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豪礼
鬼樊楼。
百姓从盛京第四十四坊的通道涌入里世界,挨肩叠背,惴惴不安。眼里有对邪修地界好奇和担忧,更多的是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后怕。
单打独斗的邪修们和成群结队的百姓背道而驰,赶往盛京的通道,争夺逾疆界刀修的悬赏金,更有对挑衅入侵鬼樊楼的愤怒。
同一时间,昆仑剑宗和无相魔门的封印解禁,大宗弟子正在通过各地的鬼樊楼通道,奔赴盛京。
鬼樊楼从未有过这么多人,街头巷尾快挤爆了。
时不时有混在人流偷入的敌人,在人群中引起暴乱,一片刀光剑影,很快被镇压。
交战、惨叫的声响此起彼伏,血腥味如乌云般罩住大街小巷。
漫天的腥秽味中,青鲨嗅到浓重的咸味,来自熟悉的大海。
残指始终走在前方,抵挡人流和偷袭。
终于,他撑不住了,身子歪向暗巷,扶着墙壁。
小傀儡担忧地叫唤。
残指道:“死不了,又不是没受过这样的伤。”
青鲨想了想,道:“保护我这么久,多谢,陪我到这里够了。盛京没多远,我一个人去就行。”
残指上下打量青鲨,皱紧的眉头满是怀疑。
青鲨肩头的煤球蹦了蹦,洲一豪气地说道,“还有本大爷呢!”
“也行。”残指点头,把小傀儡送到青鲨的另一边肩膀,“你跟着他,有事唤我。”
小傀儡看了残指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捏着青鲨的耳朵。
青鲨离开前说道:“千万别死,和光师叔会难过。”
待瘦小的身影跑出暗巷,残指才瘫倒身体,摸出怀里的家属通行证,轻轻笑道:“是么?”
一出鬼樊楼,穿过石阶的结界,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滚滚而来,灌入鼻孔,直冲脑袋。
青鲨愣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股气味,猩红的血液似乎好似化为无形的空气,充满每一处角落。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放眼望去,层层尸体堆成小丘,扑在台阶,悬在门匾,挂在屋梁......
到底死了多少人,青鲨想不出一个具体的数字。
以他低微的修为来看,盛京已经没剩多少活人了。
八街九陌,还有奔腾澎湃的杀意和汹涌对冲的灵气,人们还在不停地死去。
小傀儡扯了扯青鲨的耳朵,“到盛京了,小兔崽子要找哪个鼈孙?”
青鲨自动过滤粗话,回道:“我不能说,和光师叔说要亲眼看到那人,才能确定那人是否真的存在。”
传讯戒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针对那人的存在与否,最后一步分为两招,存在便是完美的计划,不存在则有备用计划。
小傀儡不耐烦揪红青鲨的耳朵,“那怎么找?”
青鲨痛呼一声,拍开它的手,“先去交战的地方看看吧。”
还没走出多远,街口踏响急促的脚步,锋利的刀刃划过墙壁发出刺耳的尖声,逐渐逼近。
“哦呀,瞧我发现什么?练气期的小子,居然活到现在。”
一名逾疆界刀修饶有趣味盯着青鲨,嘴角咧开嗜血的笑意。
“杀多了硬骨头,换换口味也不错。”
刀修挽了个刀花,迅速奔了过来。
洲一兴致勃勃摩拳擦掌,“看本大爷一口吞了他!”
青鲨急道:“能躲就躲,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在盛京!”
洲一嘁声。
刀修冲至面前,小傀儡正打算出手。
但听一道迅猛的风声射来,半空留下一行残影,直向刀修的脖颈,贯穿喉咙。
刀修直挺挺倒下,回眼看去,血泊躺着一枚铜钱。
一击杀死元婴期修士,竟是区区一枚铜钱。
“还有个家伙。”
洲一偏转脑袋,望向小巷。
屋檐下,一人屈腿而坐,明明是化神期修士却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布袍。
兜帽下的脸隐藏在阴影下,看不真切。
“算一卦吗?小友?”
洲一嗤笑出声,“话本里就没算准过,都是骗人的牛鼻子。”
小傀儡也跟着附和。
鬼使神差的,青鲨缓步上前,走到安全距离外,又退了一步,警惕打量这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算?”
这人回道:“并非特意帮小友算,此乃在下的局。逆天改命的生死局,小友的卦,也是在下至关重要的一步。”
灰袍下抖出两只苍老的手,一手执龟壳,一手执铜钱。
清脆的撞响声过后,食指擡起。
“往东走,找红光。红光,既是血光,也是曙光。”
说完,这人收起龟壳和铜钱,又退回巷子深处。
擡手落手间,两只手腕皆现一圈疤痕。
青鲨并不认识这人,理智也不相信陌生人的说法,但他还是往东去了。
他说不清自己出于什么原因,就是冥冥之中走了过去。
东边,即是王城遗址,三万年前大业帝的旧都所在。
王城遗址外。
一座半层楼高的日晷之下。
面对一群又一群逾疆界刀修的围攻,王负棘精疲力竭,握住梧桐木的手不住地颤抖。
仰望晷针的长箭,箭尾的红羽历尽万年已然色泽斑驳。
他高声喊道:“你真不出手?”
这小子还有同伴?
正要发动攻击的逾疆界修士愣住,刀尖立即对准日晷,然而上面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一丝灵气波动。
王负棘仍在喊,语气越来越急切。
“盛京百姓把你当救世主看待,家家户户藏有小像。年年祭日,你的玉像游遍京城,撒花随行者不计其数!祭品堆满王家的府门!”
“你对得起他们吗!良心能安?”
无风,箭尾镶嵌的红羽摇了摇。
镇定自若的声音传入王负棘识海。
【有什么不安?他们拜的是两万年前的王家家主,率领坤舆界打赢天魔大战的七权王负荆。】
【不留余力抗击天魔,扶持人族,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没有王负荆,没有当年的王家,就没有今日的盛京。】
【他们祭拜,本就应当,本座受得起。】
老祖宗的话,王负棘都明白,可是他不甘。
一棍挥向日晷,鞭得红羽火星四溅。
“你怎么忍心!”
【不就是为了今日的你?】
神念王负荆立于日晷之上,垂眸俯视王负棘。
【两万年前,他凝聚存下终生的修为和力量,亲手送灵魂转世,不就为了成就今日的你?】
【王负荆宁可不飞升,也要达成的夙愿,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存在,王家的延续,我的出现,就为了一个目的。】
王负荆对坤舆界的使命,对盛京百姓的责任,两万年前就尽了。
公职已了,该轮到私心了。
这抹神念,纯粹为了完成王负荆的私欲而存在。
哪怕亲眼目睹百姓惨死,亲身见证盛京沦陷,他也问心无愧。
王负棘明白,什么都明白!
老祖宗绝不会出手,滨海城那次,已是违规。再动手,神念就撑不下去了。
可是,他作为王家子弟过了这一生,比起遥不可及的夙愿情仇,日夜相处的盛京百姓更加重要。
他是王负荆的转世,可他没有王负荆的记忆,没有作为凤族眷属的使命感。
王负棘劝不动老祖宗,忍不住大骂出声,一声接一声。
逾疆界修士见状,以为他疯了,讽刺大笑。
“这小子快撑不住了,咱们围上去,一招干掉。”
周围的逾疆界修士同时扑了上前,结成刀阵,围攻王负棘。
“狗日的畜生!”
王负棘大吼出声,运转浑身灵气。凤族眷属的火焰四散开来,瞬间卷入所有逾疆界修士,烧成灰烬。
灵气将尽,王负棘也颓倒在地。
哒哒。
巷口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步伐很轻,气息很重,像是个刚刚踏入道途的小孩。
王负棘还没松口气,忽地感觉到毛骨悚然的酷寒,瘆人的威压正在逼近。
那孩子,带了什么东西!
青鲨快步流星跑来,端详他的脸庞和衣袍,问道:“王负棘?”
王负棘的眼神落在青鲨肩头的煤球,紧紧抓住梧桐木,“是又如何?”
从这孩子的衣袍来看,是万佛宗的弟子,怎会在这儿?
那煤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找上门来又有何贵干?
青鲨扑通跪了下去,五体投地大拜。
王负棘吓了一跳,忙道:“如今不兴跪礼,你拜什么?”
天魔大战结束以来,坤舆界提倡众生平等,渐渐取消跪拜的礼节。
就算行跪拜大礼,也只跪祖宗、跪师门。
王负棘上前拉他起身。
青鲨的额头紧紧贴住地板,恭声道:“弟子跪的不是你。”
这儿不就他一个?
王负棘回想起身后那位,心脏沉了沉。
这孩子,知道些什么?
晷针的凤羽闪过一抹红光。
神念现身,王负荆走到青鲨身前,从上而下俯视,“和光让你来的?”
青鲨快速擡头瞥了一眼,神色大喜,“是!”
和光师叔对了!
他又重重磕了个头。
洲一看见王负荆的脸,吓得大叫出声,连蹦带跳退到墙角。
“你......你还活着?都两万年了,没飞升啊?”每句话都在哆嗦,“本大爷不是逃出来的,他,那小子放我出来的!”
王负荆淡淡扫了一眼,“洲一啊?没想到你还有出来的一天。”
洲一忙道:“我还能回去!别打我,我这就回去。”
当年被追杀的惨痛经历,深深刻在洲一内心。比起只会挥剑的顾钧座,一身凤火的王负荆带给它的阴影,略输万佛宗的三光。
王负荆没再看它,手指一挑,使来微风扶青鲨起身。
“她能给我什么?”
青鲨从储物袋取出万佛宗和无相魔门的两方掌门玉印,呈了上去。
“和光师叔许诺,万佛宗和无相魔门全力支持王家的决定,倘若豹族知道您还活着,兽族定会站在您身后。如此一来,七权之中,您有了四票。”
“事后,如果七权仍旧决定追究,王家大可以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一切后果,由她一人承担。”
王负棘皱眉听完,露出复杂的神色,嘟囔道:“她知道老祖宗要干嘛吗?不要命了!”
王负荆沉吟一会儿,轻笑出声。
“不过是个百岁都没过的孩子,说什么承担?大言不惭。”
青鲨揣摩这句话许久,大喜过望,“这么说,前辈答应了?”
王负荆没有接过玉印,把梧桐木往上一掷。
两方灵气结合,潜入梧桐木。
自此,约定达成。
天极界,贺拔峰下。
作为坤舆界驻地的红楼,被削了大半个屋顶,铺天盖地的大雪灌了进去,冰冷的积雪一寸寸侵吞领地。
王御剑不住喘气,护住幸存的弟子。
那些家伙来得太快了,没有一点预兆,没有一点准备,直接攻了进来。
天极界进攻坤舆界也是如此,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若不是红楼堆积如山的货物,敌人想完好无损地吞下,此时他们所有人恐怕已经冻成冰渣。
“王掌柜,不如尽早放弃,老夫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隔着狂风骤雪,尉迟家主的声音清晰传入红楼,其修为可见一斑。
王御剑压下心中的忌惮,挤出笑意,高声回道。
“多谢尉迟家主的好意,可惜在下不做赔本买卖。”
“红楼的货物,换一条性命,哪儿不值了?”
“千把块钱,换老子的尊严,盛京王家丢不起这人。”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听到略带调侃的玩笑,旁边的弟子都忍不住笑话。
“没想到掌柜的还有这样的骨气,平日里真看不出来。”
“怕是货物里没他中意的。”
红楼的防御符和阵盘已经用尽,弟子们灵气所剩无几,撑不了多久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尉迟家主收到其他世家的催促,实在不能拖延,下令全力进攻红楼。还能剩下什么东西,就在废墟搜吧。
一波又一波攻击,从四方八面砸了过去。
符文碎裂,阵盘崩毁,所有的防御都没了。
王家的子弟聚拢起来,做好走向下一世的准备。
来势汹汹的冰锥雪瀑,如从天际倾覆下来一般,带着滚滚滔滔的雄威,带来毛骨悚然的寒意。
灵气耗尽,暖意消散,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冰天雪地的天极界。
就在这个时候,红楼外围惊现一抹红光。
如挥洒大地的朝阳般,赤红的火焰瞬间弥漫开来,消融冰雪,斥退寒意。
前线的所有天极界修士,才觉一股暖意,便在瞬息之间烧成灰烬,血肉挥发,骨头碎裂。
一具具倒下,埋入土中。
外围的尉迟家主顺着灵气擡头仰望,但见上空浮现虚空裂缝,对面伸来一枝燃烧的木棍。
“梧桐木?”
红楼的弟子擡头望去,本以为来人是王负棘。
直至那张深刻得刺入骨头的脸庞跃出虚空裂缝,所有人怔在原地,有股恍然隔世的迷茫。
王御剑率先回过神来,带着不可想象的震惊,压下难以置信的骇异,即刻跪了下去。
“拜见老祖宗!”
其他王家子弟立刻跪下,恭敬磕头。
没有人清楚目前的情况,只能顺着本能行事。
“起来吧。”
王负荆擡手招来一阵风,扶起众人。
尉迟家主定定地看着这一幕,暗中喊来更多军队,打算歼灭所有人。
其余天极界修士继续围了上去,团团困住所有王家人。
尉迟家主擡首望向天空,笑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坐坐?”
来了,就不用走了。所有坤舆界的家伙,都得死在这儿!
王负荆道:“不必,在下来送份大礼,送完就走。”
一只煤球跳上肩膀,两只红眼珠子扫过下方,卜零卜零地眨,语气很是激动,“随便吃?”
“不要动凡人和百姓。剩下的家伙,挑那些穿贵重衣服的吃。”
王负荆叮嘱道。
“好嘞!”
煤球直跃而下。
尉迟家主等人还不知这家伙的真面目,正打算出手去抓。
顷刻之间,浩浩荡荡的黑雾爆发开来,挤满整个天空,如同从天而下的暴风雪般,刹那间攒住整个贺拔峰。
为首的家伙一触到黑雾,红色的血丝、狰狞的青筋爬满身体,丹田灵气不受控制运转,转瞬走火入魔,崩溃而亡。
前线的天极界修士无不如此,被黑雾吞入其中,连声哀鸣都发不出。
人越少,雾越重。
尉迟家主痴痴地看着这一幕,蓦地反应过来,黑雾是魔气。
也就是说,那煤球是天魔?
如此庞大的天魔?
坤舆界真是送了份豪礼!
尉迟家主正想追究,那虚空裂缝已然合拢,王负荆带走所有坤舆界弟子。
而那天魔,被留在天极界!
沧溟海,龙族领地。
盛京被围的消息传过来时,所有龙族都聚了过来,用紧张而期待的目光望向龙伏。
坤舆界被天极界和逾疆界联手压制,对坤舆界其他族群是个惨剧,是它们来说不啻于天大的好消息。
比起仇视它们的坤舆界上层,龙族更中意帮助它们回归界域的天极界。
“回话了吗?”
“他们怎么说?”
龙伏把玉牌捏得极紧,眼睛一分一毫也不愿挪开,“贺拔家主还没有回复。”
天极界的贺拔六野,是它们最好的选择。
龙伏的心沉了沉,又提了上去,“其他世家家主回了。”
不是贺拔家族,也一样。
只要不是坤舆界,就够了!
众龙无不露出笑意,憋屈的处境即将过去,光明的未来就在眼前。
它们龙族,终于要站起来了。
万年的蛰伏教导龙伏不要随意露出情绪,它收敛笑意,又变回那个谨小慎微的龙族少主。
不过,它的脊背挺得很直,很直。
“申屠家主就快到了,约在墓地。”
众龙跟在龙伏身后,疾步走向墓地。
墓地被海底悬崖遮挡,晒不到一缕阳光,终年困在阴森混沌。
龙伏攥紧沧溟海地图,心想待大事成功,要换个更好的地方。
悬崖下,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丝气息,只有一滩滩焦灰。
众龙无不错愕,深海海底,哪儿来的火焰,什么火燃得起来?
龙伏蹲下察看,从灰烬翻出一片衣角,竟然是申屠家族的图纹。
这些残骸,都是申屠家族的人?他们不是才通过讯息吗?怎么突然落得这个下场?
突然间,龙百川的墓碑爆出一点红光。
一道身影现身碑上,一头赤红的长发,一袭猩红的朱袍,缝着王家纹路的靴子直直踩着墓碑,毫无恭敬。
众龙无不恼怒瞪视。
王负荆斜眼睨视龙伏,淡淡道:“龙主?”
龙伏凝视那人眼尾的火纹,浑身的赫赫红焰,脑海中蹦出一个作古万年的名字。
挺直的脊背,又一寸寸弯了下去。
“前辈是?”
“凤族眷属,王负荆。”
七个大字轰隆砸在龙伏心上,王负荆,两万年前的王家家主。
今日前来,不是王家家主王负荆,而是凤族眷属王负荆。
龙伏把背佝偻到极致,扬起殷勤而又不令人生厌的笑容。“前辈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灭门,屠族,彻底从坤舆界除去龙族。”
王负荆一脚踢断墓碑,赫赫凤火熔断石碑,抹去碑文,蒸发掉每一颗石子。
墓碑完全湮灭,火焰仍旧没消,宛如万年不减的恨意。
“放肆!”
众龙恨恨盯住王负荆,淬满毒意的目光几乎要融掉每一寸皮肤。
若不是龙伏拦住,众龙怕是会直接扑去。
龙伏的唇角僵硬地动了动,语气还是那般和善。
“前辈此举怕是不妥,对于龙族的惩罚,七权已有决定。我们也付出该有代价,往事一笔勾销。龙族欠坤舆界的债,已经还了。”
“龙族欠坤舆界的,是还了。欠凤族的呢?”
王负荆的语气很平静,但那斜睨过来的目光如同众龙一样淬满毒液,恨意有过之而无不及。
龙伏明白,这人来讨债,来讨一场三万年前的债。
龙族屠戮凤族,已经过了三万余年。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没有留下一匹幼凤。可是,当时没有杀尽所有凤族眷属。
君父失算了啊,居然留下这么大个祸患!
龙伏攥紧拳头又松开,收起满心的不甘,痛哭出声,用悔恨的语气说道。
“冤冤相报何时了,前辈,希望您明白,龙族挣扎了两万年,在泥潭里滚了两万年,才爬起来。欠您的,欠凤族的,我族会跪着还,会日夜祷告......”
“别跟我来这套。”
王负荆饶有兴趣地观摩龙伏的脸,好似看场好戏一般。
“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这套把戏我早就玩过了。龙族跪了两万年?我何不是挨了三万余年,才等到这一天!”
王负荆缓步走来,每一步,每一字,如同万钧雷霆劈在龙伏心头。
“灭族的仇,只能以灭族还!”
一时之间,龙伏想不出阻止的办法,连劝服的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间,一只激动的幼龙看不惯王负荆的霸道,直接冲了过去,龙伏没能拦下。
幼龙冲到身前,还没能出手。
王负荆没有升起一缕火焰,一手掐住幼龙的脖子,一手插入后颈,拔断脑袋,抽出龙筋。
不用灵气,如同行刑般的虐杀,才是真正的复仇,才是当年龙族对凤族、对凤族眷属所做的事情。
砰地一声。
幼龙脑袋撞向石碑,脑浆炸裂,血肉横飞。龙族的血,又浇在墓碑上。
众龙嚎叫出声。
有的冲去,有的逃离。
场面瞬间乱了,不受龙伏控制。
一向死寂的墓地,登时喧闹起来。
皮开肉绽的声音,抽筋剥皮的声音,惨叫求饶的声音......
迸射的鲜血,四散的碎肉,淋了一地。
龙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力阻止。
他咬紧牙关,大吼道:“这样先斩后奏,不怕七权怪罪!”
最后一匹幼龙四分五裂,残肢断臂挂在七零八碎的墓碑。
王负荆挥掉满手的鲜血,朝龙伏走来。
“那是我和七权的事儿,不牢龙主挂心了。”
沾满血液的大手,罩在龙伏头顶。
龙伏视野的最后一幕,便是王负荆唇角衔着的笑容,满意而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