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虽然家里人都知道凭着魏琛的本事,约摸他考中秀才也是早晚的事儿。但他们也没料到,魏琛只考了这一次便成功了。

这样大的喜讯,丝毫不亚于几日前阿芸同他们说在镇上买了宅子要将全家人迁过去住。

毕竟秀才是大多人一步登天的开始。中了秀才,在寻常人眼里,那已能算是乡绅了,往后便很有可能去做官儿。即便没能中举,那在十里八乡也是格外受人敬重的。毕竟就他们这小地方,大多数人可能活了大半辈子都不能亲眼见着一个活的秀才。

更何况魏琛还是案首、是廪生,已是能食官家供米的人了。而若是再算上他先头县试和府试都拿了案首,那便是连中小三元。且他如今也不过是未及弱冠的年纪,尚且如此年轻,虽说还称不上天纵奇才,但说一句天赋异禀自是不为过的。

有了前头的县试和府试打底,如今听魏琛说他已中了秀才,周氏和魏老爹此番倒是没再擦眼抹泪的。

只是周氏还是免不了再围着儿子又是一番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口中不停地道:“好,好啊!我儿真是有出息、有出息……”

他们才搬到镇上,除了前两日与四邻都打过招呼,也算是认识了以外,其余实在是没什么相熟的人。

周氏原本高兴得非要去买两挂鞭炮来放,幸而魏琛坚决不允,最后被劝住了。

此刻的魏家人,真是恨不能敲锣打鼓去街上宣扬魏琛考中了秀才,叫全天下人都知道知道。

但即便如此,最后魏老爹和周氏一合计,还是觉得得回村里张罗着办几桌酒。

毕竟这样光宗耀祖的大好消息,又怎能不去家祠祭拜祖宗,告祭一番?

如此一来,那这酒席便是必不可少的了。

于是,魏宗第二日便回村里给里正和族长送了个信儿。

紧接着不过短短半日功夫,这消息便跟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整个上荷村。魏老六一家顷刻之间便成了村里争相羡慕和议论的对象。

姜老太太臭着张脸端着一盆脏衣服走到河边儿的时候,便听一早来的那几个妇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些什么,谈论得正起劲。

她这几日心里不爽快的很。

姜冲那王八羔子不知又跑哪里去了,自从前几日一大早起来便再也没有人瞧见过他。且她进他房里翻腾了一遍,发现还少了几件他常穿的衣裳。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跑了,但这一次,她实在想破头都没料想到他会跑。毕竟他闺女还在隔壁村魏家,他竟就这么狠心自个儿跑了?

就那么个一推就倒的病秧子身子,就算是跑出去了,他又能去哪儿?能活多久都说不准,真是不知好歹,可别在最后一个不小心死在外头了。

她那日当即便在村里找了许久,可最后找遍了整个村子都没见着他的踪影。

倒不是挂心他,只是姜老太太心里担心若是被那死丫头知道她爹不见了,恐怕又得上门来闹得不可开交。

那丫头如今可厉害的很。嘴皮子利索,又嫁了人、有了靠山,远不是当初那么好对付。上次她带着魏家那小郎君来家里的时候,她便从她那里吃了瘪。

这次可是他爹丢了,若是真叫她知道了,还指不定要怎么和自己拼命呢。

这事儿她这几日跟家里人商量过这事儿,可除了老头子和老三两口子之外没人放在心上。

一开始她说姜冲人不见了的时候,老三还非要去跟那死丫头说,幸好被她喝住了,说再找找。不然恐怕就连这几日的安生都没有,那丫头必然早就来家里闹开了。

一连几日,为着这事儿她都提心吊胆的,脸上都没有几分笑模样。

可她才将的木盆放在地上,撸起袖子准备捶衣裳,便听旁边一个脸熟的年轻妇人阴阳怪气地揶揄道:“姜家婶子,你好福气啊,你家那丫头如今可是秀才娘子了!往后若是家里富裕了,可别忘了咱们啊。你们说,是不是?”

“正是正是,姜家婶子,日后可别忘了咱们呀!”

“是呀,要我说,还是婶子你会挑姑爷,一眼便相中了那魏家。要说你都不能富贵,那还有谁能啊……”

一群妇人顿时跟着起哄,彼此对视一眼,尽是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姜家这老婆子,在村里一向名声不好。又懒、又贪,还刻薄,曾经还想抢占过人家田地。而她家小儿子刚进学塾那几年,她逢人便炫耀他读书多么多么用功,将来能多么有出息,平白惹人厌烦。可到如今,她儿子读了十多年也没见读出来什么名堂。反倒是人魏家的那小郎君,年纪比他还小上许多,如今却已经是秀才了。

除了这,虽说她家那病秧子父女俩也不受村里人待见,但她做的那些事实在是太绝了,村里没有一个不觉得她心黑的。

做了人家的继母,即便不能跟对自己的孩子一般照顾着,可把人直接撵出家里去、还往死路上逼,又算怎么回事?更别说她后头还将那孙女卖去人家里冲喜,已不知叫多少人背地里不耻了。

如今她那孙女反倒摇身一变成了秀才娘子,若要叫她知道,那岂不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村里人想到这一点,都急着等着看她笑话呢。如今正巧碰见她,自然要逮着机会好好奚落一番。

姜老太太听得这话,顾不上脸红,当下便“咚”地一声将手中的棒槌扔进盆里,站起身来、瞪圆了那双绿豆眼一脸难以置信地问:“啥?恁方才说的是啥?谁中秀才了?”

见她如此,先前一早说话的那年轻妇人便更得意了。她家婆母从前跟这死老婆子有过节,她便也跟着想找她不痛快。

那妇人先是“咯咯”笑起来,接着又故作诧异地道:“呦,您还不知道呢?婶子,你家如今可是出贵人了!你那孙女,就是加去隔壁村子魏家的那个丫头,如今她夫君中了秀才,她可是秀才娘子了呢!婶子,咱们也想吃酒,要是你到时候去,可能捎带上咱们?”

见姜老太太已是铁青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说,死死地瞪着她,她也不恼,反而又故意把自己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消息都当着姜老太太的面跟周围人说了出来:“听说再过两日,人家魏家便要回村里开办酒,几乎整个村里的人都去呢。”

说到这儿,她又睨了姜老太太一眼,故作神秘地对周围的妇人说:“哦,对了,你们道他们为何是‘回村里来办酒’?”

“为何?”

“自然是因为人家魏家如今有了钱、发达了,全家都搬到镇上去了。听说是买了好大一个宅子呢。而且,你们猜,那宅子是谁买的?我觉着你们肯定都想不到。”

她故意打哑谜,身边的人都叫她勾起了好奇。姜老太太自然也不例外,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瞥见姜老太太竖着耳往这边探听,她解释道:“是婶子他们家那丫头!”

“啥?那丫头咋有本事买得起镇上的宅子?”

“就是,你莫不是随口胡诌来诓咱们的吧?”

“哪里的事儿!我哪会儿骗你们这事儿啊,我骗你们又有什么好处?我跟你们说,听说那丫头自个儿在镇上开了个铺子,生意做得好着呢,一整日就没有空闲的时候,人都排队抢着往她家铺子里去。你们说,这能不挣钱?买座宅子算什么,恐怕人家将来还能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玉呢!”

听到此处,姜老太太再也忍不住。脸黑如锅底,气得肺都要炸了。

此刻她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家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一起想个对策。若真跟这婆娘说的一般,那那死丫头凭啥那么好命?她端起木盆,转身便气势汹汹地往姜家走去,那步子急得恨不能踩了哪咤的风火轮。

身后那年轻妇人见她被气狠了,连衣裳都不洗了就要回家,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一到家,姜老太太便“哐”地一声将盆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惊得屋里的刘氏急忙出来看。

她肚里的孩子上个月就生出来了,如今正在家带孩子呢。

她一出来,瞅见姜老太太脸色难看得要命,却也不管那些,仗着自己前些日子才又给姜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张口便埋怨道:“娘,您这是做什么?我好不容易将孩子哄睡了,你要是再给他吓醒了,那我可不管了。”

“你这个拎不清的贱|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说这些屁话?”姜老太太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此刻听她这么说话,自然一腔火气兜头便往刘氏身上撒。

这还是头一次叫她这般斥骂,往日挨骂的一般都是王氏,她从来都是被夸的那个,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本就不是个让事儿的,只愣了一刻,她便转身摔门走进了屋里。

不过一刻钟,她又抱着孩子,挎着个包袱直冲冲地往外头走。

边走还边故意大声嘟囔着:“骂我?骂我我今日便回娘家去。我刚给你们姜家添了个大胖小子,便骂我是贱|货,回家我便叫我爹来好好问问,这究竟是个什么说法!”

姜老太太一听便慌了神。

这可了不得。

刘氏她爹那可也是个秀才,虽说因离得远,素日也不常往来,自从刘氏嫁过来也没怎么回过娘家。就连她从前叫刘氏回家,想着指不定能带点米面银子回来,也被刘氏以路远给拒绝了,他们姜家除了刘氏当初带来的那点儿嫁妆,旁的也没怎么沾着她家的光,不欠他们的。

可若真是叫刘氏告到她老子面前去了,那保不准他兴许就上门来讨说法了呢?到时可怎么办?

要知道那些秀才老爷可不是好惹的,他们认识的人多了去了,便是那些当官的也是认得的。

她立刻便换了脸色、软了口气,连忙上前拦住刘氏:“媳妇儿,你可千万别走,别跟娘一般见识。方才是娘的不是,娘这不是叫气昏了头嘛?你不知道,实则是家里出了件大事,我正要回来同你商议呢。”

刘氏眼珠一转,面上虽还故意摆出一副不忿的模样,但依旧顺着姜老太太递来的台阶下了。

毕竟她方才也就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她,她老子才不会来替自己撑腰呢。她从没跟姜家人说过,当年她实则有过心里钟意的人,那人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家里穷得叮当响,只是生得好看,她便喜欢上了。

可后来他俩私会的时候叫旁人发现了,传得人尽皆知。他爹觉得她丢了自家的脸面这才狠心将她嫁得这么远。如今她哪能再回去找她爹,她爹那般在意名声的人,不将她赶出来就算好的了。

“什么事,你说吧。你若是真能说出来,那我便信了,就不带孩子走了。”

“媳妇儿,你不知道,我才听村里人说,魏家四郎考中了秀才,咱家那死丫头如今已是秀才娘子了。且……且那些人说她还在镇上开了间铺子,生意好着呢,已经买了宅子把魏家人都接过去了。我如今怀疑……那病秧子怕是已经叫她偷偷接走了!”

姜老太太其实并不是个蠢的,否则她先前也不能想出那么多损招对付姜冲父女。回来的这一路她便已经想明白了,老二那病秧子,定是让那死丫头偷偷接到镇上去了。

刘氏听完姜老太太一番话,惊得都忘了继续装不快,瞪圆了眼尖声喊道:“什么?!秀才娘子?”

她爹本就是秀才,她自然比旁人都更知道成了秀才之后的好处。且那魏家郎君如今才不到弱冠之年,跟她爹那般四五十了才勉强考中了秀才的不同,若是不出意外,他日后怕是铁定能当上官的啊!

刘氏脑子动得快,她当下便道!“娘,你忘了吗,那丫头的这门婚事还是你给牵的线,若是没有你,她哪里有今天。可如今她发达了,就想把咱家就这么给撇开了?这不能够!”

姜老太太叫她这一番说道,立刻便又有了主意,竟也理直气壮地附和她道:“对,你说得对。那死丫头若是没有我当初给她安排了这门婚事,哪能当上秀才娘子?她想撇了咱,自个儿享福?呸!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