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黎语气有些茫然,对着电话“喂?”了一声,“你好?我是尤黎。”
电话那边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像是信号不好,安静了一会儿,才响起一道语气有些夸张的男声,带着标准的美式腔。
“hey,my cutie?”
像在称呼自己的爱人,嗓音年轻性感,却不失魅力,带着些许久违的笑意。
尤黎面对这样有些亲密的爱称,有些无措,“……你是?”
电话那方的人似乎有些失落,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情,语气里带着玩味和调侃,“宝贝,你连跟你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老公都能忘了吗?”
尤黎有些反应不过来,表情都空白了。
一时之间理解不了他死去的老公怎么会给他打家属来电的这件事。
他丈夫如果没死,为什么不是昨天打,前天打,而是今天打,今天才来联系他。
没有任何准备,完全出乎意料的一通电话,带着迫不及待的意味,就好像……对方前几天都不存在一样。·兰`兰+文*学? *无+错_内\容!
直到今天才能出现,
才骤然能露一个面。
一出现就急切地给自己名义上的老婆打了这个电话。
电话那头还在兀自说着,“你忘了我。”滋滋的电流声夹杂在其中,语气都变得有些阴狠诡异,又很难过一般,带着对爱人的控诉。
“我真伤心。”
第7章 我失忆了07 好吵,好吵
尤黎对自己有个老公这件事一直没有实感,他习惯了独处,是个很难跟别人建立亲密关系的人,如果他还有记忆,估计他记忆中的亲朋好友可能都寥寥无几。
要不是那场车祸的记忆太真实了,他的大脑失忆了,但他的身体还深深记住了那份恐惧。
估计尤黎都会怀疑自己真的有个丈夫吗?
这就好像是谁强加给他的关系,因为车祸遗留下来的情绪他相信了,因为他面对死亡的恐惧太真实了他相信了。+s·o_u.k/a?n¢s/h~u¨.?c+o!m?
但当这个活在别人口中,虚无缥缈的人出现时,足以支撑的论据被完全推翻。
尤黎开始怀疑。
如果他的丈夫没有死,那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如果他的丈夫死了,那现在跟他通话的人是谁?是人是鬼?
他的幻觉幻听又加重了吗?
尤黎看了一眼自己握着电话听筒的手,在光线下显得格外真实,有实感,是温热的,远处护士还在等他。
他深呼吸一口气,对听筒说,“你打错电话了。”
那边安静了好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片刻,才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说,“你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
“你习惯独处,但你一直很想有个人可以静静地陪着你。”
“你不需要我做什么,你只需要我存在。”
尤黎捏着听筒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垂着眼睑,像被人直戳进了心底,暴露在光底下的无措。
对方的语气就好像他们真的相爱过,通过老旧的听筒传过来的嗓音有些失真,里面的情绪却格外饱满,暧昧不清,浪漫又专一。
他继续说,“你有轻微的过度呼吸综合症。”
“我们亲久了你会喘不过气,最多只能坚持五分钟,我就得松开你给你换气。”
“有时候还得给你做人工呼吸。”
“你的大腿内侧往上三公分有一个很小的痣,我亲它的时候,你会很敏感。”
“宝贝,我很想你。”
“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他每一句话里都充满了性暗示,过分恶劣地侵犯进了尤黎的底线,声线低得好像他真的在亲尤黎腿侧那个真实存在的痣。
但尤黎没有从这些换个陌生人来可以称得上性/骚扰的话听出玩味的情绪,而是似乎真的确有其事的认真。
“你没想起来我的声音,也没记住我的号码,这些都没关系,但你不能否认我。”
“我会很难过的,亲爱的。”
“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尤黎低头认认真真地掐了自己一把,是疼的,是真的,他没在做梦。
他的大腿内侧也确实有颗很小很小的痣。
他不说话,对方就自顾自地说,有种沉浸在话剧表演里的荒谬感。
“我手上……嗯……”他沉吟片刻,看清这次戴得是什么后,才说,“还戴着我们的结婚戒指,纯金的。”
这批次的玩家审美真差劲。
尤黎:“这样啊……”他认认真真地道歉,“我失忆了,记不起来你了,不是故意没听出来你的声音,把你的号码忘记的,对不起。”
“医生说我好好配合治疗,就会很快出院,你会来接我回家吗?”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他说,“快了,就快了,我很快就会来。”
“没有多久了。”
那边的信号好像很不好,传过来的话若隐若现,配合着失真和不断的电流声,带给人一种分隔两地的世界被电话线缓慢链接在一起的诡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