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66号遗迹的落日旅馆于156年建成,至今五十多年,这是一座古老的建筑,风格偏向简单,线条硬朗。灰色是这间旅馆的主旋律,铁锈是这里的勋章。
丁香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栋水泥钢筋筑成的旅馆,居然能有总统套房。
这听起来匹配吗?哪家总统会睡弹簧床啊?
“我们是不是被坑了?”宁瓷怀疑地看着楼梯间生锈的扶手,感觉自己轻轻一碰这玩意儿就要裂开了。
“虽然......末世生存条件差一点,大家都能理解。”木蔷一脚踩扁楼梯裂缝里长出来的蘑菇,“但这是不是有一点夸张?”
但凡旅馆里的服务生对工作上点心,都不会允许蘑菇这种高危物种出现在楼梯间吧。
“没想到以秩序闻名的66号遗迹,也会有黑店。”丁香一脸戚戚地说,“这种环境的总统套房,也要三百块一个晚上,那可是整整三百个遗迹币啊。”
“我当保安的时候,一个植物人才三百块。”宁瓷也觉得不值。
“先不要下结论。”钟尔把鞋子踩的嘎吱响,“万一我们一开门,里面是欧式风呢?”
“四个套间的总统套房,还挺奇怪的。”丁香说,“欧不欧式的我不抱期待,只要不是蚂蚁窝我就谢天谢地了。”
“三百块的蚂蚁窝,如果是真的,我一定会炸了这个基地的。”木蔷说。
“什么是蚂蚁窝?”宁瓷问。
“那种胶囊一样的房子,开门进去就是床的就是蚂蚁窝。”丁香给宁瓷科普,“一个房间只有1.2米高,你只能在床上爬来爬去。”
“空气循环系统也都坏了,又热又闷,还很吵。”木蔷说,“你还有可能在你的床上发现上一位客人留下的头发。”
“听起来,也还好?”宁瓷迟疑地说。
她以前睡过客栈的大通铺,一堆臭烘烘的人睡在晒干的稻草堆里,稻草堆里不仅有别人留下来的头发,还有别人留下来的虱子。
“三百块啊!”丁香说,“就算老板报销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吧?”
宁瓷立刻改变立场,“那真是太糟糕了!”
“有完没完,能不能对你们的队友有一点信任。”钟尔已经爬到最上面了,她双手叉腰,“一会儿你们排队给我道歉,我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物超所值,知道什么是别有洞天。”
还在爬楼梯的三个人立刻加快了脚步。
欧不欧式的不重要,主要是想打队友的脸,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会比队友吃瘪更让人愉快呢。
顶层走廊的灯泡有些接触不良,在大家的头顶一闪一闪。
“小钟,如果开门以后我们不满意,那......”丁香拿着磨砂的房卡,站在总统套房的门口。
“那我就挨个给你们鞠躬道歉。”钟尔哼了一声。
有一瞬间的怀疑从丁香心头掠过,怀疑像水一样左进右出,没有在她脑子里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看了看手里这张磨到发白的房卡,再看看套间那扇生锈的大门,丁香暗笑自己多疑。
“滴,门已开。”
丁香屏住呼吸,胜败在此一举,她推开了门。
墙壁上贴着维多利亚风格的繁复壁纸,白色的罗马柱搭配暖白色的大理石地砖,漂亮的水晶灯悬挂在浅蓝色的绒面沙发上。
“小钟。”丁香镇定地问,“你能解释一下......”
“这满屋的蜘蛛网,也是欧式风格的一环吗?是欧洲来的蜘蛛吗?”
钟尔:“......”
随着丁香开门的大动作,走廊里的风灌进总统套房,吹起那层层叠叠的蜘蛛网。
“确实是别有洞天。”宁瓷假装赞叹,“盘丝洞啊。”
“扑街啊,退钱!”木蔷忍了好几秒,忍不住握拳。
“我找经理了解一下情况。”钟尔看着满屋熟悉的装饰,步伐极其稳重地走了进去,在一堆蜘蛛网下准确地找到了固定电话。
钟尔给大堂经理打电话说明情况,三个队友站在走廊里等她。
“这算两败俱伤不?”丁香问。
“这种比赛不管结局怎么样我们都会吃亏的吧?”宁瓷说,“房间没问题,我们没面子,房子有问题,那我们不也是输吗?”
“好幼稚的比赛啊。”木蔷说。
钟尔臭着一张脸出来了。
“经理说,上周有一个支雇佣兵小队住在隔壁,她们队伍里有一只变异蜘蛛。”钟尔嫌弃地扒拉着身上挂上的蜘蛛丝,“可能是那只蜘蛛偷偷溜进来干的。”
“噫。”宁瓷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么多蜘蛛网,这是一只蜘蛛的工程量吗?。”
“只有客厅挂了蜘蛛丝,房间里没有。”钟尔心累地说,“我刚刚去挨个检查过了,客厅一会儿会有人来打扫。”
经理很快带着保洁上来打扫房间,她挨个给宁瓷一行人道歉,并承诺送今晚的晚餐和停车场的停车优惠券。
“就只是这样吗?”丁香捂着心口,“我的心灵受到了很沉重的伤害啊。”
“哈哈。”经理干笑了两声,“这确实是我们旅馆的失误,给您造成的不便我们感到非常抱歉,不如我给您手写一封道歉信吧?”
钟尔在一旁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哈欠,“小丁,得饶人处且饶人,想想你的身份。”
仇家无数的丁香痛心疾首,“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你快走吧。”钟尔推了推经理,经理顺势消失在走廊尽头。
保洁飞快地清理完屋里的蜘蛛网,用抹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客厅擦了三遍,擦到地面大理石能照出人脸,擦到水晶灯上每一颗水晶亮亮晶晶。
宁瓷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十点。
她耐心地等待鱼儿上钩。
早上十一点,保洁结束完客厅的打扫,推着小车离开了总统套房。
隔壁的几个房间,钟尔高床软枕呼呼大睡,丁香在床上辗转反侧,木蔷......木蔷整装待发。
过了一会儿,木蔷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窗户正对着一个无人的小巷,她探出头去观察片刻,悄无声息地顺着下水管道爬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丁香从床上起身,她轻轻反锁了自己房间的门,同样打开了窗户,扒拉着管道往下爬。
一切都按照赵玟所预料的发展。
现在就剩下一个人了,宁瓷安静地等待着。
钟尔睡梦中挠了挠自己睡得红扑扑的脸颊,一脚蹬掉了床上的枕头。
宁瓷在自己屋里干瞪眼。
下午一点半,钟尔睡得口水打湿了大半个枕头。
宁瓷在自己屋里打了一套太极拳。
下午两点,丁香和木蔷先后回到房间里。
宁瓷在自己屋里练铁头功。
下午三点......
钟尔终于睁开了眼睛。
来了来了,宁瓷精神一震。
“小李,我饿了。”钟尔拨通了床头柜上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大堂经理的声音,“好的,小姐。”
过了十分钟,总统套间的门从外面被打开,李经理亲自推着餐车来到钟尔的房间。
李经理对钟尔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帮钟尔在床上支起小桌板。
她一样一样地把餐车上的吃食摆到桌板上。
“红枣薏米米糊,炙烤小乳鸽,油炸小黄鱼春卷。”李经理说,“都是您最爱吃的。”
钟尔矜持地用小叉子叉起春卷,一口塞进嘴里,鼓鼓囊囊地说:“好吃!”
“您爱吃就好。”李经理欣慰地摘下自己的老花眼镜,用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眼角,“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见您带朋友来住这间套房,我从来没见过您对朋友这么上心过。我......真是为您感到高兴。”
钟尔腼腆地笑了,“你别这么说,我才二十七岁,人生经历第一次很正常。”
“好久没见到您这么笑了。”李经理又擦了擦眼角。
“......”钟尔机械地咀嚼着春卷。
“对了,您的胃病好些了吗?”李经理重新戴上老花眼镜。
“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古典文学?”钟尔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李经理,“你好好工作行吗,做个正常人。”
宁瓷在隔壁:就是说啊,拜托你们讨论一点正事。
“最近,刚到了一批货。”李经理凑到钟尔耳边说,“在B11街,很奇怪的一伙人。”
“能不能不要在我吃饭的时候说这些。”钟尔说,“你们这些事我不插手,不想听。”
李经理意犹未尽地闭嘴了。
宁瓷听墙角听了足足半个小时,途中再也没有获知半点有用的信息。
吃饱喝足,李经理推着餐车出去,钟尔擦了擦嘴,顺势躺回被窝里。
宁瓷:说不想听,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听啊......
钟尔:zzzz
宁瓷摸到了自己床头的电话,按照上面的指示给前台打电话。
“对,你们经理说会赠送晚餐。”宁瓷满心期待地说。
“好的,我们这边立刻帮您准备晚餐。”前台回复。
宁瓷挂掉电话,敲了敲队友们的房门,“起床,马上吃饭。”
“来了来了。”丁香装作困倦地从屋里出来。
木蔷伸了伸懒腰,“睡得真舒服啊。”
宁瓷:呵呵。
“是啊,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宁瓷挂着两个黑眼圈说。
“叮咚叮咚。”门口传来门铃声,宁瓷疾步跑去开门。
“你们准备得还挺快的。”宁瓷说着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服务员把手里的泡面递给宁瓷,“这是您几位的晚餐。”
服务员还提着一壶热水,“这是您几位泡面的热水,请好好享用哦~亲~”
宁瓷:怎么还偷偷开小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