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九）
海市，余薇手忙脚乱的接起电话，“喂？龙老师？”
龙鑫：“薇薇啊，你最近有空吗？老师这边助教离职了，一时半会儿没招上，你能帮老师个忙不？”
“啊，好的老师，没问题。”余薇说完，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老师，我这边好像有别的电话进来，我就先……”
龙鑫：“好，明天见面聊。”
余薇深呼一口气，准备接通，谁知电话被挂断了。
看着未接来电最上方的备注，余薇心中一跳，欣喜油然而生，旋即又被强行遏制。自言自语道：“高兴什么呀高兴！他当初怎么把你丢下的都忘了吗？那天的伤心要记一辈子。”
自我洗脑好一阵，心底的欣喜消失，她打开短视频刷了一会儿，江祁的电话却始终没打进来。
心里有些烦躁，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盯着，眼睛也不眨一下。
“叮咚~”微信探出一则好友添加的消息。余薇急忙捞起来一看，大失所望。
是周玉，还有李芳玲给她发的消息，先是说了周玉家如何有资本，再说周玉本人如何如何优秀……总而言之，这是个好男人，嫁了吧。
指尖在同意的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思量之下，她把李芳玲的好友一起拉黑了。
我与我作周旋久，宁做我。
顺便把余汉生一起拉黑掉之后，余薇神色轻松的去洗澡。
*
春城，市医院。
江明抢救过来，一堆人留在医院也没事，纷纷离开，只留下江明留守，江祁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等着亲戚们走走完之后，他收起翘着的二郎腿，起身准备一同离开。
“小祁。”江明叫住他，“你都守这么久了，进来见一面吧。”
“我不是在守他。”江祁背对着他，语气平静，“我是弥补我自己的遗憾。”
知子莫若父，江明知道他的意思，果断选择跳过了这个话题，说：“你爷爷也想见你，你要飞海市对吧？距离最早班飞机还有四个小时，咱们爷叁说说话吧。”
行李箱推着前行，最终在病床边停下，江祁看着床上虚弱的江文，脑中不可避免的想到阮茵。
心中猛地一刺痛，差点没站住，手用力的扣紧行李箱的扶手，故作平静的看向病床上的江文。
江文重重哼了一声，虚弱的语气难掩倨傲：“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心。”
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江明扯了扯衣服，江祁笑了笑，这是害怕他说实话给江文气出个好歹来吗？
“我也老了，最割舍不下的还是这些儿女，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江文说着，又如破锣一样咳嗽起来，江明急忙去扶，江祁始终笑眼旁观。
江文：“这些孩子里，就属你家最聪明，混的最好，所以我平时也不怎么操心你们，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兄弟姊妹之间，也要互帮互助，特别是江祁你们这些小辈，都疏远了。”
江祁单手支在行李箱扶手上，安安静静地听着江文的“训诫”。他有时候也是佩服这老爷子，刚从鬼门关出来，话都说不清楚，就惦记着教训人了。
江文：“你那几个兄弟都不容易，挣得都是辛苦钱，要是你说服江祁帮他们——”
“爸！”江明急切的打断江文，脸色因发怒而涨得通红，江祁则笑容灿烂，眼底不乏讥讽。
他就知道，老爷子哪是想见他的人，是想见他的钱，如果没猜错的话，江文今天应该会来个以死相逼。
“小祁，你不是要赶飞机吗？先走吧。”江明催促道，“走之前记得买点早餐。”
江祁没动，江明本想再催，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神色，突然说不出话来。
“你支走他做什么？”江文怒而拍床，可惜气势大不如从前，“江祁你别走，今天爷爷就直接问你，能不能给你姑姑伯伯一家各50万？”
“江祁！”江明厉声催促，语气里含了几分哀求。
江祁直了身体，右手抓紧行李箱，对江明说：“下次自作多情别拉上我。”转身，将江明呆愣的模样丢在脑后，病房门关上，关住了那些难以入耳的谩骂。
春城，还是这么让人喜欢不起来。
打了个网约车到机场，重新买了机票之后，江祁坐在机场大厅，觉得心和周围的环境一样，空荡荡的。
他对江家本就不报希望，此刻自然也没什么失望可言，可心里还是难受，不是猛烈灼伤的心痛，而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空。
“你想独处吗？我觉得你不想独处。”娇俏的声音在脑海中想起，一同忆起的，还有余薇娇俏灵动的眉眼。
拿出手机，已经是凌晨五点。刚想拨通余薇的号码，又想起什么似的放弃。
此刻想念在心底疯狂生长，岌岌可危的心脏再听不得“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这几个字。
想打通余薇的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哪怕只有一声没什么干系的“喂”都行。
至少，这表明，她在。
手指无意识在屏幕上滑动，有个联系人一闪而过。
瞅了眼时间，感情战胜了理智，他选择给张思佳发微信消息。好在他之前开钱也算大方，张思佳二话没说把微信借给了他。
登录上之后，江祁拨通了余薇的语音电话。
听着机械无聊的旋律，直觉一秒被拉成了两秒，无比漫长，他握紧手机，不消片刻，铃声消失，电话接通。
她应该是被吵醒了，声音暗哑，迷迷糊糊地打哈欠，“喂？”
江祁张了张嘴，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想说他爷爷在医院还在算计他的钱、想说他来海市的一波三折、想说让她别生气，想说……他很想她。
但不能开口，听见他的声音，余薇可能会挂断。
“妹妹？什么事？”余薇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定是张思佳打来的微信电话，也确定电话还在接通中，可那边就是一言不发。
心里划过一个念头，余薇睡意全无，坐起身，握着手机的手心出了一层热汗，缓缓开口：“江祁？”
那边没有回答，余薇心中已然确定。
电话没有被挂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听筒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余薇就这样握着手机坐着，直到窗外逐渐泛红，江祁那边逐渐变得喧闹起来。
电话被挂断了。
余薇坐在床上，毫无睡意。直觉告诉他，江祁的状态不对。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问题了，余薇把他微信好友加回来，点开朋友圈，干干净净，窥不到一点儿痕迹。
好友到用时方恨少，方志柏三人她是一个都没加……
翻身下床，从抽屉里翻出身份证，随便套了件外套就往外冲。
她要回荔山！
电话铃声猛然响起，以为是江祁，余薇迫不及待地接起。
“薇薇啊，起了吗？”
是她那早起早睡的龙老师。
心里的冲动猛地被平复下来，余薇把身份证放回原位。
“刚醒，老师，什么事？”
她答应了龙老师要做助教，不能这么贸然离开。而且，她和江祁已经掰了，他就算有什么事，也轮不到自己担忧。
商量好了见面地点之后，余薇打车前往海大。
晨间的空气很是清新，就是没睡够的余薇哈欠连天到，龙鑫都看不下去，“瞧你这没个正形的样子，去荔山采风那么久，都没把你那一身臭毛病改掉。”
余薇吐了吐舌头，撒娇道：“我不过是晚睡晚起嘛，哪里算臭毛病。”她拜龙鑫学画那一年，恰好是被余汉生丢出来的那年，因此，她和龙鑫的相处模式，更像父亲和女儿。
见她撒娇，龙鑫重重叹了口气，随即给了她一记爆栗，板着脸说：“还好你回来了，不然我都要去荔山请你了，被扣这么大的帽子，你还坐得住，以后我得敬你是老师。”
余薇当即明白龙鑫为什么好好的要让自己过来当助教了，多半是陆平安告状了，怕她再回荔山。
“呀呀呀！谁在造谣！”余薇咋咋呼呼的表示自己的不满，“谁说我坐在荔山不动了，我也在积极的找证据好不好。”
“而且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小人注定不会得志。”余薇蹦蹦跳跳的，表情得意。
“行了，反正最后没事，你怎么解释都圆的过来。”龙鑫表情松了松，“你这次采风肯定收获很大，记得给我交作业。”
“啊？”余薇笑不出来了。
“啊什么啊？！”龙鑫不满，“我要和教务说一声，把我的课全调成早八。”
“别啊！”
……
和龙鑫分别之后，，美滋滋的往学校外面走，突然窜出来的一个人让余薇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震惊道：“林景鸿？”
林景鸿头发乱糟糟的，脸下一圈青黑，胡茬也全都冒了出来。
这副尊容，余薇瞬间便知道他想说什么。林知之这妖精，不知惹了多少风流债出来。
“薇薇姐，给我林知之的联系方式，或者她的公司位置，可以吗？”林景鸿言辞恳切，余薇狠心摇头。
林景鸿眼底划过一丝痛色，他咬牙，说：“你告诉我林知之的消息，我就告诉你江哥发生了什么？”
余薇正了脸色，反问：“你怎么知道江祁的情况。”
林景鸿：“我加了松柏哥他们。”
有朋友圈就是好。余薇默默腹诽。
“不夸张的说，江哥现在的处境很艰难。”林景鸿看着她失神的模样，眼底升起希望的火苗。
“不用。”余薇笑，“他怎样和我无关。”
“你们不愧是好闺蜜。”林景鸿自嘲完，擡眸，眼里是挥之不散的戾气，“都一样狠心，喜欢把真心放在地上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