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此话一出, 举座皆惊。
李琰不可置信地盯着温廷安好一会儿,晌久,适才寻回自己的嗓音:“按少卿爷的意思, 游说/>
李琰意识到自己这般说, 委实有一些唐突了,感觉在与六县斡旋这一桩事体上出力的,就只有吕氏大族,而自己身为冀州指腹, 仅出声而不出力,这到底是有些说不过去了。李琰复斟酌了一回自己方才所言,少时, 颇为审慎地道:“少卿爷容禀, 若是届时需要下官出力的,下官定当尽己绵薄之力, 下官目下亦是足感吕楼主之盛情!”
温廷安闻言,一时莞尔, 点了点首道:“吕氏大族隶属于将门世家,骁勇善战,世代皆属忠良,其家族支系, 遍布冀州, 不论是在冀北,亦或是在冀南,皆有吕氏大族的人脉与势力。因于此,不敢妄自操戈动武。”
温廷安望向众人:“吕氏大族的地位,比各地县令和民寇匪商还要高,亦是颇有民心,让其去各县衙去游说,再是合适不过的了。不过——”
温廷安语锋一转,定定地望向了李琰,道:“张榜布告一事,仍旧需要知府老爷去执行。”
李琰当下谨声拱首道:“这都是小事儿,下官自当是在所不辞,少卿爷尽管放心好了,下官一定将这一桩事体办得妥妥帖帖的。”
关于地动一事的安排,就这般暂先定夺了下来。
李琰先去带着两位长随,着手去写关于地动迁徙的官府文书,到时候行将张贴在冀北冀南的大衢小巷。
这厢,天色已然是一片漠漠昏黑的惨淡光景,大理寺论议完了公事,行将回客邸休憩,翌日再继续谋事办差。
但温廷安显然想要单独同温廷舜待一会儿,遂是行得较为慢一些。
周廉、吕祖迁和杨淳三人,遂是和魏耷、苏子衿他们先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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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耷和苏子衿有隶属于自己的官舍,他们延请另三人去邸舍喝夜茶,本来意欲尝酒小酌一番,但又顾念着翌日尚还有一大堆繁冗的公事卒务,众人三思了一番,决意还是暂不小酌怡情了,仅以清茗代酒便好。
五个从少年初长成为青年的人,天南海北的聊,聊彼此近一年在官场之中的沉浮与遭际,最终的话题,仍旧绕不开温廷安与温廷舜这两个人。
魏耷浅浅地啜了一口茶,大马金刀地盘坐在杌凳上,道:“真想不到,这两人居然真的成事了,就差取得真经、修成正缘了。”
苏子衿亦是纳罕:“虽然说早在九斋之中,我觉得这两人就有一些苗头了,但仍旧不太敢相信他们会真的在一起,当时,我觉得他们是隔着血脉这一道天堑的人,就算互生情愫,但在一起的话,应当是难以有个好结局的。”
杨淳搁放下茶盏,凝声道:“可真相是,温少卿是一个女子,舜兄的原来的身份是晋人,两人之间没有甚么血缘关系。”
魏耷复浅浅地啜了一口茶:“今昼见到两人在一起,我心中震动是非常大的,要是两人能来跟我们一起喝茶,我就能问一问此间的猫腻了,实在是太好奇得紧了。”
杨淳浅笑,道:“温少卿和舜兄怎的会来同我们一起喝茶,他们自有自己的过法。”
苏子衿朝旁侧瞅了一会儿,问道:“祖迁兄,你怎的一直不开腔说话?”
吕祖迁如梦初醒,他原本是倚靠在杌凳上的,闻着苏子衿提到了他,当即支棱起了身子骨,挠了挠后脑勺,问道:“说什么?”
魏耷道了一句『叻』,道:“敢情从方才伊始,祖迁兄就一直没在听我们说话?”
苏子衿点了点首:“你在想什么?可以想得这般入神?”
吕祖迁正欲掩饰几句,一旁静久不言的周廉道:“定是在想他的元昭了。”
吕祖迁登时跳脚起来,面容羞赧欲燃:“周寺丞!您莫要再说了!”
魏耷眸底浮显起了一道暗芒:“元昭,就是九斋的崔姑娘,是他么?”
苏子衿不可置信地道:“祖迁兄竟是对崔姑娘有意?可崔姑娘此前不属意于沈兄么?”
杨淳对周廉解释了一番,道:“沈兄,就是沈云升,目下在太常寺里当差,崔姑娘在洛阳女院里承学医理,两人因为所学专业相通,故此,经常打交道。”
言讫,复又偏首对苏子衿道:“崔姑娘与沈兄不过是有同窗之谊,只是有师兄师妹的这一层关系在。”
苏子衿悠悠然地凝视吕祖迁一眼,道:“祖迁兄,目下与崔姑娘进展如何?”
魏耷接茬笑道:“何时能够给咱们呈上喜帖?”
吕祖迁委实受不了旁人对他的这般调侃与戏谑,反驳道:“魏兄和苏兄,皆是早已有了家室与妻儿的人,这般早成了家,你们是不是合该给咱们补上两封喜帖?”
魏耷道:“都说这是挡桃花的搪塞之辞了,祖迁兄不必太过于当真。”
苏子衿道:“是啊,莫说成家了,我连姑娘的手都不曾碰过,当下离成家还早着。”
吕祖迁脑子有些发热,一晌抻臂摁住魏、苏的肩膊,一晌道:“指不定你们两人就能凑一块儿?彼此知根知底的,指不定真的能够凑合凑合,过一辈子呢?”
空气掠过一瞬的沉寂,魏耷与苏子衿相视一阵,一阵滞重的无言。
俄延少顷,彼此的眼神之中,皆是出现了一抹显著的嫌色。
苏子衿率先偏开了头,道:“谁想同这厮过活一辈子,连续好几日不用洗澡就能上榻子休息的,身上臭烘烘的,谁想跟他过。”
魏耷道:“你一个男儿郎,活得这般精细龟毛,累不累?每日动辄便要濯身沐浴,热水还都是我烧给你的,我一句怨言都冇,你还指责我身上有味道?”
苏子衿淡哼了声:“我说不过魏巡按,更打不过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言讫,便是不再言语。
周廉本来是置身于事外的,目睹此状,不得不出来干预一番:“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别伤了和气,翌日还得起早。”
众人闻言,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将最后一盏热气腾腾的清茗饮酌完毕,便是各自去歇憩了。
回邸舍前,杨淳倏然唤住了周廉:“周寺丞。”
周廉适时止了步,回身问道:“怎的了,杨寺正还有何事要商榷?”
杨淳道:“其实,周寺丞方才也很少说话罢。”
周廉眸底一敛:“你想说什么?”
杨淳道:“周寺丞对咱们的少卿爷,抱持着什么心念,其实我能隐微地感受的到。”
周廉剧烈地怔愣了一番,一时之间,不知当说些什么。
杨淳道:“周廉必定能够遇到真正适合的,不用着急,慢慢来。”
晌久,周廉失笑道:“你小子不也同我是一样的处境么,怎的还有模有样地教导起我来了?”
杨淳道:“虽然是同样的处境,但彼此的心境一定都不太一样罢,我没有喜欢过姑娘,但周寺丞显然是有的吧。”
周廉摆了摆手,道:“一切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思忖了良久,道:“我也放下了。杨寺正不必有什么担虑。”
杨淳道:“是么?”
周廉点了点首,道:“我也看到了,她与舜兄能够修成正缘,我觉得真挺不错的。”
周廉对杨淳道:“早些歇息罢,我也要去休憩了。”
杨淳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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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温廷安与温廷舜仍旧在雅间之中,一株盈煌烛火正在燃烧,将两人的轮廓,映照在了粉白的壁面上,衬出了一片朦朦胧胧的光影。
温廷舜本来欲去茶楼谒见吕氏,但被温廷安阻了下来。
温廷安道:“我母亲目下还不太想见你。”
一抹凝色掠过温廷舜的眉庭,他的嗓音添了一些微澜,无意识提起了一口气,凝声说道:“是出于何种缘由?”
温廷安很轻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膊:“别这般紧张,她说会看你这一段时日的表现,所以,一切按照平常心,正常发挥就好。”
吕氏与温善晋的方式有一些不太一样。
温善晋是直接同温廷舜晤面交谈一番,搁放于前世,就相当于是进行一场面试,面试通过,温廷舜就在温善晋这里直接过关了。
但吕氏的方式与温善晋不太一样,她不是进行一场面试就足够,而是需要进行一段长期的观察,看看温廷舜的表现如何才行。
一般而言,两人见父母,直接见一次就足够了,但时下情状委实有些特殊,温善晋与吕氏并不在同一个地方,一个是在岭南广府,一个是在冀州冀北,两地相距上千里——因于此,见父母这一截流程,不得不分两次进行。
但在温廷安的印象之中,温善晋应当是会比吕氏要严厉一些,但于真实的情境之中,吕氏竟是会比温善晋还要严厉。
这是她有些始料未及的。
这一回冀州之行,对于温廷舜而言,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