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老板

太阳正一点点地从地平线上升起,阳光在黑暗的大地上渲染出一片金灿灿的领域,光的丝线掠过沉睡的植物,它们扭动着枝叶,从睡梦中苏醒。

黑夜与白昼的分界线正在逐渐靠近,木蔷和钟尔争分夺秒地寻找合适的位置。

这棵树的枝叶过于密集,她们只能扛着充能板不断地往外缘走。

“呼。”钟尔单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比木蔷要矮,这导致一路上充能板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膀上,累得她满头大汗。

“百分之五十,大概六七个小时。”木蔷看着上方的榕树树冠,计算出这个位置大概的光照时长,“差不多,就这儿吧。”

变异的植物在白天会随着环境改变自己的姿态,骨干支不会轻易地移动。充能板放在固定的位置上,虽然实际光照时长会和计算结果略有出入,但误差不会太大。

钟尔蹲下,卸下肩上的充能板,木蔷跟着调整了整块板子的具体摆放位置。

“回去?”木蔷拍掉手上沾上的灰问。

“走。”钟尔向远处望了一眼,太阳的痕迹已经很近了。

两个人顺着来时的路急匆匆地往回赶。

“拿出你们最快的速度。”

丁香站在伊索树洞的洞口催促,周围隐约响起些东西在土地里蠕动的声音。

木蔷腿长,一步跨进了树洞,钟尔慢了两步,木蔷转身手臂一拽,钟尔借力扑进了树洞。

“吓死人了。”钟尔躺在地上,平复自己喘急的呼吸。

“怎么会跑出去这么远?”丁香问。

“没找到好位置。”木蔷也在喘气,“稍微远了两步。”

粗壮的树根贴着粗粝的树干盘旋,带着泥腥味的根系如同海洋生物的触手一样灵活,它们缠绕着裹住了树洞的洞口。

这里是榕树的伤口,它用一部分自己的身躯保护这里。

宁瓷眼疾手快地把收缴来的电子设备从缝隙间丢了出去。

“啊——”小一心痛如绞,“我的限量版暖羊羊手表!”

“为什么丢我的表。”她在圈里不甘地咕蛹。

宁瓷拿着丁香给自己找出来的金属探测仪,给她们一个个做细致检查,随口敷衍道:“我电子设备过敏,等天黑了你们再出去捡呗。”

“滴滴。”宁瓷根据探测仪的提示音,从小一兜里摸出一个随声听。

“能不能给我留下,我想听歌。”小一说。

宁瓷摇头,“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

她五指猛然发力,随声听爆出一丝电弧,被宁瓷硬生生捏碎,破裂的塑料壳从指缝掉落,里面的金属配件变形断裂。

“再吵一句,我就把你的头骨像这块东西一样捏爆。”宁瓷威胁。

“杀了吧。”钟尔喝着营养液轻飘飘地说,“这个太吵了。”

“听到了吗?”宁瓷对小一微笑。

小一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剩下六个人大大松了一口气,挪动着走位,强行把小一换到了面朝洞壁的位置。

“不杀吗?”钟尔追问,“不杀的话,晚上还要看着她们,很麻烦。”

宁瓷直直地看着钟尔,“嫌她们麻烦的话你可以自己动手。”

钟尔目光微动,“你不杀,那我也不杀。”

宁瓷抱着手臂单独坐到树洞的角落里,她对钟尔的存心试探感到不快。

“不要生气嘛。”钟尔贴过来,低声和宁瓷道歉。

“我不介意杀人。”宁瓷说,“可我不会无故杀人。”

如果这七个人对宁瓷有威胁,不需要钟尔开口,宁瓷在一开始就不会对她们手下留情。

但她们只是恰好和宁瓷这车人选择了同一个落脚点,等到白天过去大家各奔东西,宁瓷没必要赶尽杀绝。

“我遇到过一些......”钟尔说,“有一些雇佣兵,她们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会杀掉旷野上遇到的每一个活物。”

“我没有,我能控制我自己。”宁瓷硬梆梆地说,从鼻子里哼气。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钟尔晃了晃宁瓷的胳膊,“我现在知道了,刚才误会你了,对不起嘛。”

“不要互相仇恨,打破围墙。”宁瓷想起44号遗迹沦陷时,傅兰梦说过的话。

另一边,丁香手里的动作不着痕迹地一顿。

“说的真好。”钟尔笑嘻嘻地给宁瓷鼓掌,“冲出围墙。”

“小宁。”丁香冲宁瓷招手,“你先来洗漱。”

“晚点吧。”宁瓷从车里抽出长刀,她要在睡前练练刀。

“我可以和你打一把吗?”木蔷眼见宁瓷拔刀,心痒地发出切磋邀请。

“来。”宁瓷顺手把长刀丢给木蔷,从车里重新提了把刀出来。

“请指教。”木蔷做了个不太标准的起手势。

宁瓷侧身而立,刀锋斜斜指向地面,看似随意地站着。

木蔷不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双手握紧刀柄。

按理来说,以切磋为目的的对战只会使用未开刃的武器,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大家手里只有凶刃。

“你们小心一点。”丁香看着两位队员手里的武器,吞了口唾沫,可别血溅当场啊。

木蔷率先出手,持刀冲向宁瓷。

宁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一步向前。

“叮。”

两刀相交,发出轻如蝉翼的响声,两柄刀如鱼般一触即分,一股震颤从交接处传到木蔷手心,她险些握不住刀。

“拿刀的手,不是越紧越好。”宁瓷说着,身体微微一侧贴到了木蔷身旁,手腕一翻,长刀便被她收起。

她左手如刀劈出,闪电般在木蔷的腕间一砍——

手刀堪堪在触到肌肤之前收势,宁瓷改刀为抓,捏紧了木蔷的手腕。

“哐当”一声,木蔷的刀脱手了。

“你不是我的对手。”宁瓷无奈地说。

这根本算不上切磋,宁瓷仿佛捏着块软豆腐般无从下手。

木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着地上的刀。

“太快了。”她只来得及挥出第一刀,随后宁瓷就在她眼前消失了。

“我也没看清。”丁香说,“刚才小宁在我身前一闪而过,然后哐哐两下,你的刀就掉在地上了。”

“一对一的情况下,我几乎没有对手。”宁瓷悻悻地说。

“宁姐。”木蔷从地上拾起刀,“我能跟着您练刀吗?!”

“呃......”宁瓷说,“你的刀,是靠着勇气和杀气来攻击,几乎没有什么技巧。”

换句话说,木蔷有自己的用刀习惯,但不成章法。

“你想学我的刀,你就要从头练起,抛掉你过去所有的习惯。”宁瓷为难地说,“其实你的打法是适合你的。”

普通人之间用刀,并不需要过多的技巧,纯粹依靠速度与力量。只要你敢杀人,敢对着敌人的要害下刀,那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看谁挥刀更快,更猛而已。

“哦......”木蔷低落地说,这就是变相的拒绝了。

“我练刀的时候,你想看,我也不拦着你。”宁瓷缓缓说。

“!”木蔷头顶仿佛有一个灯泡,在此刻噌一下亮起。

“但你很快就会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宁瓷再次拔刀。

宁瓷从地上踢起被自己捏爆的随声听,一刀将其斩成两片,随后数刀连斩。

长刀比匕首和剑都要重一些,更考验握刀者腕部的力量,可宁瓷对自己身上每一个发力点的掌控都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刀光如同翩飞的蝴蝶,木蔷眼也不错地盯着宁瓷的刀锋,短短两秒,这柄刀与随声听的残骸相交了无数次。

随声听被各个角度掠过的刀切得细碎,宁瓷的刀挥出时狠辣,击中后立刻能够翻转刀锋的攻势,力猛而收,妙到分毫。

木蔷的眼睛逐渐湿润,亿万宝藏近在眼前,她却不得其门。

“铛。”

宁瓷最后一刀,干脆利落地一振刀,地上掉落的随声听碎屑已经看不出半点原来的模样,碎成了渣渣。

“啪啪啪。”丁香和钟尔一齐热烈鼓掌。

“可以洗脸了吗,小宁。”丁香递出手里的毛巾,“洗漱洗漱睡觉吧。”

“谢谢队长。”宁瓷把刀收回武器匣,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略有诧异,“我们的水够用吗,还能洗脸?”

“我带了水循环装置。”丁香说,指着地上宁瓷不认识的仪器,“这一部分水就是用来洗漱的,可以循环十次,等到了下个地方我们换水就行了。”

“除了这个装置,我还带了免洗泡沫剂,湿巾。”丁香说,“知道你有洁癖,我出发前准备得很充分,别担心。”

宁瓷在丁香的指点下一番细细洗漱,随后干干净净地躺进了越野车的气垫床里。

宁瓷睡在最左边,中间是丁香和钟尔,木蔷的腿最长,她睡在最右边,免得睡着了误触车喇叭。

“这次出来,准备的东西真的好多,好幸福。”宁瓷躺在软软的床垫上说。

“是吧,我也觉得。”丁香抱着一床薄被子,给宁瓷盖着肚子,“我之前以为你是关系户,没告诉你呢?”

宁瓷一愣:“什么?”

“你这么厉害,老板一定要把你塞进队伍的原因我也明白了,过去是我刻板印象,是我不对。”丁香嘿嘿一笑,“有很多事,现在大家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了。”

“啊......终于到我熟悉的这一趴了吗!”钟尔兴奋地瞪了瞪腿。

“到底是什么啊?”宁瓷心里的好奇心被勾引到了极致。

“拉近同事之间的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挖苦老板。”钟尔说。

“小宁啊......”丁香感叹,“你不知道,我们这次遇到的老板,有多冤大头!”

“你看看这满车的装备,全是新的。”丁香说,“我移动堡垒这么多年,第一次满仓出发。”

老板宁瓷在车里睁大了双眼。

“怎么会有这样的老板哈哈哈哈哈。”钟尔把脸捂在枕头里,避免自己笑得太大声。

“说好听点,她是大方,说难听点......她真好骗啊。”丁香察觉到宁瓷的异常,“小宁,你怎么不笑啊?是不好笑吗?”

宁瓷从喉咙里短促的一声:“哈。”

宁瓷,今夜无眠。

榕树白天:睡醒了,把自己的伤口包扎起来

榕树晚上:呼呼大睡,四脚八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