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来见我(二十一)
公交车改变路线,交通公司一定会得知消息,报警是迟早的事。就是不知道劫匪想让公交车开到哪里去,以及他又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但不管什么样的目的,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劫匪并似乎没有打算对乘客动手——至少在找到他想要找到的那个人之前。
那么想想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首先知道的是,他要找三天前乘坐这班车的某个人,而这个人就在三名乘客之间。
他们彼此之间是不认识的,否则怎么会对劫匪的声音无动于衷呢?
那么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恩怨?
“喂——你在磨磨蹭蹭什么啊!快点!”
劫匪催促着我,而我却两臂垂着,直直得望着他说:“我做不到。”
在他开口前,我又反问道:“我只是一个国文老师,你却让我去辨别伤口性质,你自己想想合理吗?”
劫匪一噎,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我,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不如……”五乘寺忽然举起手,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劫匪打断了,他枪口指着新出医生道:“你去!你不是医生吗,你应该分辨得出来!”
被劫匪拒绝的五乘寺表情有些失落,他叹了口气道:“我也可以啊,作为入殓师我可是有着丰富的经验的,不管是刀伤还是烧伤,亦或是弹孔伤……我都很熟悉的。”
劫匪大吼:“你这个人也太可疑了!”
“我哪里可疑了!”五乘寺突然情绪爆发,“你不能因为我是入殓师就歧视我!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米花每天死掉的人那么多,我天天加班到凌晨!难得今天提早下班居然还碰到劫车,我……”说着说着他居然呜咽地哭了起来,脑袋埋在双臂中,弓起的背影散发着落寞颓废的气息。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还是演的,他的情绪太真实了。
“喂……你!”劫匪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举枪的手颤了颤。
“适可而止吧!”安室趁着机会正色地劝导,“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劫车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煞有其事地地点头,“没错,鲁莽行事只会将事态越变越糟,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你们懂什么啊!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痛楚,劫匪忽然大吼大叫,情绪异常激烈。
我真怕他手中的猎枪走火,心都提起来了。
北川这个时候大声道:“你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
北川沉声说:“你想找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是因为那个人做了伤害你的事,不,应该不是伤害你,而是伤害了你重要的人是不是?!”
在劫匪震惊的目光中,北川继续说:“你知道他在伤害你重要的人的时候手臂被抓伤了是吧,所以才要辨别伤口。”
劫匪的眼神透露着不可置信。见他似乎有些稳定,我尝试着对他说:“你可以将你的诉求说出来,这辆车上可是有着……”我心中数了数,“有些四个侦探的!”
“侦探?”
“没错,侦探!你看这位,虽然有些少女心的发色,但他目光犀利,福尔摩斯的忠实信徒,而且还是东都大学的高材生!”
冲矢昴扶眼镜的手微微一顿。
“还有这位,你别看他一副娃娃脸的模样,但他目光犀利,而且还是沉睡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首席大弟子,帮助解决过不少案子,也是相当可靠的名侦探!”
安室透露出灿烂的笑容,“不才,正是在下。”
见劫匪持枪的手稳定下来后,我又继续介绍道:“这位北川先生虽然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咖啡店服务员,但你也听到了,他刚才的分析,你还能不相信他吗?”
我的反问成功令劫匪动摇,于是我又加了把劲。
“还有这位小学生,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学生,他可是寄宿在毛利小五郎的家中,常年耳濡目睹,学到毛利侦探的推理才能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而且你看他的脑袋,那么大,说明他的大脑非常强大,假以时日,必定是个了不起的名侦探。”
江户川小朋友目光呆滞地看着我,我没理他,又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向他。
“你是不是不相信警察?”
“我……等等,为什么这么问我?”
“因为你直接自己动手,所以没有报警吧?”
“没错,我没有报警。可是这种事……即便是杀人也不会判死刑,那这种罪就更不会死刑了,顶多做几年牢就出来了!我不服!”
这种罪……
等等,难道是……
无法言明的罪行,也只有……
如果是这样,确实会有杀人的冲动,但是不该私自动刑。
“但是就这样杀了他,你就解气了吗?”
我隐约看到安室的手铐已经被他解开了,就这样虚圈着,似乎在等待着时机一样的蛰伏着。眼角的余光又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冲矢和北川,发现他们也是如此。着三个家伙,居然对开锁如此的富有经验……
“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劝我吗?不可能的!这种道貌岸然的大道理我已经不想听了!”
眼看着劫匪情绪又激动起来,我像安抚小动物般地将他安抚下来,“你先不要激动,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不会劝你放弃复仇去自首,这种戏码现在已经不流行了。”
劫匪似乎因我的话而愣了一愣。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复仇虽然不会令受害者受到的伤害一笔勾销,但会令受害者或者受害者的家属感到心情舒畅是不是,所以复仇并不是无意义的。”
江户川小朋友的眼里满是不赞同,但碍于目前的状况,他倒是没有开口。
劫匪的情绪彻底稳定下来了,似乎是因为我认同了他复仇的行径,他就连说话也平静了许多。
公交车依旧平稳地行驶着,我看向路边的景致,心中微微诧异,这段路……
劫匪开始讲述他妹妹的遭遇。
“我妹妹她自杀了。”
我呼吸一滞,恍惚间想到了美代。
“幸好抢救及时,但还在昏迷中。”
吊起的心微微松了下来,幸好,幸好……至少还有希望。
“那天晚上她给我打了电话,说晚点回家,她要和新认识的人一起去吃饭。她还说那个人和她一样每天都会坐这班车回家,更巧的是还是同一个站点上车。”
劫匪愤恨的目光望向有着怀疑的三个人。
“我以为是女生,所以也就没有在意,但是那天晚上,她根本就没有回家!我不应该先睡的,我应该等她回家的……”他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浑浑噩噩地回来了,说她自己被欺负了。我想带她去报警,但是她却说她没有证据,警察是不会信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问她那个人是谁,可她却像失忆了那样,什么也记不起来……”
劫匪的这段描述,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抓伤了那个人……”
“所以你才要坐上这班车,然后找手臂受伤的人。难怪……”
“可是叔叔,既然现在已经确定那个人就在这三个人之间,接下来就只要交给警察就好了呀!”
“江户川小朋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没有证据啊,所以就算报了警也没用。我能理解他,自己重要的人受到了伤害,想要杀掉对方的心。倘若我的男朋友受到了伤害,我也会这么做的!为自己重要的人报仇,这事没有劝解的余地!”
不知为何,冲矢和北川的表情有点奇怪。
“是吧!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劫匪欣喜的表情溢于言表,虽然带着面罩并不看得出来,但我能感觉到。
“当然,我很理解你的行为。但并不赞同。”
“什么?”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劫匪一副被愚弄的表情,我猜的。
“你耍我!”
“我没有耍你。”我丝毫不惧,“我只是认为你的行为太简陋了而已。”
“简陋?”
“没错,简陋。”
我转过身,向公交车尾部走了几步,空出了一段距离。
“如果你杀了那个人,你知道媒体会怎么报道这件事吗?”在他愣神之际,我指着那三个乘客说,“世人皆会认为他是公交车劫持案中无辜死去的乘客。而你——”我回过头来看着他,“则是引发了公共危害并且杀死一个无辜乘客的劫匪!而你在医院中的妹妹,也只会被称为杀人犯的妹妹!”
“你觉得我说的是错的?不,这事很有可能会发生,甚至是必然发生。”
劫匪的身子摇摇晃晃,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这些后果。
是啊,谁能承受呢。
“那我该怎么做……不不,我不能就此放弃,我已经无路可退呢……”
“不,你还有退路。”江户川小朋友的镜片反射出一道白光,“放下手中的猎/枪,在到达警视厅之前,你还有三十秒的时间。”
“什么?!”劫匪下意识地回头,也正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室与北川快速上前,一人攻向劫匪持枪的手腕,一人攻他下盘,不过两三秒,形势骤然翻转。
公交车停在了警视厅门口,司机擦了擦汗,朝我们无奈地笑笑说:“说来惭愧,我之前开白班车的时候遇到了珠宝大盗,当时公交车还炸了,那可吓死我了啊。后来公司将我安排在夜班车,没想到又遇到了劫匪,所以趁着劫匪的注意力被这位小姐吸引的时候,我就开向了警视厅,幸好他没有发现,唉……果然是我的运气不好吧,对不起啊小弟弟,这次好像又连累到你了。”
江户川眨巴着大眼睛说:“这不是叔叔的错。”
我:……
看向他的表情一言难尽。
看着被擒住的劫匪,我蹲下说:“一切还来得及。”
“可是没有证据啊!”他大叫着,大哭着……
“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江户川柯南认真地说,“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警察吧!”
我叹了口气,“你能为你妹妹杀人,但你也得考虑你妹妹的未来啊。就像小弟弟说的,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没有证据,那就找出来啊。”
劫匪愣愣地看着他,随即嚎嚎大哭起来。
之后的事,就由警方接手了。早在公交车没有在第三站停下的时候,公交公司就已经收到了消息,随即便报了警,在看到公交车的路线向着警视厅的方向前进,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早早地通知了警视厅相关部门做好相应准备。
劫匪还是太嫩了点。
唉,毕竟只是普通人,还存着善心。也幸好,他还存着善心。
“在想什么?”北川忽然问道。因为我们住在同一所公寓,所以自然而然地一起回去了。安室和冲矢虽然对此破有意见,但都被我一一反驳了。
我下意识地说:“不能让存有善心的人失望。”
“嗯?”
“就是说他,希望警方不要辜负存有善心的人。”
北川沉声道:“判不了几年的。”
“我知道……但,总不能因为杀他就放弃自己的后半辈子吧。他还有妹妹在等着她,唉,幸好他妹妹没事,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注意到北川的表情。
刚回到家,我就看到景光站在阵法中,表情严肃地对我说:“北川的表情不对劲。”
“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会发生。”
奇奇怪怪的,但没关系,我还是很喜欢他。
我冲过去抱住他,“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厉害!”
“我都看到了,但是下次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景光的表情又是严肃又是担忧,甚至还有些与有荣焉。
“那下次,你得出现啊。”
看来得想想办法,让景光不通过阵法也能出现在世人眼中。
这天晚上睡得很好,但第二天刚醒来,景光就对我说樱田修死了。
我满脸疑惑,樱田修是谁?
“昨晚的三个乘客之一,被野狗抓伤的那个。”
哦……
“怎么死的?”
景光的表情略有些古怪。
“被狙击枪击中脑袋,当场死亡。今早警方在搜查他家的时候,搜到了几颗【糖果】。”
“糖果?”
“没错,糖果,含有大量的精神类药物。”
我睁大眼睛:“氟/硝/西/泮?”
景光却面色沉重,“不止。”
工作算是稳定下来了,大概率不会再跳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