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七
下雪了。
窗外的一切皆染上瓷白。
整个世界，安静的像一个还没醒的梦。
难得一个没有工作的周末，陈谊穿着沈小姜的睡衣，窝在阳台的摇椅里，看着窗外无声的雪，手里的书，已经好一会儿没有翻页了。
沈小姜因为工作要去外地出差，才离开两天，对陈谊来说，却像是过去了两年。
平时的周末，基本都是和沈小姜一起过的，突然一个人了，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
身上盖的毯子是沈小姜买的，手里捧的书是沈小姜最喜欢的。
一切的一切，都还是和沈小姜有关。
陈谊缓慢摩挲身上的毛毯，嗅着书本上淡淡的纸张气息，仿佛，沈小姜就在身边。
仿佛，这个周末，还可以跟她一起度过。
“喵～”
公主脖子上系了一个铃铛，它迈着妖娆轻巧的步子，叮叮当当的来到陈谊脚边。
“喵～喵～”它软软的叫了两声，蹭了蹭陈谊的脚脖子。
陈谊俯身摸摸公主圆圆的脑袋：“饿了？”
公主蹲着，闭上眼睛感受陈谊手心里的温度。
陈谊的神色滞了滞，微微睁大后又迅速眯了起来，眼神柔和了好多。
“来吧。”陈谊对公主小声说。
见她轻轻拍了两下大腿，公主兴奋的立刻跳了上去。
在公主调整坐姿坐好前，陈谊把手上的书本移开，尽量不被公主的指甲划到。
猫咪乖乖趴在主人的腿上，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有规律的“呼哧呼哧”声。
“公主，你想不想你小姜姐姐啊？”陈谊抚摸公主，声线异常柔和，异常缱绻。
这个问题，究竟是在问谁，恐怕只有陈谊自己知道。
公主擡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主人，它像是知道主人的心中所想，驯顺的叫了一声。
陈谊的嘴角弯了弯，“你一定很想她吧，我也......”
公主向前抻了抻双腿，本能的伸出了爪爪。
爪爪尖勾到了陈谊身上的毛毯，拽出一条不是很长的毛线。
“哎呀，公主......”陈谊轻轻拍开猫咪的爪子，自言自语似的，“小心一点嘛。”
公主舔舔爪子，然后重新闭上眼睛，趴着不动了。
陈谊整理了一下毛毯上的线条，惩罚似的弹了一下公主的耳朵。
接着，她沉了沉肩膀，用鼻息叹了一口气，而后转头，望向窗外。
雪小了，看样子，很快就会停。
窗外的白色将陈谊的脸衬得清透，仿佛没有血色一般。
她静静的看着窗外，一如窗外的雪静静的看着她。
缄默了几秒后，她的唇瓣自然张合，慢悠悠的小声开口：“我也......很想她。”
盛世华庭的院子很大，正屋和大门口隔着挺远的距离。
就在陈谊发呆的片刻，远处的视线里忽然撞进一个奔跑的身影。
她的眼神猛地清明了一瞬。
那身影向她的别墅门口移动。
一秒，两秒......
很快，那人停下了，停在门口，也停在陈谊的心上。
她的心口，从即刻起，开始猛烈的跳动着，为了某个她等待了很久的人。
指纹解锁，硕大的铜门打开一道细细的缝。
盛世华庭门锁的指纹，只录入了陈谊和沈小姜两人的。
几乎在一瞬间，陈谊的手指松开了，手上的书落在了地上。
那人不知道在磨蹭什么，门打开了，却迟迟不进来。
叫陈谊不敢确定。
焦急的情况下，时间过的总是很慢。
对于现在的陈谊来说，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等不了，一刻，一秒都不能。
她迅速起身，公主“喵”了一声，就从她的腿上跳了下去，声音没了之前撒娇的感觉，反而带着一股不满的怨愤。
陈谊顾不得其他，赤脚三两步走到了窗户边。
脚底的凉意，小腹的阵痛，丝毫不能让她停下。
“小姜......”一边说，她一边打开了窗户。
清冽的空气灌了进来，冷的人心口发慌。
陈谊缩了缩肩膀，本就没什么温度的双手在触及冰凉后变得更冷，指关节和指尖染上一层粉意。
门口慢慢吞吞那人终于露出了脸来。
“小姜......沈小姜！”陈谊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和激动，喊出了那个名字。
“沈小姜！”
被点名的那人闻声擡头寻找。
在望向陈谊的时候，沈小姜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
像是雪后初晴，雨后彩虹，温暖四季的同时，也能温暖人心。
“哎——！”她把巨大的行李箱放在身边，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朝陈谊挥了挥。
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变成白色，虽无风，这一缕带着温度的白色却被吹向了很远很远。
“冷！”沈小姜戴着手套的双手做碗状抵在嘴边。
陈谊的手指用力紧了紧掌心，关上窗户后就往楼下跑。
沈小姜看着移动的陈谊，关上大门后，也迅速往正屋奔。
陈谊一边盯着窗外，一边走过一扇又一扇窗户。
远远的被甩在身后的公主，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欠。
一楼的玻璃门全都锁着。
因为例假的关系，陈谊的速度不够快。
所以，沈小姜比她先一步到达玻璃门外。
她穿着短款黑色羽绒服，带着一身的寒气，英挺的鼻尖被冻得红彤彤。
小腹传来的疼痛感越发明显，陈谊拧了拧眉心，抿咬下嘴唇，奔赴她的太阳。
她来到门边，按下电动玻璃门的按钮。
她的头发很长了，因为奔跑，全都披散在身后。
没有血色的脸上，苍白而脆弱，处处透露出无力的破碎感，叫沈小姜心疼。
就在陈谊准备上前时，沈小姜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陈谊不解的看着她。
沈小姜先是对她轻轻笑了一下，接着一边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一边说：“别过来，我身上冷。”
对方的温柔和体贴，总能在不经意间撩动陈谊的心。
她软声道：“我不在乎。”
沈小姜快速脱掉羽绒服放在身边的行李箱上，拍拍头上薄薄的雪花，“我在乎。”
陈谊脸上一红，乖驯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眨了眨眼睛，双手负在身后，右手的指尖不轻不重的挠着左手的掌心。
换鞋的时候，沈小姜忍不住偷看陈谊。
今天的年长者，穿着奶白色的宽松毛衣，整个人看起来好美，也好乖。
屋子里开了暖气，沈小姜暖了一小会儿后，就迫不及待来到陈谊面前。
忽然，她的动作顿了顿，“小姨，你怎么没穿鞋子？”
“啊？”陈谊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发红的脚趾。
“刚刚走的匆忙，没注意......”
话还没说完，陈谊就觉得脚下一空，自己又被沈小姜抱了起来。
“喂，你......”陈谊下意识的双手圈住沈小姜的脖子，柔软处几乎贴在了对方的脸上。
“小姨。”沈小姜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抱到对方之后，却只想叫对方的名字。
陈谊的话到嘴边，也咽了回去。
她的手移动到沈小姜的后脑勺，自上而下缓慢的摩挲，“你回来啦。”
沈小姜点头，“嗯，我回来了。”
“你刚刚要说我什么？”她又笑着问。
陈谊扬了扬下巴，故作镇定道：“你吓到我了。”
“是吗？”
“嗯，是啊。”
“你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小了？”沈小姜的头发也长长了不少，乌黑亮泽的犹如那一双深邃澄澈的眼。
陈谊小小的撅撅嘴，“对啊，一直很小啊。”
沈小姜轻轻咬了一下陈谊的下巴，宠溺道：“既然这么胆小，那你怎么不在电话里跟我说啊？”
陈谊捏了捏沈小姜被冻红的鼻尖，“怎么，难道我说了，你就立刻回来我身边了？”
沈小姜用鼻尖去蹭陈谊的微凉的指腹：“只要你说，我就立刻回来。”
“哦？”陈谊眯起狭长的凤眸，浓长的睫羽犹如黑色的蝴蝶。
果然，沈小姜最受不了陈谊的这种语气，妖娆魅惑，勾人的很。
她手臂紧了紧，仿佛要把人嵌进自己身体里。
“天涯海角，只要你需要，我一定回来，”沈小姜仰着头，真挚的望进陈谊的眼睛，“我不想跟你分开。”
陈谊也看着她的眼睛，机械的眨巴两下，却忘记了要说什么。
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滚烫，陈谊别开视线，“说.....说什么呢，这么突然......”
可爱死了。
沈小姜心想。
“你提前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陈谊缓缓转眸，傲娇道。
沈小姜把人往沙发上抱，“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来到沙发边，沈小姜小心翼翼的把陈谊放下，自己坐在她的旁边。
原本，沈小姜应该周一才回来，但她把必须现场完成的事情做完后，就买了最早的航班，火速赶回来。
“你亲戚来了，留你一个人在家，我不大放心。”沈小姜一脸恳切，慢慢地帮陈谊揉小腹。
陈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记得？”
沈小姜：“我当然记得。”
陈谊的神色一滞，极浅的琥珀色眸子在眼眶里很慢很慢的转动了一圈。
而后，她低下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沈小姜出差之后，陈谊才来的例假。
这一次的项目很忙，她以为沈小姜忘记了。
“记得这个，不是应该的嘛？”沈小姜有模有样的提了提陈谊的下巴，“我比你早结束三至四天。”
陈谊看着沈小姜。
对视一秒后，她不好意思的想要移开，却被沈小姜一把掰了过来。
“怎么，害羞了？”她问。
陈谊下巴用力压了一下，扑进沈小姜怀里。
每次她来例假，沈小姜都会给她煮红糖姜茶，会提醒她不要碰冷水，同样的，她也会为沈小姜这么做。
两人从来没有正面提及此事，像是某种心照不宣，某种心有灵犀。
沈小姜也抱着陈谊，把下巴搁在对方的头顶。
“怎么啦？”她小声，很温柔很温柔的问。
陈谊没有说话，只用力摇头。
沈小姜把人抱紧了些，重复道：“小姨，到底怎么啦？”
陈谊紧了紧了眉心，几秒后笑了出来：“我在想，我怎么这么幸运，遇见了你。”
“啊？”
“我以前觉得，自己真的很糟糕，可怜透了，但现在才发现，可能我之前所有的运气，都是用来遇见你。”陈谊说完，凑到沈小姜面前，在对方脸上轻轻一吻。
这个吻，和她的人一样，带着令人心悦的好闻的味道。
“哦，对了，”陈谊快速拉开两人的距离，“你饿不饿啊？”
沈小姜一直在赶路，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
她点点头。
接着，陈谊就起身。
“我去给你拿拖鞋。”说罢，沈小姜刚准备起身，就被陈谊拦下。
“我穿你的。”她说。
拖鞋在地上产生了不合脚的拖沓声，却意外的，一点儿也不难听。
陈谊跟沈兰心要来了芋圆杏仁奶的配方，有时间的时候，就会在家煮。
她励志要煮出海市的味道，煮出沈小姜喜欢的家乡风味。
不一会儿，陈谊端着杏仁奶重新回到沙发边。
“来，尝尝怎么样。”说罢，她舀了一勺递到沈小姜嘴边。
沈小姜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捉住自己的脚踝，坐姿乖的真像只小狗狗。
“怎么样？”陈谊期待的问。
沈小姜先是卖关子的皱皱眉，撅撅嘴，接着，在对方紧张的眼神里笑了出来。
“哎呀，沈小姜，你别笑了，快告诉我，到底怎么样啊？”陈谊拱了她一下。
沈小姜勾勾手指，陈谊乖乖凑过去。
接着，沈小姜也在陈谊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狡黠一笑：“和你一样好吃。”
陈谊愣住两秒，半晌才反应过来。
“沈小姜，你，讨厌！”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不讨厌。”
“讨厌。”
沈小姜指指自己的嘴。
陈谊凑过去，刚准备亲上去，却听见对方调皮的笑声。
“女朋友，怎么，你就这么想跟我接吻啊？”
陈谊羞得不行：“我哪有？！”
“你就有！”沈小姜憋笑。
陈谊不说话了，把碗勺往沈小姜手上一送：“你自己吃吧。”
“哎哎哎，不行，”沈小姜把碗勺还回去，“不嘛不嘛，要女朋友喂。”
陈谊要笑不笑的看向一边，故作随意的舀了一勺：“哼，吃不到就不能怪我了。”
她说完，故意转动手腕。
她向左，沈小姜就跟着向左，她向右，沈小姜也跟着向右。
几个来回后，沈小姜捉住陈谊的手腕，终于吃到了勺子里的芋圆。
但就在这时，陈谊“嘶”了一声。
她的眉心微蹙，没什么血色的下嘴唇被咬进嘴里。
她手腕颤抖，勺子险些掉落在地上。
“小姨，怎么了？”沈小姜很快把芋圆咽下去，“我是太用力，弄疼你了吗？”
陈谊勉强的摇摇头：“不是，我的肚子......嗯......”
沈小姜了然，立刻接过陈谊手上的碗勺放在茶几上。
“你什么都不要做，靠在我身上休息休息。”说完，她就继续帮陈谊揉小腹。
陈谊应声，乖乖的缩进对方怀里。
沈小姜的手本来就不冷，吃了几口热乎的东西后，更暖和了。
隔着毛衣，陈谊都能感受到热意。
“啊，我想到了，”沈小姜松开怀里的人，“稍等我一会儿。”
沈小姜来到厨房。
一顿翻找后，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大一点的汤盆。
她仔细端详，这样的盆口，把她自己的一双手伸进去，完全没有问题。
“就你了！”
沈小姜往汤盆里灌了三分之二热水，热烟一下子糊住了她的视线。
反复确认水温后，她才端着汤盆转身。
回到客厅，陈谊微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拱起双腿，双臂绕膝，整个身体因疼痛而用力蜷着。
走近一看，她的双肩在轻微的颤抖。
明明很疼，却一声不吭。
沈小姜心疼。
她记得，和沈小姜正式交往以前，陈谊一直都是吃止痛药。
这样方便，见效更快。
越想越心疼。
如果今天自己没有回来，陈谊会不会又只是吃两颗止痛药就糊弄过去？
她放下汤盆，将双手缓缓浸进热水里。
接着，她将双手取出，立刻用毛巾擦干，坐回陈谊身边，让对方重新靠进自己怀里。
然后，她双手从陈谊的臂弯里穿出来，贴在对方的小腹上。
正如她所想，陈谊的小腹好凉，凉的像一块冰。
肚子上热乎了些，好舒服。
虽然还在痛，但明显有所改善。
陈谊睁开了眼睛，立刻看向自己的小腹。
一双烫红的手压在上面。
“你这是在做什么？”陈谊的声音很小。
沈小姜歪了歪脑袋，“你坐好，我马上过来。”
“小姜！”陈谊看着沈小姜走到茶几边，蹲下，把手放进冒热烟的水里。
她刚想制止，去听见沈小姜的“快，快快快！”
沈小姜一边说，一边重复刚才的操作，把手捂在陈谊的小腹上。
“这也是物理暖宫的方法，原理和热水袋差不多。”她说。
看着沈小姜红彤彤的手，陈谊沉默了。
明明捂住的是小腹，可为什么，心口却更暖？
“这个方法是妈妈教我的，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刚来例假没多久，一点也不注意，不仅剧烈运动，还吃冰激凌，那一次疼的我半条命都没了。”沈小姜陷入回忆里，一边说，一边很慢的晃动着。
陈谊靠在她怀里，跟着她晃动。
“喵——！”
闻见了食物的味道，公主从楼上下来。
它一跃而起，跳到了沙发上。
“公主大人！”沈小姜挠挠公主的下巴。
猫咪也钻到了沈小姜怀里。
接着，两人一猫，一起左右轻晃着。
“沈小姜。”陈谊唤她。
“嗯，我在。”
陈谊紧紧贴在她的怀里，“我啊，不买热水袋，以后也不吃止痛药了。”
一边说，她一边转头，呼吸扑满沈小姜的脸：“我以后来例假，你都要用这个方法，好不好？”
沈小姜：当然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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