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宋长晏背过身去,面朝着洞口。
章盈手上疼得厉害,那是与皮肉痛感截然不同的钻骨之疼,她担心若不及时诊断,后半辈子当真留了病症。至于宋长晏,她倒没多余的担忧,倘若他真有心思,有些事他早就能做了。
踌躇少顷,她解开披风,单凭左手笨拙地拉开衣带,将厚厚的外衣褪至肩下,露出整只右手。里衣只有薄薄一层,应当不会碍事了。
她声若蚊呐,“我···好了。”
宋长晏转回身,走到她身前单膝跪在地上,低下头认真地审视她的手。
章盈见他并未动作,揪着衣料迟疑道:“这样还是不行吗?”
宋长晏偏过头,对上她羞赧不安的目光,本想说声“不必”,却见她犹如下定决心般地别开脸,将里衣拉开一半。
“你快一些,这有点冷。”
宋长晏屏息凝神,顺着她莹白的肩头往下,微凉的五指触碰上她红肿发烫的肌肤。他轻轻擡起了她的手腕,四处按了按,最后停留在手肘的位置,问她:“是不是这里最疼?”
他已经极尽可能地轻柔,章盈额角还是冒出了冷汗,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宋长晏又细细地诊看了一会儿,最后道:“是骨节错位了,需要早些归正。”
章盈不懂医道,瞧着他专注的侧颜,怔懵地问:“现在吗?”
“嗯。”宋长晏扫视一圈,取下她腰间的手帕,叠成方正地一块放在她唇边,“会很痛,你忍一忍,别咬到舌头。”
章盈咬住手帕,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宋长晏按照以往的经验,找准位置,干脆利落地用力一推,错位的骨节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刺痛从右臂传到周身,她呜咽一声,吃痛地攥紧了他的臂膀。从小到大,章盈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当即疼得脑中空白一片。
阵阵余痛犹存,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不自觉地靠在了他身上。
宋长晏一手拥着她,空余的那只手温柔地给她拉起衣服,遮盖住惹目的白嫩。最后抚了抚她汗涔涔的鬓角,关切地低声道:“已经好了,回去多休息一段时日就无大碍了。”
短暂的痛楚过去,章盈神智归拢,松手直起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将衣襟收紧,道:“谢谢你。”
身上的温度骤然散去,宋长晏把自己的外衫盖在她腿上,随口问道:“贺知意他去哪里了?当初我叮嘱过他,要他守在你身边。”
否则,也就不会出现今日之事了。
章盈回道:“他担心你的安危,出去找你了。”末了,她担心宋长晏责怪贺知意,补了一句:“是我让他去的。”
宋长晏只是道:“军令如山,无论如何他也不该走。”
章盈不知再如何作答,转而问他:“我走后,衢州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来越州?”
宋长晏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章盈听完讶异道:“是哑奴?你不是···?”
当初他亲口说杀了哑奴。
听出她语气里的惊喜,宋长晏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没有接话,而是道:“钱家的人说不定还会找来,等天亮后我们就走。”
一夜过后,新下的雪会掩盖住他们来时留下的痕迹,届时只怕分辨不出回去的路。他们既无食物,也无抵御风寒的衣物,明日再走不出去,极有可能困死在这里。
章盈盯着地上被火光拉长的身影,出声道:“待在这里想来不会被人轻易找到,你现在走吧,回去叫人来救我。”
半晌,她都没有听见他回应,转眸看向他,只见他容色黯然地望着自己,抿唇不语。
章盈继续道:“你我身份不一样,我不过是个普通百姓,你是皇子,或许还是未来的帝王,生死有关天下,更应惜命。”
宋长晏道:“盈盈,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那个眼中只有权势的大皇子,一举一动无不为利,没有一丝真情?”
“其实这也不算是件坏事,至少对百姓来讲,你会是位好皇帝。”章盈低语,而后兀自道:“来越州的这半年,我看明白了许多,也理解了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你救过我许多次,以前的事,我不会再怪你了。”
她擡起头,朝他露出一个不算明媚的笑,“宋长晏,你也往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