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中语 作品

第69章

第 69 章

冬日黑得早,天刚擦黑,俞婉就将人送了过来。

入夜,碧桃照常为章盈梳洗,解下头上的珠钗后,她看着镜子里那张心不在焉的脸,出声与她闲话:“娘子,袁夫人已经将人送过来了。”

镜中浓密的眼睫动了动,章盈擡眸问她:“在哪儿?”

碧桃道:“管事把他安置在后院偏房里。”

章盈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多言语。

碧桃犹豫着继续道:“娘子可想去见见他?”

良久,她才得到回应:“我去见他做什么。”

碧桃闻言从镜面偷觑了一眼她的脸色,这一年多来娘子遭遇了太多,性子沉稳不少,有时就连她也有些猜不出她的心思了。此刻她面无波澜,喜怒不辨,也不知对宋长晏究竟是什么态度。

不过一想到当初宋长晏对娘子所做的那些事,尤其是娘子刚嫁入宋府时被他暗中欺侮,碧桃就气不打一处来,气恼道:“自然是去瞧那位大皇子的笑话!从前他是何等风光,仗着权势软禁娘子,害你受过多少委屈,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他尝尝那份苦!”

章盈听她义愤填膺地说完,忍不住绽颜笑道:“咱们碧桃这么心疼我呢?”

碧桃轻哼道:“那是自然,这世上除了夫人,也就我最关心娘子你了。”

话一出口,碧桃才发觉说漏了嘴。夫人一直下落不明,眼下又逢年关,正是亲人团圆的时候,娘子铁定是最想念夫人的。

如她所料,章盈颊边的笑容稍滞,“你方才去见贺将军的属下时,他们那可有什么消息?”

“那人说,派出去找夫人的人上月回信,说在离山崖几十里远的河边发现一辆马车,兴许就是夫人当时乘坐的那一辆,不过附近没有夫人的身影。那马车破损并不十分严重,没准夫人早就已经平安上岸了。”

既然上岸了,怎会一直没有音讯呢?

章盈知道碧桃这些话是在安慰她,但她也实在无计可施,唯有靠着这些慰藉之语等待。

“对了。”碧桃想到了什么,继而又道:“那人还说了,贺将军在外行踪不定,他们二人只得亲自出门一趟,一南一北去找他。”

“那上京那边如何了?”

“圣上的病加重了,朝中大小事宜全由老爷做主,他一直在派人打探大皇子的消息。所以贺将军的人说,大皇子就交给娘子你看顾,还希望娘子费心,务必要隐藏殿下的身份。”

话说到这,碧桃又不禁埋怨:“这和咱们有何干系?他们为了个皇位争来斗去,非要把娘子你牵扯其中,如今落难,又要你去搭救,这是要人以德报怨呢!”

言罢,她一低头对上章盈笑吟吟的面容,缓了语气道:“娘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章盈道:“碧桃将我心里的话都说了。”

“那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沉思许久,章盈拿起一支白玉簪子,插回发间,“去吧。”

她站起身,正打算出门时,脚步一顿,神情若有所思。

碧桃不明所以:“娘子,怎么了?”

章盈擡手闻了闻衣袖上的味道,淡淡的,与俞婉常用的那些香料大不相同。她望着碧桃,“府里有婉娘今日用的那种香料吗?”

还有三日便是除夕,章盈和善,让那些家离得近些的下人回去过节,所以此时府里的人并不十分多。

偏房外有一人守着,见章盈停步在院中,忙上前行礼,“夫人。”

章盈看了一眼屋门,“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哦,夫人想要见他?”下人回道,“夫人放心,袁夫人把人送来时加了药量,加上他身上原本就有伤,眼下绝不会伤了夫人。”

章盈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低声道:“知道了,你们在这守着吧。”

吩咐过,她独自一人推门进了屋。

空荡荡的房内,只燃着一盏昏黄的灯,没有炭火,阴冷得与室外无异。

宋长晏平躺在床上,手脚被缚,眼上的蒙布也不曾被解下。离喝下那药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每隔一刻钟,他体内的药效便会加重一分,欲潮翻涌,几乎要卷走他所有理智。

视线受阻,他其余感官变得敏感异常,听着那阵脚步声停在床前后,浓烈的香气瞬时将他围绕。

是白天那个女人。

从她与孙二的谈话来看,自己正是被她买下了。

然而她并未有其他动作,若不是鼻间的香气不去,快要让人察觉不出她的存在。

借着不算明亮的光线,章盈垂眸端详着宋长晏,神情渐渐变得疑惑。寒冬腊月,他额上、颈上覆有一层薄薄的汗,身上单薄的衣衫松散,露出一片湿濡的肌肤。他眉头紧锁,唇色呈现不自然的殷红,气息更是粗沉不稳。

不像是伤痛所致,倒像是···

章盈脑中霎时回想起俞婉那句意味深长的“包你满意”,目光飞速扫过他腹下,登时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婉娘当真是无所避忌,什么药都给人喂。

两人谁也没出声,就这么无声对峙着。

从他松开了衣襟口,章盈看到一截显眼的痕迹,像是结痂的疤。

她迟疑片晌,伸手想要看个真切,甫一碰到衣料,他便屏气慑息,展露在她眼下的大半张脸冷峻狠戾。他以她从未听过的凌厉语气,一字一句开口道:“我不管你是谁,倘若你再靠近我半分,我定会要你生不如死。”

章盈手停愣在那。宋长晏,他这是在害怕吗?

可他怕的是什么呢?他连身家性命都不甚在意,一副表皮色相,又有什么重要的?

思绪流转,她猝尔想到当初在宋府,他隐藏身份对自己做那些事时,在他眼里,她是否也是这么一副任采撷的模样。

彼时的恐惧化作愠怒,汇聚在指尖,一点点游走在他汗湿的心口。

当触及他紧绷的腹部,章盈眼前一晃,一只手已经握在了她肩窝上。

宋长晏右手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霍然朝她袭来,若不是他失了力气,这一击应当是对她脖颈的。要她生不如死,绝不是他随口一说。

她反手想要推开他,却不想被他捉住细腕,要往床上带。

慌乱之下,章盈擡起右手朝他打去。

宋长晏脸上微烫,并未觉得疼。不过这一番纠缠也耗尽了他所有精力,他闷哼一声,松开她咬牙难耐地倒回了床上。

手上炙热的温度撤去,章盈立时转身出了屋。冷冽的风吹在脸上后,才稍清醒几分。

她稳了稳心神,对下人道:“去打点水给他洗一洗,往后就让他在这后院做些杂事,其余地方不准去。”

此时的宋长晏:誓死为盈盈守住清白

得知真相后:痛失一次与盈盈贴贴的机会,万分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