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
杜南林的一句喜脉怀孕了，直接让床上原本昏迷的秦凌霄突然诈尸。
眼瞅着儿子这幅震惊得无与伦比的傻样，秦云天难得生出了几分嫌弃。
跟秦凌霄一样反应的还有门外刚刚微服出来的皇帝。
皇帝像是被人定住了，就呆在门外，没有任何反应。
房间里秦凌霄不敢置信，又问一遍：“阿爹，你……没弄错了，我？怀孕？”
杜南林一脸嫌弃：“我的医术能有错的？”
秦凌霄不想说话。
他还想死。
他想求时光倒流他要宰了卫澜渊！！！
天啊！来到雷劈死我吧！
秦凌霄彻底自暴自弃了。
轰隆！
外头突然打了好大一个旱天惊雷。
秦凌霄：“…………”
倒也不必真的劈了。
秦云天摇头失笑。
杜南林看他突然蔫了吧唧的样子，眼睛里也下意识地带了几分笑意。
“确实是怀孕，但是还好问题不是很大，会突然昏迷除了跟这几日在牢房没有休息之外，或许还跟你突然与人动手，导致动了几分胎气有关，还好这次伤得不重都只是一些皮肉伤，不然就你现在的这样身体，当真难办啊。”
秦凌霄看他一眼，不想说话。
杜南林忽地长长一叹，又道：“你才吃了孕灵丹不久，身体本就弱了很多，现在又怀了身孕更是再比不得从前了，什么重活累活都不能碰，就是那刀枪也不能再拿，不然一个不小心恐怕会很容易滑胎的，知道吗？”
“嗯……”
知道了，但知道了依旧还是不想说话。
他现在对于怀孕这个事完全没有任何喜悦，他现在只想宰了卫澜渊！
他当初到底是怎么眼瞎才会被卫澜渊这委屈柔弱的外表给欺骗了的？
小白兔变成了大灰狼不说，还是带着打桩机的那种。
真的是……屮他娘的！
秦凌霄心情低落，十分暴躁。
秦云天跟杜南林都看出来了，两人并没有在这个事上过多地去刺激秦凌霄。
而门外，皇帝在听到杜南林的叮嘱之后，他沉默许久，突然转身走了。
高得贵跟在皇帝身边，小心翼翼并不说话。
突然。
“高得贵。”
“在。”
“将八皇子玉牒除名，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赵氏一门，谋害焰陵王，罪诛九族，求情者一律按同罪治。”
高得贵一脸平静，对皇帝突然而来的圣旨并不意外。
当日下午，圣旨到了锦衣卫，八皇子甚至于连皇上的面都没能见到就直接被带走了。
其余赵氏一门的人，不论老幼全部带走。
这圣旨来的突然，颇有些叫人措手不及，那些被带走的赵家人就是想要喊冤都没有机会。
朝中原本还有大臣想要进宫去觐见皇帝，但一想到圣旨的最后一句一个个也只能憋着。
而当天，最叫大臣们理解不了的是，那六王爷的府门前，居然还放起了鞭炮！
这操作，挺让人想骂娘的，却又没人真的敢骂，毕竟圣旨说了，焰陵王当年是被赵家陷害的。
与朝中大臣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那些小老百姓。
老百姓不知为官之道，不懂权政之数，他们只知道，二十多年前，那个守着他们叫外敌闻风丧胆却死于战场的焰陵王被平反了，甚至于还有的人家听说六王爷的门口放了鞭炮也跟着弄了鞭炮来放。
一时间，不年不节的日子，京城里却到处都是鞭炮的声响。
而比鞭炮声更让人难受的，是随之而来的痛哭声响。
焰陵王遭人陷害被逼着去了战场却弄得马革裹尸，他手下的兵也无一生还，而那些兵里，还有些是他们的亲人、儿子、叔叔、爹爹，如今焰陵王平反，枉死的士兵得到安息，怎么可能……不哭……
锦衣卫卫所的客房里，秦凌霄靠在床头，肩膀缠着布带，衣衫半开的他，小心翼翼地擡起自己的肩膀试着活动一下，突然间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时，他虽然疑惑，却什么都没有多问。
一墙之隔，他听到之前看见过的扫地老爷，躲在假山后面呜呜的哭，口中喊着：儿啊，你可以安息了……
就这么一句话，瞬间惹得秦凌霄难受异常，忍不住仰高了头狠狠闭眼，却依旧管不住双眼的湿润，有水珠滑落。
以前听人说怀孕的人都敏感得很，那时候秦凌霄还不相信，现在却信了。
他摸过眼角，脸上没有太多变化，心里却还是不敢相信，这东西会这么简单的就从自己眼睛里落了下来。
“凌霄。”
门边，卫澜渊的声音突然传来。
秦凌霄急忙拭去眼角的湿润，才扭头朝门边看去。
门边，卫澜渊就站在那里，他一身素衣，身长玉立，过分精致又昳丽的面容，隐约透着几分英气与清冷，可那看着秦凌霄的眼眸却全是温柔。
秦凌霄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皇上下旨，发落了八皇子跟他外祖一家？”
“嗯。”卫澜渊朝他走近。
秦凌霄又问：“是罪证确凿的吗？”
“是罪证确凿。”卫澜渊伸手，忽地将他拥住：“这件事的主导，就是八皇子的外祖跟他阿爹。”
秦凌霄抿起了唇。
“当初先皇有意在他阿爹跟焰陵王之间选一个人来做皇上的皇妃，但因为皇上那时对焰陵王情根深种不愿意再娶侧妃，他们才合谋了这整件事。”卫澜渊说着，轻轻一叹：“焰陵王手握兵权，要挑动他，唯有触及皇家逆鳞，以及失去皇上的信任，他们都做到了。”
秦凌霄狠狠闭眼。
“就为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硬生生害得一个国家栋梁连着数十万人都没了性命，这些人……真他娘的是个垃圾！”
卫澜渊深有同感，他抱着秦凌霄蹭了蹭，并没有说话。
秦凌霄又深深吸一口气，忽地伸手摸了摸小腹，他表情有片刻的僵硬，脸色也不太自然。
“澜渊……”
“嗯？”
“我们回昌州吧。”
卫澜渊意外看他。
秦凌霄道：“我是有一颗爱国的心，但我没办法对这样的上级俯首效忠，我不想在将来，如果我也上了战场，你们却被留下当成人质。”
秦凌霄深深吸一口气。
“没有国，何来的家，但同样的，没有家又哪来的国。”
“好，听你的。”卫澜渊抿唇一笑：“你在哪，我便在哪。”
……
卫澜渊将秦凌霄接回将军府了，与他们一路的其实还有秦云天跟秦少玉等几个弟弟，只不过在锦衣卫那边，只有卫澜渊一个人进去了而已。
将军府的大门口，周苒点了火盆，拿着柏枝丫给秦凌霄身上扫过，那气味也说不出难闻，但是就让秦凌霄忍不住有些恶心反胃。
好不容易弄完了，少言几个还压着让他去跨火盆说是什么去去晦气，秦凌霄无奈只能跟着照做，谁知刚过火盆他哇地一下就差点吐了。
那瞬间门口众人全都呆住，一个个表情错愕。
卫澜渊更是紧张，忙伸手给他顺着后背，因为怕碰到他肩头的伤，卫澜渊还格外小心。
“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突然吐成这样。”秦庄闫疑惑。
卫澜渊也是不解，却没有问话，他顺着秦凌霄的后背，小声地问：“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吐出来后稍微好一些了，但秦凌霄并不想说话。
他一个大好直男可说不出我怀孕了这种惊世骇俗的话来。
嗯。
虽然他现在可能已经弯成了蚊香，但依旧还是说不出来。
杜南林突然替他说了。
“凌霄没事，就是怀孕了有些早期反应而已。”
“怀孕！”秦庄闫等人全都震惊住了。
卫澜渊更是刷地一下朝杜南林看去。
杜南林耸肩：“他自己吃的孕灵丹，他不怀孕谁怀孕？”
秦凌霄：“……”
真的，这种黑历史能不能不提啊？
想踏马的想承认现在的这种结果全是自己当时的嘴贱跟煞笔啊。
可这个话秦凌霄却不敢说。
倏忽。
秦凌霄身体猛地一个腾空，他整个人也同时惊呆。
卫澜渊直接将一打横抱起！
秦凌霄：“！！！”
还踏马的是公主抱！
卫澜渊浑身紧紧绷着：“你怀孕了，身体弱，我抱你进去。”
秦凌霄：“……你大爷！放开！”
“听话，乖一点。”
秦凌霄：“…………”
突然想起某年某月某天的某个时候，他好像也对卫澜渊说过同样的话。
这……大概就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屮！
……
焰陵王平安的事还没过去两天，宫中，皇帝又突然下了一道圣旨。
是罪己诏。
故斯之年，国有大将，焰陵之威八方畏惧，着四方来贺，折庚午泰年万人沉沙，焰陵旗灭，朕之过也……
不信焰陵王是一罪。
迫他带伤上战场是二罪。
杜家百余人口魂断午门他却未曾开口求情是三罪。
十万将士去，马革裹尸不能还是四罪。
还有……
登基二十余载却从没想过彻查当年之事是五罪。
朕之错，愿改之，愿以折寿十年，换英魂将士安息……
罪己诏下，不出半日，传遍京城。
将军府里，杜南林听到这罪己诏时，整个人如同丢了魂般，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秦云天刚要伸手拉他，他却身体一软跪倒地上，最后……伏地大哭。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命，被压了整整二十多年，却只换来皇帝的一道罪己诏。
不痛不痒。
秦云天将他抱着，没有说话，房门外，正准备进来的秦凌霄也停下了脚步。
他听着里面杜南林的哭声传来，沉吟几秒，还是转身回了。
天色黑沉沉的，不远处甚至于还有雷声阵阵传来。
秦凌霄走到自己院子的门口，没进去，轰隆的一声巨响，倾盆大雨瞬间砸了下来。
就在这罪己诏刚刚颁布，传遍京城的时候。
秦凌霄愣在门边，仰头朝着天上看去，那漫天的乌云黑压压的一大片，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进眼里，疼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他决定了。
哪怕是要辞官回昌州去，他也要先弄死这个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