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悟然昏迷的时候，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甚至，他这次昏迷的时候，感觉反而比平时更加敏锐。
他不仅能听到周围人的声音，甚至......他似乎能看见些什么。
他先是看见了有一团金红色的光冲向了他，带着暖色的、让人为之喜悦的感觉。
但就在他满怀欣喜的等着那团光的时候，那个光球却突然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悟然心弦一颤，不可抑制的失望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安抚好了自己，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但让他意外的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他再次看到了那团光。
这次的光芒更加耀眼、更加漂亮，也更加让人心动。消散的......也慢了一些。
而就是那慢了一点的速度，让白悟然看清了，它到底是怎么消散的。
不是消失，是被他身上那源源不断的黑气，击散了。
白悟然一下觉得有些无趣，于是他开始不再关注这些光球，而是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唐士悯身上。
他刚刚听到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挺着急。
但那光还是第三次出现了，这次的光芒并不明亮，却更加温暖，墨绿色中夹杂着宝石一般的透蓝，让人根本无法拒绝这光。
而这束光芒也的的确确破开了他身上的黑雾，直接唤醒了他的意识。
“士悯，那个卿顾问，是你请来的吗？”白悟然斜靠着床头，一字一句，吐字很慢，时不时还要用力地喘息两下。“他很厉害......抱歉，我拒绝了他。”
“他很贵吧？你付出了什么？我可以......”
“你不可以！”唐士悯挥手打断了他，语气生硬，态度完全算不上好“白悟然你故意的吧？你明知道......你明知道你的指标又多差劲？你知不知道这次情况有多凶险？你不想活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他到底没忍住，一伸手掐住了白悟然的脸，咬牙切齿。
“我说他们怎么走了，原来问题出在你这？我这就把他们找回来！”
可能是卿苑真的有言出法随的能耐，万幸安刚把车入库，那边又传来消息，说又反悔了，想拜托卿苑回去看看。
但这次，小神仙反而不急了。
万幸安看着悠悠然吃着雪糕晃着小腿的小神仙，颇有些好奇的凑上去给他递牛奶，顺道打听一手实况。
“现在可以说了吗？”万幸安像只好奇到上蹿下跳的大型犬，摇着尾巴一个劲的围着主人打转，不达目的不罢休。
“白悟然怎么之前不同意，怎么又同意了啊？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在医院的时候一直盯着他和他外祖母看。是不是他家人做的？他外祖母和他弟弟？”
“不完全。”卿苑摇摇头。“明天，明天就、全告诉你。”
还是得等明天啊。
万幸安有些遗憾的收回目光，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看得卿苑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掐了掐他的脸。
第二天他们去的很早。
白悟然已经醒了，平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坐在他床边的唐士悯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边把一颗苹果切成一块块兔子形状，一边还哼着歌。
“你们来了？”唐士悯看了他们一眼，眉飞色舞的。“我和阿然在一起啦！”
“恭喜！”万幸安实打实地有些诧异，他忍不住看了卿苑一眼，可惜，他的小神仙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这就是他改变主意的原因吗？”万幸安压低了声音问卿苑，“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好，但......他是真心的吧？”
他毕竟和白悟然不熟，而更偏心自己兄弟。
他兄弟都追了这么多年，这白悟然一直都没什么反应，怎么偏偏这会儿开窍了？
生死关头，还管开情窍的吗？
“嗯。”卿苑并不了解人类感情里的弯弯绕绕，他只会有事说事。“是真心。”
正是因为真心，才让这个，卿苑一直看不懂的男人转变了计划。
“抱歉啊，卿顾问。还是麻烦了您，又折腾一次。”白悟然晃了一会儿神就坐了起来，动作挺利落，看起来不像是个濒死之人。
“我这次，可以说了？”卿苑直直地看向白悟然的眼睛。“你的，家人，呢？”
“爸妈上班去了，外祖母去休息了。”白悟然笑了笑，显然是做好了准备。他看了一下自己新鲜出炉的男朋友，悠悠然开了口。
“共生，是我自己答应的。”
“我弟弟小的时候身体不好，腿有问题，呼吸道也有。三天两头往重症监护室里跑，看过的所有医生，都说他可能会活得很痛苦，甚至可能会活不到成年。所以......”
那是白悟然在幼儿园的最后一个夏天。
他小的时候长得格外精致可爱，又活泼外向，看到谁都会露出甜甜的笑，不仅虏获了大人们的心，更是统一了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的人生第一次心动。他弟弟和他一个幼儿园，但和天天在外面疯玩疯跑的他不一样，他的弟弟因为身体原因，只能每天都坐在那里，惨白着脸，羡慕得看着窗外的他。
小小的白悟然心疼过。
所以那时候的他，是真心同意外祖母提出的共生的。
可以给他弟弟一个健康的身体，而代价仅仅是他的身体出现一些检查不出来，也完全不会影响生活的小问题。
非常划算，他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虽然呼吸是有些累，但这和病理性的疾病完全不一样，他可以和以前一样的去跑、去跳，甚至去玩极限运动。
没有影响的。
“放屁！！！”
咯嘣一声，唐士悯掰断了手里的中性笔。
“没有影响你心肌炎？没有影响你几次三番的晕倒？没有影响你小病不断大病隔年？”唐士悯不愧是当年从幼儿园就对人家芳心暗许的痴情种子，这些事儿比白悟然本人记得还清楚。
“但我的检查其实一直问题不大不是吗？”白悟然这个当事人十分冷静，“而且，这次的问题也不是共生引起的......”
“是。”卿苑打断了小情侣的争吵。
他的声音明明不大，语速也十分缓慢，但就是莫名的让人信服。
“共生，说的好听，实际，就是、截运。”卿苑皱着眉，语气比平时多了几分生硬。
“截取你的，气运，你一切的，好的方向，去填窟窿。填完窟窿，哪怕有剩，也回不来。”
“你没事，还好。你一旦出事，致命。”
“你运气，很差吧。”卿苑虽然使用了疑问句式，但确实完全的陈述语气。“你的运气，都被，搬没了。”
“啊，怪不得我抽卡游戏永远得不到成就。”白悟然似乎完全没有体会到卿苑话语里的严肃，甚至还弯着眼睛笑了笑。
“我确实不知道共生是这么严肃的东西，但我从小的确运气不算好。却也算不得坏，至少我活到了现在。”
“因为你，原本，福泽深厚。”卿苑没有移开目光，“不然，早死了。”
“......不然还是先解决这次的问题吧。”白悟然有些头痛地看着这个顾问。
他昨天躺在那里的时候，明明听着这位的声音软乎乎的，还以为会是个好糊弄的小可爱。没想到会这么咄咄逼人。
“你之前也说过，我这次的问题，共生并非根源。那只需要解决这次的根源，我也就应该可以脱离危险期了吧？”白悟然故意强迫自己不去看唐士悯的脸色。
“那不如，我们先解决这次的问题？”
“不行。”唐士悯眼疾手快，一块兔子苹果封住了白悟然的嘴。“不听他的，他圣母成精。”
“要解决就一次性全解决，不留隐患。”唐士悯拿出早就封好了的红包，递到卿苑手里。“给顾问添麻烦了，我爱人是有点过于圣母。”
“我没有慷他人之慨。”白悟然不觉得自己圣母。“更何况......”
“那根本不是你亲弟弟！他甚至也没把你当过哥哥！”唐士悯似乎对此事很有意见，嘟囔了两句，但还是被白悟然镇压了下去。
“还是先听卿顾问说完吧。”白悟然压着唐士悯的手，低垂着眼睫，有些看不清表情。
“他会，没有现在，这么顺利。”卿苑继续说了下去，“原本，对生命，无碍。”
“如果这次，不是他的话”
万幸安看了卿苑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次的卿苑，格外强势。
是特别看不惯截运这种情况？还是......他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呢？
白悟然也终于没了轻松的神色，甚至整个人的状态，比之前，还要更差一些。
“真的是他啊。我还以为，他至少......不知情。”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疲累到了极致，又似乎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
“解开吧，麻烦卿顾问了。”
卿苑没动，而是看向了白悟然的眼睛。白悟然不闪不避，和他对视。
“这就是、你的计划？”卿苑伸手在空中抓了一下，似乎揪住了些什么东西。
“你想，利用这次共生，斩断你母亲的母子缘分，对吗？”
这一章我真的改了好多次......总算是在结尾稍微解谜了一部分。
白悟然可不是圣母，这是个混乱中立的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