院长上楼吃药了，等他下来道别完就走。”
“哦。”沈烁机械地点着头，过了会儿，他试着问，“你生气啦？因为我在你手心写的那几句话？”
顾允珩淡淡地看向他，闷道：“不至于生气。”
但是没法做到毫不在意。
沈烁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给个机会，我重新写过？”
“不用。”顾允珩话音刚落，右手就被扯了过去。
操场上本来就有小孩在手上背上玩你画我猜的游戏，沈烁也没有任何顾忌，大大方方地在顾允珩手心上写字，写完顾允珩的名字后，他擡头故意问，“你想我写什么？”
“沈烁，”顾允珩语气硬着，“到底能不能好好写？”
“能啊，”沈烁边写边念，“天下第一好，怎么样？”
“假。”顾允珩不留情面地说。
“世界第一帅？”沈烁忍着笑。
“沈烁！”顾允珩皱着眉，就要抽回手。
“别急别急嘛，不开玩笑了，”沈烁重新将顾允珩的手心摊平，写道：“顾允珩，平安喜乐，万事胜意，怎么样？”
顾允珩望着他，“勉勉强强。”
虽然这么说，他面上那点显而易见的阴霾消失了。
沈烁发觉顾允珩还挺好哄，他还是想逗他，“只是勉勉强强吗？那我再补一句。”
沈烁在他手心潦草地写完他的名字，玩笑的话还没想出来，擡头却见顾允珩目光中写满期待，期待里又含着些许小心，沈烁突然不想要恶作剧了。
他指尖在他手心停了许久，最后缓缓写下一行字。
太阳落入山脊线，倦鸟归巢，嘶哑的蝉鸣声中裹着几声清脆的鸟鸣。
操场边沿，那颗榕树旁边搭着几根竹竿，上面晾着四五床被套，几个小孩自告奋勇地去收被套，偏偏他们身高不够，力气不够，扯了半天都没有把被套扯下来，沈烁远远瞧见了，过去帮忙。
顾允珩站在原地愣了会儿，也想过去，余光看见从楼梯口下来的高院长，他停住了步伐。
“还没走？”高院长拄着拐杖，走得极慢，“小烁呢？”
顾允珩往榕树的方向看过去，“帮小孩子去了。”
“天快黑了，你叫上他早点回去吧。”高院长说：“下次记得再来，我们都很欢迎你。”
“谢谢院长，”顾允珩扫了眼正和小孩们玩闹的沈烁，片刻后，说，“院长，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您。”
高院长：“你说。”
“不久前在办公室，我听您提到了薄总，我想问问您是怎么认识他的？”
“薄总啊，他不也是小烁的朋友吗？”高院长道。
顾允珩眉眼一沉，“沈烁这么跟你说的？”
“也不是。”高院长把他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顾允珩，他乐道：“他俩小时候就玩得好，现在长大了还是朋友，说起来也是缘分。”
“小时候玩得好？”
顾允珩在心里冷笑，薄昂一个从小自命不凡的人，怎么会跟着家里人来孤儿院探望？就算被强迫来了，也不会跟这里的小孩玩儿。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高院长不理解。
“没事，”顾允珩解释道：“薄昂我也认识，方才听您提起，觉得有些奇怪就多嘴问了两句。”
“哦，这样啊，”高院长没有多想，“原来你们都是朋友，那以后都一起来玩。”
顾允珩很轻地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他心里想着薄昂的事，目光则一直绕着远处的沈烁打转，出于本能，也就没有任何掩饰。
高院长看得明明白白，他缓慢地说：“小顾啊，小烁向来有什么事都自己憋在心里，也不太会说话，要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多担待一点。我看得出来你对小烁很好，他现在一个人生活，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麻烦你多照看着。”
“好，院长您放心。”顾允珩扶着高院长回了办公室。
沈烁帮小孩们收完被套，又和高院长打完招呼，这才跟着顾允珩出了孤儿院。
“你和院长说什么呢？怎么好像聊了有一会儿？”沈烁系上安全带，歪头看着顾允珩。
“没聊什么，简单聊了一下现在话剧的发展方向，老爷子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沈烁扭过头去，“是嘛？我还以为他发现什么了。”
“刚才我去办公室找他的时候，”沈烁回忆着，“他说你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让我……珍惜你。”
他松了口气，“看来他的意思应该是珍惜朋友。”
顾允珩挑眉：“现在怕了？”
“在办公室往我手上写字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
“我知道他看不见嘛，他上了年纪，还是不要吓他比较好。”沈烁靠在车后背上，偏过头去，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到他脸上。
顾允珩察觉到他的视线，眼神一紧，心跳就有些不正常了，“好好的，盯着我干嘛？”
“看你好看咯。”沈烁随意道。
顾允珩开车驶出了孤儿院的范围，笑着挥手的小孩们已经在拐弯的那头，他猛踩了一脚刹车，右手利落地换挡，车子停在了路边。
沈烁被惯性带着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稳稳压回椅背上，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允珩就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绕过车头，两步走过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沈烁窝在座位上，一眨不眨看着他，“干什么？”
大g底座很高，顾允珩一手搭在车顶，一手搭在车门上，他居高临下望着沈烁，目光咄咄，“勾了这么久，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欠我的，该补上了。”
刚到的时候在孤儿院大门口，他想亲没亲上，在榕树下，想亲也没亲上。
后来晚饭后，沈烁在顾允珩手心写下最后那一行字时，顾允珩也想亲了，小孩太多，亲不了。
“补就补嘛，你一副要吃人的……”
沈烁还没把话说完，顾允珩一手揽过他的腿，给他转了个方向，面朝自己，他的手往上扣住沈烁的腰，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一个月没见面，心里那点眷恋无人提及，却全部融到这个吻里。
唇舌的纠缠像是春日勃发的藤蔓，两人之间没有浅尝辄止，越来越猛的攻势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
顾允珩搭在沈烁腰间的手揉开他的t袖，没了衣料阻隔，手上的触感细腻温润，无形中勾得他用了点儿力道。
沈烁怕痒，他蜷着腰想要挣脱顾允珩，却被他越收越紧，他甚至能感觉他的手在往上。
沈烁咬了顾允珩一口，退开些距离看着他，眼中氤氲着水汽，“别摸了，出问题了你负责？”
顾允珩眸底暗了暗，“我看着像不愿意负责吗？”
沈烁攥着顾允珩的衣领，把他整个人往下拉了不少，与他平视，他拇指指腹轻慢地磨着他的薄唇，喃喃道：“我不知道啊。”
顾允珩没有立刻回应他，他抓住他作乱的手，半阖着眼睛靠过去，缠绵地嘬吻他的唇瓣、唇角，向下，很轻地咬着他的下巴、喉结，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他吻湿了沈烁的脖颈，留下一道道清浅的红痕，沈烁的衣领被顾允珩扯到一边，露出一半平直脆弱的锁骨，顾允珩最后一口重重咬在了他的锁骨上。
沈烁没想到他会咬得这么用力，他推了他一把，“你属狗啊！”
顾允珩沉默地看着他锁骨的齿印，看了会儿，才擡眸对上他的眼睛，“这个印子最多两三个小时就没了，你知道我想让它留多久吗？”
最好是一辈子，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你是我的，谁也碰不了。
他怎么会不愿意负责？
沈烁听出来他在回答自己先前说的话，他盯着自己锁骨的齿印，“得了，这样就够疼了。”
“该补的也补了，快开车吧，我想回去了。”
沈烁说完，开始整理自己的衣领，却发现顾允珩一直没动静，“怎么了？”
顾允珩喉结滑了两下，说，“你在我手心写的最后一行字，你还记得吗？”
沈烁微怔，“我自己写的我怎么不记得？”
不过要让他再说一次，他是说不出来了，因为他当时头脑一时发热，写的是：多喜欢我一点。
顾允珩，多喜欢我一点。
顾允珩凑近了些，幽邃的眼眸在逐渐暗下来的天光里透着别样的认真，“沈烁，我已经很喜欢你了。”
他擡手揉着他的脑袋，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倒是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相信我？”
沈烁眨了眨眼，“我现在就相信你啊。”
顾允珩定神看了他一会儿，须臾，抿唇笑了，他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