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乔霄羽乘坐的列车在傍晚六点多发车，学校统一订的学生票都是硬座，又遇上春运，坐一晚上是必然的。
在拥挤嘈杂的车厢里，时间走得很慢。有人打牌，有人看书，也有几个抗干扰能力特别强的人，坐着也能睡着。回家的喜悦，分别的惆怅，乔霄羽坐在车厢靠窗的位置，凝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发着呆。
“我到家了。在干嘛呢？”乔霄羽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予溦发来了消息。
“羡慕！我在看风景呢……”
“晚上哪有风景……无聊了吗？我陪你聊聊天吧。”
“学姐你累不累？坐了一天的车，早点洗洗睡吧。”
火车穿过了一个长长的隧道。
二十多分钟后，乔霄羽才收到林予溦的回复。“我看你半天没回，估计是路上信号不好，插空把澡洗好了，现在已经躲进被窝里啦。”
“学姐你好机智呀！刚刚在过山洞呢。你们家冷不冷？下雪了吗？”
“比学校冷多啦！我一下车就冻成狗了……我们这儿市区几乎不下雪……可怜的南方人……”
“哈哈哈，我们也是，冬天就只顾着冷了，不下雪的冷都是耍流氓！可怜的南方人抱团哭泣……”
“你要几点到家？我今天晚点了半小时。”
“明天中午……没有直达的车，凌晨四点多我要先下车，然后等到八点再转车。希望不要晚点太多。”
火车停在一片荒芜的黑暗里，车厢的广播里传来列车员的播报：“现在是临时停车。”
“真辛苦！你要注意安全，特别是下半夜。我同一个车厢里，今天中午就有人钱包丢了，估计是被偷了。”
“我身上就一点点钱啦，还分开放的。一看我就是个穷学生，没人惦记的。”
乔霄羽很久没有收到林予溦的回复，估计她是白天坐车累了，加上这断断续续的信号，等睡着了。
乔霄羽收起手机，继续对着黑夜发呆。
夜更深了，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有几处鼾声响起。座位上的人东歪西倒地睡着。买了站票的人则是时不时变换一下站姿，让自己略微舒服一些。车厢连接处也都是席地而坐的旅客。列车每停靠一个站，列车员都会在车厢里大声报站，生怕有人错过了下车。
困意袭来，乔霄羽也靠着车窗睡了过去，又不敢睡熟，就这样迷迷糊糊熬过了几小时。
再醒来时，已是凌晨三点，身上感到些寒意。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下车了，乔霄羽不敢再睡。觉得身体有些僵硬，乔霄羽在座位上伸了个舒展不开的懒腰，又继续望向黑暗。
四点，天依旧是黑色，乔霄羽的手机响了起来。林予溦的来电。
乔霄羽立刻接了起来：“学姐？”
“嗯。我看看你有没有睡着。”林予溦的声音迷迷糊糊，显然是半梦半醒。
“醒着。你怎么还没睡？”
“我怕你一个人睡过头了，定了闹钟起来叫你。”
“我醒了，还有十多分钟就到站了。学姐你赶紧睡觉吧！”
“嗯。”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看来林予溦困得厉害。可乔霄羽是彻底清醒了。学姐的声音，好苏啊……乔霄羽沉浸其中。
列车员来报站了，乔霄羽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背包，到车门处等候。
腰酸背疼的感觉，让身子极不舒服。不知中途哪个站下了不少旅客，原来车厢连接处坐满的人已经不见了。
外面的温度比车厢里冷上好几度，又是黎明前最冷的时刻。车门一打开，一阵寒意袭来，乔霄羽打了个哆嗦，把脖子上的围巾又拉高了一些。
下了车，出了站，乔霄羽来到候车厅。候车厅冷冷清清，灯光却很明亮，座椅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应该都是等着中转的。
乔霄羽找了一排空座椅，头枕着书包打盹。虽然座椅不平整，还有些冰冷，可比在车厢里坐着不能动弹舒服多了。
外边的天色渐亮，候车厅里开始有人走动。乔霄羽醒来，起身到候车厅外的小吃店里点了碗热腾腾牛肉丸，加上一勺芹菜末，再撒上少许胡椒粉。一碗热汤喝下去，身子暖和了不少。
长途列车晚点是常态，好在只晚点了不到一小时。乔霄羽只买到了站票，车上也许还有空位，得自己找，还得碰碰运气。
乔霄羽的运气不错，走了两节车厢后，就找到了一个空座位。不然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也够她站的了。
回家，真是一个痛并快乐着的归途啊。
早上八点多，林予溦醒来，躺在家里宽敞舒适的大床上，温暖惬意。林予溦又赖了一会儿床，直到林母来敲门叫她吃早饭。
一碗热腾腾的米粉下肚，林予溦很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今天没有什么计划。林予溦开始整理昨晚来不及收拾的行李。她没有特地给爸爸妈妈买什么礼物，就带了些特产零食。g市的特产品种繁多，每次都能带不重样的，让爸妈尝尝鲜。
林予溦又拿出乔霄羽送的保温杯，越看越喜欢，这礼物就像长在自己的心坎上，除了上面的英文。
把杯子洗干净，倒上一杯热水，暖暖的。乔霄羽还在火车上吧，林予溦想。自己坐了十二个小时的车已经算是够累的了，乔霄羽不仅要多折腾好几个小时，还要熬通宵和转车，光是想想都觉得辛苦。
吃完了午饭，林予溦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大中午也没什么好看的节目，林予溦打算歇一会儿再去睡午觉。
“学姐，我到家了。可累死我了！”乔霄羽的消息发了过来。
“终于到家了呀！感觉好久啊。赶紧吃饭洗澡补觉……”
“好叻！学姐寒假愉快！”
这孩子精力也太旺盛了吧……熬了一夜，又奔波了大半天，还能给人活力满满的感觉。林予溦深感佩服。
大概是家里太过舒适，加之昨天路上的舟车劳顿，林予溦的午觉一睡就是大半个下午。起床时林母已经开始为晚饭做准备了。林予溦帮着淘米洗菜，打打下手。
林母是老师，刚好也在放寒假。林父在公司里是个不大不小的部门领导。林予溦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比她大三岁，去年毕业进了一家B市的公司工作，要除夕才能回来。
林父下班回到家，晚饭也差不多做好了。一家人吃了晚饭，林父泡着茶看新闻，林予溦收拾了碗筷后，也去趁了两杯茶喝。
接下来的几天，陪父母，见同学，走亲戚，探望恩师，日子过得很充实。
初中同学的聚会，定在大年初六，大多数人都回来过春节，人也聚得比较齐。反倒是班长宁轩没有参加。听他的死党说，是和女朋友出国旅游去了。林予溦和他做了六年同学，初中三年和高一都在同一个班级，后来分了文理科才被分到了不同班级。
每次聚会，总会发现有人恋爱了，有人分手了，同学聚会上从来都不缺八卦。林予溦坐在一边，听着这些八卦从耳边过，却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乔霄羽依旧每天早晚练球。大学第一学期回来，老同学之间更是有一大堆新鲜事，来自大江南北的见闻说起来都是神采飞扬，滔滔不绝。
一帮球友，也迫不及待地约了几场球。打完球再一块儿喝汽水吃路边摊，仿佛又回到了中学那会儿天天混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那几家路边摊店都是开了好多年的小店，大都是本地人喜欢光顾。不起眼的门面下，藏着最地道的古早味。从小吃到大的味道，不曾腻过。一学期没有吃到了，甚是想念。
刚毕业的同学，总喜欢回校园走走，一帮人又风风火火地在校园里逛荡。还时不时能遇上自己的老师。
乔霄羽在班级里是一个不起眼的孩子。这个孩子除了在球场上显得非常活跃，其余的时间大都是低调得让人遗忘。在很多老师眼里，她就是一个爱打篮球而不务正业的学生。保守的观念让一些人觉得爱玩和爱学习是对立的。
高考前，学校给高三放了一个星期温书假，乔霄羽一天不落地到学校篮球场打卡。班主任看了急得跳脚，给家长打了电话。父母怕影响她考前的心情，只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直到高考放榜，乔霄羽的名字排在考生名单的前列，录取了985院校。这才让老师们刮目相看。
最感意外的应该是英语老师了。他是一个快退休的老头儿，规规矩矩地教了几十年的书。对于乔霄羽这种上课经常瞌睡，考试成绩平平的学生，潜意识里认定了成绩好不到哪儿去。而乔霄羽的英语也确实是短板，成天在及格线边缘徘徊。高考硬是靠着其他科的实力，补了英语的漏。最后踩着线进了g大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