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安真的是通过很严密的分析才得出这个结论的。
已知:
1、和卿苑过去有关的事情都会被屏蔽
2、狐貍族有大片被抹去的壁画
3、这里的壁画留存率很高。
那这个事情的结果不是十分一目了然的吗?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黎深深的表情非常明显的扭曲了一下。
虽然卿苑本神没什么反应,但万幸安仍然敏锐的感觉,这里面有问题。
他自然地像黎深深表达了自己的疑问:“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唔唔唔那倒也没错啦。”黎深深没忍住地笑了一声,但很快就收了回去,故作正经地直了直腰。
“哎呀,你先别问了,等过一阵,你自然就知道了。有些事情,我讲出来就没那么好笑了。”
.....彳亍口八。
黎深深都这样说了,万幸安一个大男人也确实不好扣着挖着问,只能怀揣着好奇开始研究这边的壁画。
这里的作画方式和狐貍那边不太一样,如果说他们在狐族那边看的画面,更偏向于一个一个小故事的集合,那这边的,则更偏向于史诗,还是浪漫主义色彩很浓的。
并没有一开始就出现人物,而是大片大片的环境绘画和事件叙述,出现了很多用来当做背景板推动进展的人类,还有些其他动物。
万幸安跟着内容细细地看着,越看心里越有点模糊的预感,尤其是当他看到......画面中出现了很多鸟类的时候。
“......我大胆猜测一下,这个墓,不会是,凤凰的吧?”万幸安在看到所有鸟排成了一个队形的时候,终于忍耐不住,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他话音刚落,那边黎深深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扶着墙爆笑出声。
“差不多吧。”小神仙比较善良,贴过去蹭了蹭他的耳朵。
“虽然我不记得,我为什么,和他们,关系不好。但这确实是,最初始的,凤凰祖墓。”
“最开始的,百鸟之首,只有凤和凰。但后来,人类也会,把鹓鶵等,很多色彩缤纷,华贵的神鸟,和凤凰弄混。”
“不过这里,应该埋葬的,只是凤凰。”
也确实是像他说的一样。
随着壁画剧情的进行,里面不仅出现了十分漂亮贵气的神鸟,还出现了一些十分易懂的情节。
比如,凤凰鹓鶵分辨小百科。
在万幸安看到那几乎三大面墙的科普对比图的时候,真的差一点点就像黎深深一样爆笑出声了。
真的,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都感受到凤凰的那股怨气了。
“怎么感觉都是针对人类的,你们精怪也这么在乎人类的评价?”万幸安等黎深深笑够了,伸手戳了戳她。
黎深深揉了揉自己笑的发酸的脸,思考了一下,才谨慎地开口道:“不能说特别在意吧,但确实是挺怨念。”
“毕竟,当时人类出现以后,几乎所有精怪都反应过来了,这个世界要变天了。”
“精怪们虽然有过不甘,但用人类的话说,历史车轮不会停下,我们终究有一天会消失在长河里,只能留下一点车辙......但谁也不想留下错误的刻板印象啊!!”
所以,哪怕是明知道画在墓里几乎不会被看见,但也要努力扑腾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就是精怪的处事美学!
万幸安已经对此表示心服口服,他的注意力已经从壁画上转移到其他地方。
刚才在狐貍的墓室里,他们就是从墙壁里穿越到主墓室的,不知道凤凰这边会不会有同样的“小巧思”。
而且,他似乎真的没有感觉到特别被排斥,也不知道在进入凤凰墓室之前,他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错觉。
卿苑靠在他的肩头,注视着他的动作,心里逐渐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万幸安的身份,绝不仅仅是人类那么简单。
肯定是上古异兽,还大概率是走兽,不然也不会在狐貍祖墓里发光而在凤凰墓里光芒暗下。
不过具体的种类,他现在还没有办法确定。只模糊猜测,应该是个瑞兽,而且还是比九尾狐强大的那种。
不知道万幸安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小万总或许是意识到了,只不过这件事情对他来言,太过于像美梦成真,让他下意识不敢深想。
如果现在就开始高兴,觉得自己可以多陪卿苑了,最后发现是一场空怎么办?
万幸安明明不是悲观主义,却硬生生在这件事情上选择了多加谨慎。
黎深深也不知道查没查觉出这俩人之间的那种诡异气氛,但她确实很有眼力见地往前多走了一段路,还自娱自乐地哼起了歌。
“凤凰的主墓室会修在哪儿呢?”万幸安看了一路没什么收获,已经忍不住开始上手摩挲了。
他单手抱着卿苑,让他靠在肩膀上,另一只手不时在墙壁上敲来敲去。
鲛人墓的墙壁上多崎岖不平,狐族墓情况稍微好点,凤凰墓无论是壁画还是其他都是情况最好的,上面还残留了许多装饰。
比如......
凤凰羽毛。
那是一个差不多有飞机那么大的巨大图画。
蛇首鹤颈,头戴翎羽,尾披华章。华贵的彩色羽毛从那优雅修长的脖颈一直铺洒到尾翼,闪闪发光的样子,好像这只凤鸟还活着一样。
“还挺漂亮的。”万幸安客观点评了一下,内心却没觉得多么震撼。
“确实好看,当年,他们整个一族,所有鸟,掉的最好看的毛,都在这里了。”小神仙毫不留情地揭人家面子。
“能凑齐,这么一个。也不知道,他们攒了,多少年。”
毕竟是要留下去万古流芳的,自然要用最漂亮的毛。
可对于鸟类来说,羽毛的作用非常多。所以当时的鸟族大祭司真的是勤勤恳恳收集了好多年,才攒齐了这么一个。
“最开始,这东西在,凤鸟的都城。”小神仙示意万幸安擡头,向上看那只凤鸟露出来的眼睛。
“最开始应该是,立体的,这是拆成的一半。”
“如果说,主墓室在哪儿,大概可以从,眼睛里找。”
显然万幸安和卿苑是没办法上去确认,凤鸟的眼睛里到底有没有机关的。
这个光荣的任务就只能落在黎深深脑袋上,好在她被唐士悯压榨习惯了,熟练地就地一滚,变成了一只皮毛赤红还带着九条尾巴的小狐貍,三窜两窜就扒着羽毛爬了上去。
万幸安看她爬的都直肝颤,生怕这狐貍没轻没重的把人家羽毛扯下来两根,所幸黎深深非常靠谱,一直到她站在凤鸟的脑袋上,那些羽毛都没动一下。
“就是眼睛。”小狐貍高高地站着,扯着脖子往下喊。
“你们离远点,我要按啦。”
万幸安听话地带着小神仙往后,一直到退伍可退才停下脚步。黎深深晃了晃尾巴,一爪拍向了凤鸟眼睛。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们和无双同样蒙蔽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不廷胡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滚下来的。
他有记忆的上一刻,他们所有人正在围着麦格尔研究,为什么他看起来变长了。
麦格尔的原型并不算很长,哪怕算上尾鳍最远的点,也才将将超过两米一,听起来不短,但放在水里很不够看。
但他现在已经超过三米了。
鱼尾变长了差不多二十厘米,但最多的变化还是那个尾鳍。本就漂亮的尾鳍变得又宽又长,却又轻薄的好像他们刚刚看见的鲛纱一样,甚至比鲛纱更加好看,如云似雾,飘着粼粼的光。
他的长相也发生了一点变化,五官更加精致的同时,皮肤也更润泽了许多,唇色也莹润,仿佛珍珠。身上的肌肉反而缩小了一点,却是更加流畅。
而他那一双原本蔚蓝如海洋的眼眸却深邃了许多,好像变成了海洋真正的颜色,会随着环境和光线变化。
岑道眼睛都快要看直了,脸上浮起一点红晕,小声喃喃道:“好家伙,如果麦格尔不是一条鱼,我真的很想说上一句,这孩子长开了。”
“男大十八变,他这一下漂亮的,好像加上了八十层滤镜!”
麦格尔自己也觉得神奇,他绕着不廷胡余转了两圈,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我感觉,我感觉我好像真的更强了!不,好像这才是我应该掌控的全部力量!”
“这就是我的族人一定要来华夏的原因吗?难道这里才是我们的故乡?只有来到这里我们才能找回真正的能力?”
他激动地伸手抓住了不廷胡余,试图给他展示自己的变化,“真的,我感觉我好像也会纺纱了!就他们这种,就......”
他激动,说着说着伸手一按旁边石头缝里残存的鲛纱,然后轰隆一声——
他们就被走廊给撵到了另一个区域。不幸中的万幸,他们这次并没有再次被分散地形,只是被甩到了不同地方,但都是一眼可以看到的。
虽然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显示着他们都像不廷胡余刚刚一样,被甩晕了。
四头身海神晃了晃脑袋,先拎起了离他最近的泰逢。
这个墙壁好像有自动分类功能,他们躺都是按身份躺的。
他和泰逢一排,后面是霖鲤和麦格尔,最后是向如霜和岑道。
泰逢和不廷胡余实力相差不多,只又过了一会儿就清醒过来,随后立刻直奔岑道,拖着她的小姐姐立刻远离了向如霜。
虽然这一路上向如霜没有作什么幺蛾子,但毕竟不是一起走过来的,小猫咪心里并没有放松警惕。
不廷胡余也没管她,而是检查了麦格尔和霖鲤的情况。
“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不廷胡余和泰逢互换了一下信息。
岑道的状态还好,虽然是昏迷状态,但时不时转动一下的眼球证明她距离清醒不远。霖鲤和向如霜也一样,反而是麦格尔有点过分安静。
事实也和他们的推测相距不远,很快,除了麦格尔以外的其他人就陆续醒了过来。
他们多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在发现麦格尔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的时候,商议一致,继续向前。
这边的墓道和之前他们所在的地方,看起来并无二致,都是崎岖不平的墙壁和残缺的壁画,麦格尔和霖鲤身上也依然发着暖融融的光。
不过,不廷胡余总感觉,这边的路似乎更短。
他感觉很对,因为他们就在转了第一个弯之后,面前的墙壁就又一个神龙摆尾,把他们全部怼到了万幸安面前。
猝不及防的会面,两方都有点狼狈。
但在这种陌生的地方,会面总是让人开心的。他们互换了一下双方经历的情况,万幸安参观了一下长大了的麦格尔,五人组也恭喜了一下恢复了狐仙身份的黎深深。
岑道最直接,带着泰逢挂在狐貍尾巴上就不想动了。
还在做正经事儿的不廷胡余倒是放松了一点,指了指昏迷中的麦格尔,问:“所以他现在,是在接受记忆?”
万幸安点了点头:“大概率是。这样也挺好,没准等他醒来,我们就完成了,我们找来这里的初始目的。”
这个词说完,万幸安自己都沉默了一下。
听起来多心酸啊,明明他们最开始,真的只是想确认一下,为什么麦格尔的族人会沦落至此的。
现在,他们好像都被卷进一个大阴谋了。
“无论怎样,我们还是要努力活着出去。”岑道按了按手里的笔。
“按照深深的讲述,狐族的祭坛作为中心,应该像是一个十字星一样延伸出了四个角。但现在看,这个星星大概是个菱形。不然也不会把我们连接起来。”
“狐族是中间的话,两边就分别是鲛人墓和凤鸟,现在我们唯一没有去过的,就是和狐貍相对的那一边了。”
万幸安皱着眉头看她画出来的那张图,伸手点了点中间,“可是我们在狐族的祭坛里,完全没有看到其他种族的痕迹。”
“而且狐族给我的感觉,并没有凤鸟那么强,为什么中间的祭坛回事他们的?”
明明哪一族都有祭坛。刚刚卿苑可是给他讲了,至少凤鸟是有大祭司的!
“我哪儿知道,我又没去看。”岑道耸了耸肩,“我感觉我们还是要过去确认一下,不然还是一头雾水,而且关键是,我们也没有找到出去的路!”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各在天南海北的墓地,会被以这样的方式,集中在了这里。
“狐族放在中间,会不会是因为,这里借用了,狐族墓地,本来的方式?”卿苑挪动了一下身体,示意万幸安去戳戳突然沉默的黎深深。
“你应该有记忆?不是说,狐族的墓地,在交叉口。我一开始还以为,那个祭坛,是那几族狐族,的中间点呢。”
也奇怪,万幸安明明没有用力,黎深深却被他戳了个趔趄,随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一样,胡乱点了点头。
这个反应明显不正常,可惜卿苑对狐族的事情也不算特别了解,并没能想出她突然异常的原因。
他们又商量了一下,但依然没能拿出更好的对策,只按照岑道的说法,沿着凤鸟的甬道向下走。
不廷胡余他们也参观了一下那个凤鸟浮雕,它原本确实是立体的,现在是被拆成两半分在了墙壁两侧。万幸安他们刚刚被转了一下,就是从一侧到了另外一侧,才看见了不廷胡余。
海神表示这个雕像他以前也见过,不过真实的凤鸟没有这么好看。
但这个墙壁确实设计的巧夺天工。
也不知道这个墓地到底是怎么建成的,可惜他们里面没有专业学建筑的,无论怎么画都画的十分凌乱。
麦格尔赶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刻醒了过来,他的反应和黎深深刚醒的时候一样,只是没有那么气势迫人。
可能因为无论鲛人还是人鱼,都是美丽有余而攻击性不足。
“我的祖先的确是鲛人,不过现在,我们和他们应该已经完全算是两个种族了。”他的情绪不算高。
“我的族人们是病急乱投医,想要找到鲛人的传承,通过提升实力,来提高人鱼的生存能力,哪怕......哪怕只有一条鱼可以接收传承记忆。”
经历过迁徙和千百年的分化以后,他们人鱼毕竟变成了不同的种族。
没有哪条鱼可以确定,自己在接受传承记忆以后,一定不会迷失在那渺远的记忆里。
也没有哪条鱼可以拍着鱼鳍保证,自己和记忆就一定兼容。
他的族人们不敢保证,更不敢用他们最后的人鱼王赌,于是一条接着一条,飞蛾扑火。
“先去找最后一个种族吧。”麦格尔甩了甩脑袋,勉强挤出一个笑。“我们还是先找出去的办法比较重要!”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找到最后一个种族会有什么用,但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但这最后的办法,却比他们想象中的个更为艰难。
山中无岁月,他们自从进了墓地以后,就完全断开了和外界的联系。当然也看不见时间。
这样也有好处,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同时,有朋友陪着,就总觉得时光过得很快,甚至也一直没有感觉疲惫或者饿。
但这次不一样。
如果不是有想出去的念头撑着,万幸安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最后一段路途长的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他的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沉,眼皮也越来越睁不开。
他怀里的卿苑早就昏迷了过去,眉头紧蹙,好不容易被万幸安养的丰润了一点的唇色完全归于惨白,状态肉眼可见的差。
小万总把爱人往自己的衣服里进一步藏了藏。
好在他这次穿了一件性能很好的冲锋衣,可以把卿苑整个塞在里面,像是岑道平日里带着泰逢那样。
“我好像,要坚持不住了。”
麦格尔已经恢复了人形,和不廷胡余互相搀扶着走。他回头看向刚刚那道声音的来源,正好看到了霖鲤倒在地上的瞬间。
那条总是很忙的鲤鱼,头一次在摸鱼时间之外变成了原型,成人手臂长的金红色鲤鱼摔在地面,没有眼睑的眼睛直挺挺地望着天。
的确是好累啊。
麦格尔也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嘴里干的快要冒火了。
好渴,真的好渴。如果再不喝水,他感觉自己都要炸鳞了。
还好不廷胡余一个水球及时砸在了他的嘴里,让麦格尔精神了一下,伸腿又走了好几步。
但也仅限于此了。
麦格尔带着不廷胡余倒下的时候,目光里只剩下了三个人类的背影。
万幸安抹了把头上滴下的冷汗,看着神态入场的岑道和向如霜,第一次在心里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不同寻常。
毕竟,充分的控制变量法可以得出,这里的异常情况,只有人类不受影响。
上古大妖的黎深深,和上古没什么关系的霖鲤,作为神仙的泰逢和不廷胡余,甚至连卿苑,都早早倒了下去。
但向如霜和岑道却没有半点变化,向如霜甚至还提了提速。
“我可能要跟不上他了。”岑道步速不紧不慢,还主动过去搀扶了踉跄的万幸安一把。
“虽然一开始说好了,我们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但现在这个情况,我真的有点担心......而且,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心慌。”
如果出口真的在最后一族的墓里该怎么办?如果以后的路一直是这个情况怎么办?万一......向如霜做点什么该怎么办?
她虽然能掐会算,也的确会些拳脚功夫,但和这位圈子里赫赫有名的天才,还是拍马不能及的。
“没关系的。”万幸安努力跟上了发小的步伐,喘了两下粗气,对她安慰性的笑了笑“我有预感,不会有事的。”
他不完全是安慰岑道。
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了一件事情——
他从进入墓地,身上就一直闪耀着的,内秀又灿烂的光,消失了。
凤凰:阴暗但健康的飞行.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