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
潮水褪去，黎明的曙光掀开夜幕的轻纱，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路德菲斯的脸上。
白色长睫轻轻颤动，不知何时，契约惩罚的酷刑已经停止，脖颈间却传来一阵异动，几乎是本能，他瞬间睁开双眼，寻找颈间异动的另一半。
“你醒了？”莫兰惊喜道。
路德菲斯这才发现涿水莫兰，看了一圈没找到顾末末，他问：“末末呢？”
不用莫兰指引，他很快就感受身体和契约的异动，看向远方的海。
不止是他，整个联邦的召唤师、灵兽都发觉不对劲的地方，常年束缚身体的枷锁被人正以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撬开。
召唤师更是无法控制灵兽，关押猛兽的牢笼眼看就要被打开，他们第一时间想办法压住牢笼，但入侵手中契约的精神力是那样磅礴，别提他们，就连s级召唤师都无法压制。
路德菲斯站起身，看向天空中的女孩，早间温和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整个人仿佛渡了一层金光。
像是发觉了路德菲斯的视线，她朝他看了过来，微微一笑。
那一刻，路德菲斯觉得，就算抛弃一切和她走，也是无妨。
许久，一直紧紧盯着顾末末那的涿水提醒道，她看向莫兰，“好像结束了，我要过去。”
莫兰念着父母，自然不会拒绝她，只是路德菲斯......
“不用管我。”路德菲斯飘至空中，惩罚已经停止，之前顾末末给他输送地大量精神力开始作用，而他本身力量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治愈。
话音刚落，他便朝顾末末那边飞去。
莫兰也没再劝，抱着涿水和路德菲斯一起瞬移至海边。
胜负已分，顾末末收回精神力。
精神上的压制一松，里欧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脑内突突钝痛，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
比起身体的疼痛，他更恐惧的是精神力正一点一点抽离他的身体，盛放精神力的水池也仿佛变成四处破洞的篮子，精神力再也回不上来。
他清楚的明白，这就是精神力被废后的反应。
他失败了。里欧不可置信地注视自己双手，他竟然失败了！败给了一个刚刚开启精神力的女孩。
“哈哈哈哈。”里欧惨笑，颓然地倒在地上。
句芒拉开弓，对准里欧。
“不要！”
“等一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第一声来自伊芙，手上的镣铐正化为烟沫，可还没完全成功，挣扎间，镣铐打在尖刺上，发出哐哐响动，吸引了顾末末的注意。
她看了一眼火急火燎赶来的莫兰，终是叹了一声，擡擡手，让句芒放下弓箭，随后坐在鹿蜀身上，飞至海岸边。
见此，莫兰松了一口气，再怎么样...他也是他的父亲。
“末末呜呜呜呜呜。”涿水一看到顾末末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顾末末，却听见顾末末倒吸一口凉气。
路德菲斯一直观察顾末末，颈间的颤动就没停止过，一听到吸气声，便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顾末末撑起嘴角，“受了一点轻伤而已。”
路德菲斯拉开涿水，正欲用魔力探查顾末末的身体，却被顾末末推开，她咽下闷哼，故作镇定道：“没事，趁还有时间，我还有事要做。”
什么叫还有时间？
短暂的疑惑闪过路德菲斯的脑海，但另一边，顾末末已经叫上琴和玄冥，“你们帮我再做一件事。”
说话间，她面色平静，好像真的如她所说，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想到自己曾经将颈环敏感度调到最高，路德菲斯便暂时放下疑虑。
随后，顾末末带着玄冥、琴飞至空中，她闭上眼，点点蓝光自她身体里溢出，那是凝着玄冥和琴力量的精神力，竟浓厚到拥有实体。
天空像是下起了蓝色光雨，所有人都惊异地擡头望着这一幕。
手中的契约与光点结合，共鸣一般阵阵微颤。
“这是...”远在主星的阿普，注视着这熟悉的精神力，“是末末？！”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感到了契约的鸣动，光芒自契约中迸发，笼罩在每一个灵兽身上，治愈了他们身上的伤痕。
那光芒温暖，柔和，耐心地安抚灵兽的伤口，连昏迷中的鲁道夫都止不住舒服的呢喃，瞎了的双眼正渐渐恢复，霍奇也渐渐从他身体里分离而出。
“神迹，是神迹！”
“是主神在救我们吗？”
“不对，不是主神，是谁！？”
灵兽们恢复自由，一个个欣喜若狂地走在街上，又哭又笑，等了一千年，他们终于等到了自由。
这时，有灵兽反应过来，回过头，愤恨地看向身后的权贵，利爪显现，刚挥下去，就被无形的力量阻止，脑内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你们好，我是顾末末，这是第一次透过契约和你们交流，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里欧已败，契约链接从此以后便是我，我无意奴役灵兽，链接过会儿就会断开，你们将彻底恢复自由。”
“我知道你们不认识我，但你们一定知道路德菲斯，你们的主神。”
被提到名字，路德菲斯牢牢地注视顾末末。
那道目光那样炽烈，顾末末感受到了，她内心前所未有的清明，曾经经历的一切走马灯般显现在眼前，她笑容更甚。
“我明白你们不是里欧口中的工具，你们有感情，有思想，也有自己的信仰，千百年来，你们的主神从未放弃过拯救你们。”
“我也曾想过，为什么会来到星际。现在我明白了，或许我是被你们主神呼唤而来，为了就是——”
说话间，契约不受控制地飘至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后，光芒散去，形成一个个通往异界的大门。
“在这一刻带你们回家。”
灵兽目光颤动，异界的气息熟悉又陌生，但谁会认错自己的家呢？
他们不再关注复仇，迫不及待地打来眼前的门，望着门内熟悉的景象，热泪盈眶，有着急的已经先一步钻了进去。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灵兽毫不犹豫地回到异界。
有人想要拦住他们财产，但刚碰到异界入口就被弹开了，那只灵兽嗤笑一声，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异界。
阿普也看到面前这道门，他紧张地攥着衣袖，犹豫地望向纳黛尔，“你......”
纳黛尔莞尔一笑，“如果是主神，大概也会为了末末小姐而留下。”
阿普眼睛一亮，开心地冲过去抱住纳黛尔。
“你小心点！”
许久以后，大门关闭，只有少数灵兽愿意留下来。
被他呼唤而来。
路德菲斯满脑子只剩下这一句话。
他感到契约对他的束缚越来越弱，这曾是他最渴望的事。但现在，失去和顾末末的连接，却不能让他觉得有多开心。
他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他想解除契约的灵兽里，不再包含他自己。
这份契约让他见到了顾末末，他很想告诉她，如果是她的话，就算不解除契约，他也甘心戴上这道枷锁。
就在这份想要表达的心快要迸发时，他看到空中的顾末末吐出一口鲜血，光芒消散，她的灵兽顿消，整个人如破布娃娃般坠落。
“末末！”涿水急切地喊道。
下一秒，路德菲斯瞬移到她的身边，接住她下坠的身体。
一落地，莫兰和涿水就凑了过来，涿水摸了摸顾末末冰凉的身体，看到她嘴角止不住的鲜血，瞬间慌了神，“她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白。”
路德菲斯掌心泛光，探查她的情况，还没碰到她，就被顾末末握住了手，汹涌的精神力涌入他的身体，他连忙慌张地抽回手，“笨蛋，你别乱动了！”
刚说完，他感觉到身体最后的陈伤被修复，力量涌现，他的伤彻底痊愈。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着帮他治愈，她是不是傻啊！路德菲斯双眼绯红，气道：“你不要命了吗？！”
一天听到两次这句话，顾末末忍不住勾勾嘴角，语气虚浮：“趁着契约还没消失，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了。”
“什么叫最后？”路德菲斯心一沉，他又一次探查她的身体，这次顾末末已经无力阻止。
越看，路德菲斯心越凉，这具本该年轻力胜的身体正在快速的腐化溃败，治愈的魔力一进顾末末身体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会没用呢？”路德菲斯喃喃道，他不死心地换了十几种治愈能力，但都没有任何作用。
鲜血染红了顾末末的衣领，手下的身体越来越来冷，这副模样看得路德菲斯心痛，他咬住唇内嫩肉，释放权杖，让其散发温暖的光芒，企图驱散顾末末的冷意。
“没用的。”顾末末伸出手，冰冷的指尖摩挲路德菲斯的脸颊，最后一丝契约的气息从她身体里剥离，她满意地笑了，“路德菲斯，你是自由的猫猫了......”
“你别说话了！”路德菲斯沉声道，“我能救你。”
他抖着手，不要钱地使用治愈魔法，掌心被血染红，比鲜血更红的是他的眼睛，“不会的，不会的，你再撑一下，不要闭眼，听到没有！”
涿水撕掉衣服的一角，不停地给顾末末擦拭嘴角的血，“末末，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好不容易带我们打到大Boss了，你不能掉线啊。”
“抱歉...”顾末末声音轻得似乎要消失，“但这次可能不能和你们一起领通关奖励了...”
“你别瞎说！”莫兰阻止她，对路德菲斯道，“去找纳伦，让他修治疗舱，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不用，来不及了。”
身体崩坏的速度是那样快，快到都不给她时间好好道别，她看向涿水，“戒指...里面的空间很大，你喜欢买武器，可以用得到。”
“我不想听，”涿水抹了把眼泪，“我也不要！你要好起来陪我逛街！”
好起来...她也想啊，但真的好疼啊...濒死的感觉原来这么痛。
当初路德菲斯怎么熬过千年的，之前真该再给里欧两拳的，她苦中作乐地想着，目光转向路德菲斯。
那只平时不是冷脸就是臭脸的猫，这次难得露出无助慌神的表情，他仍然不死心，还在尝试阻止溃败，嘴唇几乎要被他自己咬破。
“路德菲斯...”顾末末小声唤他，“你还在生气吗？”
路德菲斯动作一顿，气什么？
“早知道当初就不跟你置气了...”顾末末喘了喘，“鲁道夫的眼睛我也治好了，你别气了，以后也别跟我冷战了好不好。”
从未想过顾末末要说的竟然是这些，路德菲斯脸上空白了几秒，心脏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抱住顾末末，晶莹的水痕划过脸颊，浸湿了女孩的肩，和血液融为一体。
他郑重地许下诺言，“好，以后我都听你的。”
“以后啊...”顾末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像是想到美好的未来般开心。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拽着路德菲斯的手渐渐松开，眼神逐渐溃散，那双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永远的阖上了。
感受到身上的力道一轻，路德菲斯茫然呢喃，“末末...？”
“咔嚓”一声。
是他环断裂的声音。
他背一僵，随后低下头，用几乎将她溶于骨血的力量抱住她，白色长发挡住了路德菲斯的面容，他一声没吭，只能隐隐看到他泛着血光的唇。
“末末！你别吓我，快醒醒呜呜呜。”涿水害怕地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她捂住嘴，泪水止不住的流。
莫兰呆滞地盯着眼前的一切，他难以置信，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吗？为什么说没就没？
是骗他的吧...这只小蘑菇最爱捉弄人，一定是睡着了才对。
他颤抖着手，刚碰到顾末末，被路德菲斯打开，“别碰她！”
莫兰擡起头，正巧对上路德菲斯的双眼，血色爬上瞳孔，正慢慢蚕食原本的颜色，混着泪水源源不断滚落，在脸颊上留下可怖的淡红色痕迹，这副模样，可怖得宛如恶鬼。
“你...你怎么了路德菲斯？”
路德菲斯抱着顾末末站起身，随着他的动作，黑与白混着血色交织，寒气自他脚下蔓延，每走一步，都留下冰花。
恐怖的气息几乎要冻住全部的人，可他抱着女孩的动作又那样温柔。
那个方向是...
莫兰张大眼睛，眼睁睁地注视着路德菲斯一步一步朝里欧走去。
路德菲斯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见他那副模样，里欧猛然嗤笑出声，“她死了，原来你也会有在意的人类。”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里欧挣扎地爬了起来，“高高在上的神，竟然有在意人类，哈哈哈哈哈。”
冰锥自路德菲斯周围凝结，只有听到死的那一刻，他睫毛微微一动，下一刻，冰锥无情地刺向里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