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脸
雇佣兵小队暗潮汹涌,宁瓷酣然入梦。
凌晨,松软高级的床铺没能挽留宁瓷,她在暗沉的天光下练武,再借着赶路脚步飞踏,锻炼自己的轻功。
这个世界上没有天才是不需要努力的,天赋只能提高宁瓷努力的效率,她依然需要日复一日地刻苦。
基地外圈的旷野,地面上还有一圈圈飙车后留下的黑色车轮印。这里人迹罕至,第三基地的建筑群还没有扩张到这里,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下是一片荒芜的原生态。
宁瓷站在昨天那个位置耐心等待,教练把自己的车开走了,宁瓷连把椅子都没得坐。
等了半个小时,宁瓷坐在空地上练铁头功的心法。
内力运转三个大周天以后,宁瓷摸着自己坚硬的脑壳,面对现实。
蓝天驾校,只有蓝天,没有驾校了。
教练她携款潜逃了。
宁瓷拨打了第三基地的投诉电话。
第三基地不是法外之地,她宁瓷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这一次,她要把自己失去的通通拿回来!
“您好,第三基地协调委为您服务,为了保证服务质量,您的通话正在录音。”那头传来接线员清脆的声音,“人际纠纷请说一,财物纠纷请说二,诈骗投诉请说三......”
宁瓷:“一二三四五!”
“......”接线员在电话那头放下了二郎腿,“请您详细阐述您所遇到的问题,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我报名了蓝天驾校的三天速成班,支付了一百五十块的学费,今天是我学习的第二天,教练带着驾校失踪了。”宁瓷认真地说。
“蓝色的蓝,天空的天,这两个字对吗?”接线员问,“请问您报班时确认过驾校的营业资质吗?我们这边没有查询到这所驾校的注册信息,您能提供全称吗?”
宁瓷:“没确认过,驾校的教练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开着一辆蓝色的破越野车。”
“您报班时是否与驾校签订过相关合同,是否约定过学习的时间与内容,以及学费的支付方式?”接线员语速放慢,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晰。
但宁瓷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懵逼,“没有......”
“您是通过什么渠道联系到驾校的呢?教练失踪以后,您联系过她吗?”接线员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宁瓷开始感到丢脸,她小声说:“我是在网上搜到的,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您的问题我已经帮您进行了登记,后续有进展我们再联系您好吗?”接线员说。
宁瓷:“好的,谢谢。”
宁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挂掉电话,随后她在网上搜索蓝天驾校,上面已经搜不到相关信息了......
“坚强一点,宁瓷。”她对自己说,“区区一百五十块,丢了就丢了,看开一点。”
宁瓷兜里塞着一大块金子,沉甸甸往下坠。
她试图说服自己,但是成效不大。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尊严的问题。
宁瓷在心里复盘整个事件,并牢记接线员所说的每一句话,从中划出重点。
签合同,审资质,缺一不可。
宁瓷拖着脚步回家,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坑,她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观察沿途中遇到的每一个小细节。
在一座挺拔的建筑面前,宁瓷停住了脚步。
从反光的玻璃墙面里,宁瓷看到自己刺猬一样的爆炸头。
啊,她的头发还没有剪。
这个发型和当初医生承诺的完全不同,宁瓷顶着这样一头炸毛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和她一开始的设想南辕北辙。
基地之内到处都是监控和监听设备,但到了基地之外,风里希的监控能力会被大幅度的削弱,开着没有系统的越野车,风里希只能在大致范围内对宁瓷进行追踪。
雇佣小队每逢白天需要在遗迹或是某个地点进行休整,大众的发型可以尽量拖延宁瓷被风里希找到的时间。
这个时间不会很长,不过拖延的几分钟说不定在某些时刻会起到关键性作用。
宁瓷在电话里询问医生tony老师的具体位置,乘坐轨交前往。
tony老师的发廊在一片狭窄的居民楼底层,劣质廉价的红白蓝三色旋转灯箱放在楼道口,宁瓷反复确认后敲响了防盗门。
宁瓷在门口等了足足五分钟,屋里吹风机发出的呜呜响声终于停下,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有人在猫眼后看她。
宁瓷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她不需要过多解释自己的来意,每个专业的理发师看到她这个造型都会明白的。
果然,tony开门了。
一股人造香精的味道从门后飘出来,宁瓷走进屋内。
居民楼的内部进行了简单的改造,客厅中央摆了两面落地镜,还有两张裂皮的椅子,上面正坐着一个短头发的女人,发梢半干,地上掉了很多长长短短的头发,头发结成一团团的堆在角落。
“你坐着等一下,马上轮到你。”tony急匆匆地把宁瓷按在空着的那张椅子上,打开吹风机给短发女人吹干。
短发女人一言不发,从镜子里暗中观察宁瓷,两个人恰好在镜子里一个对视,再默契地移开视线。
“需要买干发喷雾吗?”tony边吹发边问。
“不用。”短发女人说。
“办卡吗?”tony又问,“最近办卡有周年庆活动,办完卡洗头五折。”
“不用。”
“头发吹造型吗?”
“不用。”
“上点精油保养一下吧?”
“不用。”
“头发干了。”tony关掉吹风机,摇着头感慨,“又是一个没有给我发挥余地的顾客。”
短发女人利落地起身,从手表里转了笔钱给tony。
宁瓷偷偷瞄到了短发女人付款的金额,心里有数了。
tony送走上一位顾客,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碎发,站到宁瓷身后,五指按住宁瓷的脑袋,问:“你想剪个什么造型?咦,你这是假头发。”
宁瓷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
tony了然地问:“哑巴?”
宁瓷点头,露出自己手表上的存款余额,上面的三位数这两天消费到了两位数,看起来十分凄凉。
“嘶。”tony倒抽一口凉气,“那就洗剪吹三件套吧,收你十块。”
宁瓷满意地点头,意思是你是个好人。
“走吧,这边请。”tony带着宁瓷到了隔间,这里是由卧室改造的,在地上接了上下水的管道,床尾放了个陶瓷洗发台。
床上铺了一张半透明的蓝色塑料膜,宁瓷还能看到塑料膜下tony小碎花的床单。
宁瓷躺下,把头摆好。
tony咔咔按了三下洗发水,十指灵活地给宁瓷起泡洗头。
“你这是新接的假毛吧。”tony面对哑巴也忍不住话唠,“你这头发,不便宜啊。”
“你该不会把所有钱都用来接头发了吧?这样的行为很不理智啊,好歹给自己留点钱理发办卡,错过我的周年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宁瓷闭紧嘴,坚决不接话。
tony打开凉水龙头,给宁瓷冲掉泡沫,再用毛巾给她包起来。
“走吧,剪头发。”
宁瓷坐起身,一瞟眼看到了洗发水的瓶子。这是个容量很大的白瓶子,宁瓷一眼看清了上面所有的信息,199年6月11日生产,保质日期三年。
今年是211年......此刻,宁瓷恨自己的人设是个哑巴。
宁瓷被拖到了椅子上,脖子围上塑料布。
tony拿着特制的剪刀,眼神气质像换了个人,“无须多言,我了解你的需求,专用短发,我懂你。”
她冲宁瓷眨了眨眼。
十五分钟后,宁瓷看着吹干的头发......
这和刚才那个女人的头发简直一模一样,爱了爱了!
宁瓷换了个发型再出街,明显能感受到周围人的尊重。
第三基地的雇佣兵不算太多,宁瓷顶着标志性造型,大家从她身旁走过时都会加快脚步。
这种感觉在富人区尤为明显,宁瓷朝赵玟的别墅走去时,能感觉到很多人在暗中偷窥。
她们躲在窗帘后窃窃私语,这些话都传到了宁瓷耳中。
“赵家别墅有人住了。”
“听说赵廷最近惹了大麻烦,被人打进医院,说不定这套房子已经卖出去了。”
“赵廷对外的说法你不知道吗,说是请了两个人专门照顾大姐的小乌龟......”
“对,别墅里的游泳池我看也蓄上水了,小乌龟在里面游呢。”
“果然是大户人家,请两个雇佣兵在家里专门照顾小乌龟,这得是什么品种的乌龟啊?难不成是进化的?”
“啧啧,你的意思是,赵廷爱上了乌龟?金屋藏龟,太炸裂了吧。”
宁瓷差点被空气呛死,有钱人的三观真是突破人的想象,她有那么一瞬间想把自己的脸蒙起来。
“你疯了?我看是最近董事会又有动作,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拿他姐出来刷刷存在感给自己撑腰呢。”
宁瓷松了口气,输密码,回家。
王铁锤正坐在越野车的驾驶座上干过瘾,丝毫不知外面的流言蜚语传到怎样可怕的地步。
“你回来了?方秘书刚把车给你开过来了,好酷的车!”王铁锤冲宁瓷喊道,小乌龟在副驾驶上,居然也绑着安全带,四条短腿无助地扑腾。
“你......管管你的朋友。”赵玟的声音饱受摧残,“或者把我送回我弟的办公室,我想回去了......”
“明天就送你回去。”宁瓷感同身受地说,“这个地方太可怕了,你住不下去我能理解......”
“今晚,我就想离开。”赵玟说。
“今晚不行。”宁瓷为难地说,“今晚,雇佣兵小队要来这里开会。”
赵玟:“......那你把我和你朋友隔离一下,保护好我。”
这个好办。
“铁锤。”宁瓷走到越野车旁,“让我检验一下你的习武成效。”
“啊?”王铁锤呆住了。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十分钟后,王铁锤一脸屈辱地把自己关在屋内面壁。
“总有一天,我能在你手底下坚持十分钟。”她给自己定下了伟大的目标。
“叮咚。”别墅的大门传来门铃声,宁瓷的雇佣兵队友们到了。
宁瓷脚步雀跃地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四个同款造型的女人面面相觑。
宁瓷:“......”
下午那个短发女人看着宁瓷的同款造型,再看看她身后的大别墅,眼前一黑。
丁香:完了,这混子还是个富二代!队伍没法带了!
宁瓷:坏了,我成赵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