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芽
兰德敷着顾末末给的药膏，后脑勺的鼓包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你这药还挺好用的。”
系统那花5金买的，能不好用吗？
顾末末蹲下身，问道：“你都跑去哪里了，为什么我们都找不到你？”
“我能跑去哪里？”兰德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还不是天天想办法救你们三个，谁想到，刚来就挨了一嘴一闷棍，真是谢谢你们了。”
顾末末眨眨眼睛，据理力争，“谁让你出场方式这么炫酷，我和路德菲斯当然以为你是坏人了。”
“我还不是，嘶——”兰德刚起身，就不小心扯到手上的伤口，他赶紧再给自己的手也涂一涂药膏，更没好气道，“我还不是怕被那位星主发现。”
说到那位星主，兰德怪道：“我还没问你们是怎么从那星主手里逃出来的，我刚刚看到你，还以为是故意引诱我的陷阱呢。”
“我们没逃啊。”顾末末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除了阿普和纳黛尔的感情，她用帮阿普追到心上人，搪塞了过去。
听完后，兰德语塞许久，失神地盯着眼前的地。
顾末末伸出手在兰德面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兰德顿了顿，“还好我和你是一伙的，你的经历还真是够玄幻的，无昼星星主都能成你靠山。”
“还行吧。”顾末末谦虚道。
涂完药后，兰德站起身，拉上帽兜。
见此，顾末末疑惑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知道你们平安就好，这几天为了找你们，我都没好好玩玩无昼星，真对不起难得来的这一趟，现在，既然无昼星星主都成你靠山了，我可不得沾沾你面子，痛快地玩一圈儿。”
说着兰德给顾末末抛了一个媚眼，“你们准备离开那天，再通知我一起，让阿普别再找我了哈。”
顾末末被他那媚眼雷得不行，嫌恶地后退了一步，驱赶道：“行行行，我知道了，到时候我用涿水的通讯器通知你。”
说到通讯器，顾末末又道：“需要也给你做个身份手环吗？”
“不用，我可是正儿八经的联邦公民，手环只要挂个失就行。”兰德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再见了，帮我跟涿水问个好。”
说完，他抽出一张契约，腰间绿光闪耀，一眨眼间消失在楼梯间。
“原来兰德还有会瞬移的灵兽，难怪那天晚上能逃，藏得可真深。”顾末末道。
而本来一直靠在扶手上，静静聆听的路德菲斯，在看到那道绿光后，睫翼轻颤，他皱起眉头，仔细感应了一下，却没有发现熟悉的气息。
搞错了吗？
“怎么了？”顾末末看向突然变了脸色的路德菲斯。
“没事...”
等顾末末顺着楼梯出口出去才发现，原来这里就是22楼的楼梯间，一开门，就又是那些花花绿绿，琳琅满目的招牌。
顾末末赶紧低着头，快步离开，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
但她走了半天，一回头，却发现后面没有路德菲斯的身影。
她找了找，见路德菲斯正站在其中一家店门口。
怎么了？
顾末末快步向前，在靠近这家店时，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争吵声。
“你个废物，让你试试电击椅子，又不是要你的命，哭哭啼啼的，是不是存心要我在兄弟面前丢人？”
“呜呜呜，疼，主人，求您放过我吧。”
“啪！”
被叫主人的人没有心软，继续骂道：“还敢求饶？你一个供人玩乐的星灵，讨好我就是你的义务，要不然我养你一个废物干嘛？”
这声音不就是...当初在拍卖会上和她争夺的拉迪吗？他怎么会在这？
顾末末脚步停顿，擡头看向这家店，“炽热惩罚...”
店家门牌就是骚包的大红大紫配色，一看就是不正经的店。
里面的争吵声还在继续，被叫主人的同伴笑道：“哈哈哈哈哈，好了拉迪，你直接拉着它坐上去试试不就行了，反正它也不能反抗你的命令。”
“表哥你说得对，还不快死过来。”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啊！”星灵还在哀求，但话还没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
随着星灵不断发出的惨叫，里面的人也变得开心兴奋起来，“快看，它的皮毛真的炸开来了，哈哈哈哈哈好有意思。”
“真的哎，尾巴也在不停地晃呢，真不错，我也要买一个回去用。”
“得了，你那星灵细皮嫩肉的，电一下怕不是就不行了。”
“怕什么，死了就换个。”
人类的嬉笑声伴随着星灵的惨叫声，犹如地狱里的魔鬼交响曲，他们将另一个生命的痛苦，当做快乐的源泉，用物品没有感情这个理由，理所当然的发泄恶意。
顾末末皱起眉头，咬紧牙关。
如果是刚来的她，已经毫不犹豫地冲进去了，但现在，她深知冲进去，不但不能救下星灵，反而会害得她受到更深的伤害。
就像当初的机甲巨熊一样...
但凡当初她不那么直白的阻止，想想其他办法...
顾末末不由得攥紧双拳，她要是再强大一点，再厉害一点，能够像那位里欧一样，能够左右人们的观念，有足够的底气，告诉所有人，不该如此对待灵兽...
深深陷入自己心绪的顾末末，没有发现一边的路德菲斯突然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死死盯着店内，曾经清澈如石涧的绿色眼睛逐渐变深。
在顾末末听不到的地方，他听到了里面星灵绝望的祈求声。
“救救我。”
“主神，您在哪？”
“您抛弃我们了吗，救救我，好痛苦，好想死...”
路德菲斯痛苦地闭上眼，都是他...
里面的人突然奇怪道：“哎？它好像翻白眼了？尾巴也不晃了，啧啧，好臭，不会吧，这就吓尿了？”
“怎么晕了？没用的废物。”
靠！她受不了了！顾末末一咬牙，今天她说什么也要找个理由，揍拉迪这个草包一顿。
顾末末刚这么想，就觉得余光里，一抹白色的身影闪过，路德菲斯冲进了店里，一脚踹开店门。
“路德菲斯！”顾末末急道。
路德菲斯踹开的门，却刚好撞到拖着星灵出来的拉迪一行人。
“哎呦喂。”拉迪被门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脑门吼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撞爷爷我？”
他周围的伙伴连忙把他扶起来，一擡眼，拉迪就看到面前白发星灵，还有点眼熟？
看到星灵，他怒气更甚，“奶奶的，哪家的星灵这么不长眼，老子今天不把你揍得满地找牙，我就不姓金伦！”
拉迪狠话刚出，却猛地看到面前星灵白发飘扬，一双深绿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里面没有一丝感情，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在看着蝼蚁一般。
“你...”被那双眼睛盯着，拉迪只觉背脊发凉，直到同伴的叫声才唤醒他。
“拉迪你怎么了，一个星灵而已。”
是啊，一个星灵而已。
拉迪想到刚刚被一个星灵吓得呆在原地，更为恼火，一边骂，一边挥舞着拳头，朝路德菲斯冲过去，“呸，你个不知好歹的畜生。”
路德菲斯看向地上破布一样的星灵，她还在不受控制的抽搐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块好地，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她的全身，柔软的皮毛也呈现出不自然的焦黑，身上还散发着奇怪的恶臭。
毫无尊严地茍活着。
路德菲斯瞳孔微缩，他自虚空中养伤沉眠时，曾无数次听到过灵兽们的祈祷，他知道他们的生活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但他伤得太重，连苏醒都办不到。
本以为来到世间，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冷静地告诫自己，事成之前，不能鲁莽。
但现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残忍，当无情的真相摆在他的面前，庇护了一生的子民被人肆意践踏，凌辱时，他还是无法坐视不管。
今天，就算被反噬，他也要杀了面前这个男人。
路德菲斯静静注视着眼前肥胖的贵族，深绿色的眼睛里，隐隐闪过血色，他的手心里，正聚集着黑色光球。
“嘭！”
路德菲斯只觉得眼前一花，不停嚷嚷的拉迪还没靠近他，就被踹倒在地。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路德菲斯的后背，从上至下，轻轻顺拍着，顾末末见路德菲斯好一些了，才拍了拍他，“路德菲斯，没事了，有我在。”
在顾末末的温声中，路德菲斯咬紧牙关，抑制住蓬勃的恨意，熄灭了掌心的光球。
“哎呦喂，”拉迪在地上滚了两圈，被匆匆赶来的店长接住，他吓得花容失色，掐着嗓子尖叫，“天呐，您怎么了这是？是谁敢伤了您啊！好大的胆...”
店长一擡头，眼睛往顾末末黑发黑眼上转了一圈，脸色一变，立马放下拉迪，转口道：“胆，胆魄，这一脚一看就是练过的，没有一定水准，可踹不动您的。”
拉迪的同伴错愕地看向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店长，其中高个头的黑着脸一把推开店长，扶起地上的拉迪，“表弟你还好吧？”
拉迪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扶着腰四处找踢他的罪魁祸首，“谁？谁敢踢老子？”
当他看到顾末末后，气得语气都劈叉了，“是你——？”
“这是谁？表弟你认识？”扶着拉迪的高个头问。
“就是她！”拉迪愤愤地指着顾末末，“表哥，就是她拍卖会那天抢了我的东西，还找人打伤了我！”
顾末末冷哼一声，“你可别颠倒黑白啊，明明是你找人想抢我的东西，被我打跑了而已。”
高个头很明显和拉迪蛇鼠一窝，根本不听顾末末的话，脸色一变，阴狠地盯着顾末末，“原来就是你，敢惹我们金伦家，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就是！”金伦肚子上的肥肉都气得颤了颤，他不怀好意地观察了一圈四周，今天好像只有这女孩一个人？太好了，可算逮着机会找回场子了。
“表哥，她的星灵都敢对我动手，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金伦家！”
其他两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看顾末末一个女孩带着一个星灵，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们几个大男人，又都是召唤师，难不成还要怕一个女的？
于是他们也嬉笑着拱火，“莱昂你作为继承人，这女的就是在打你的脸啊，不给她点颜色看看？”
“哪边来的贱民，敢动我们莱昂大人。”
几人吵得激情，除了顾末末，没人发现被推开的店长悄悄从后门离开。
高个头被他们说得脸色一变，他挺直腰，刚准备开口，对面顾末末反而先声道：“你们一群叽叽歪歪的家伙，吵够了没有。”
她冷冷一笑，指着中间还揉着腰的死胖子，“拉迪啥啥伦的，你，看什么看，就是说你。”
顾末末大声道：“你撞到我星灵了，给他道歉！”
全场沉默。
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着面前大言不惭的女生。
她疯了吗？居然敢让堂堂金伦家族的人，给一个星灵道歉？
有没有搞错？
半天听不到拉迪回话，顾末末耐心耗尽，“死胖子，你道不道歉？”
被喊死胖子的拉迪，脸一阵红一阵紫，他拉着身边的高个头，“表哥，你看她！今天我说什么也要把她捆回主星，好好折磨一番。”
莱昂脸色也不好看，刚刚被打断发言，他窝了一肚子火，不用拉迪说，他也不会放过面前的女孩，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准备开口。
顾末末又一次先声开口，她算了算时间，甜甜一笑，“行，不道歉是吧，那就只能打到你们道歉了。”
又被打断的莱昂：“......”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莱昂根本来不及发火。
只见他们四人脚下冒出一层层土，土上，钻出四根碗口粗细的藤蔓，以迅雷之势，缠绕在贵族腰间，猛地将他们吊在半空中。
整个过程，用眨眼之间来形容都不为过。
“啊啊啊啊啊啊——”
一时间，22楼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可没有一个人敢来查看，所有店里的人，一看到门口的顾末末，又都缩回了脑袋。
陆吾现身，手拿一根藤条，严厉道：“欺负吾主，理应受罚。”
顾末末伸出手，陆吾主动地将手中的藤条递给她，顾末末接过，在手心里轻轻打了两下，试试藤条的威力。
嗯，很结实，抽人一定很疼。
她瞥了一眼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星灵，冷冷一笑，站在拉迪的面前，用藤条抽了抽拉迪的脸，喜欢玩花的是吧。
“死胖子，再给你一次机会，道不道歉？”
拉迪，或者说他们四人，全都没想到顾末末会突然出手，平时他们仗着家族名号，在外面都是横着走的，召唤师水平的能力也都是低级，就连召唤的灵兽，也是家里人帮忙的，别提战斗了，跑两下都喘，这会儿更是连契约都没来得及拿出来。
但他们作威作福惯了，即使被吊着，也无法忍受一个下贱的平民和星灵，站在他们头上。
拉迪脸上的肉抖了又抖，随着他的动作，吊着他的藤条晃悠了两下，“你让我给一个下贱的星灵道歉？我呸，一个星灵，我就算真撞了那又怎样，不就是人类的玩物，废物玩意儿，给人用算它们幸运！”
顾末末眼神骤冷，“说我的星灵是废物？”
她漆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拉迪，背脊发凉的感觉再次回到拉迪身上，他不禁想到，这人怎么跟她的星灵一样恐怖？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
“啪。”顾末末猛地抽向拉迪，藤条划过拉迪身上的赘肉，绽放出红色的血痕，在拉迪嚎叫声中，她继续道：“我的星灵从来不是我的玩物，他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不是被你们肆意践踏的工具。”
“啪。”
“什么蛊惑人类，什么没有感情，不过是你们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只知道，你们在他们身上做的恶，他们是真真实实能感到痛苦的。”
“啪。”又是一下。
“看看你这幅自以为高贵的模样，下贱的从来不该是灵兽，也不是你们不屑一顾的平民，而是像你这种，只知道贪欢作乐，欺凌弱小的人。”
顾末末的话，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也像一股洪流，冲进了路德菲斯那千年来，被灵兽的祈求、哀嚎折磨得浸满仇恨的干涸内心上，他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孩，眼中的血色褪去，心脏雷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了根，发了芽。
第四鞭下去，拉迪已经叫不出来了。
被女孩气质镇住的莱昂赶紧回过神，目眦欲裂地瞪着眼前的黑发女生，“你再打一下试试，现在放了我们，我还能给你个全尸，要不然——嗷！”
莱昂被抽得在藤蔓上转了一圈，不可置信道：“你丫的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谁啊？”
顾末末甩了甩手腕，这一个个的酒囊饭袋，本事没有，体重倒高，抽得她累死了，不过抽得也很爽就是了。
路德菲斯抿着唇，挤走准备献殷勤的陆吾，主动地拉起她的手，替她揉了揉。
顾末末一愣，但路德菲斯手掌微凉，揉在手腕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便心安理得放松手腕给他揉了。
那边，莱昂还没回答，另外两个你一句我一嘴的替他回道：
“你知不知道，你面前站着的可是星都四大贵族之一，金伦家的下一任继承人！”
“金伦家族可是能在元帅面前说上两句话的人，惹了金伦家族，你死定了！”
顾末末：“......”so？她又不是第一天打了金伦家族的人。
而顾末末的沉默，让其他人以为她怕了，一个个脸上害怕褪去，又恢复成之前那副跋扈的模样。
其中一个抢声道：“现在知道怕了——”
莱昂忍无可忍地打断道：“都给老子闭嘴，让我来说。”
另外两人悻悻闭嘴。
莱昂阴笑道：“知道怕了就还有救，赶快放你爷爷下来，现在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求求我放过你，回去好好服侍服侍你爷爷，我就不计较了。”
“要不然，”说到这，莱昂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道，“哪怕无昼星星主来了，都保不下你！”
“哦？是吗。”
冷肃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几人循着声音看去，阿普沉静地站在门口，见空中摇晃的三人看过来后，他冷哼一声。
“如果本星主硬要保呢？”
莱昂：明明是老大的我，为什么总被抢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