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地方?”◎
残阳如血,风卷黄沙。
林幽和淮安侯身穿玄衣铠甲,率领十万铁骑兵临城下。失去云落落的陪伴,林幽在苦寒的漠北蛰伏三年,从叛徒和疟疾手中救下父亲的性命,他要攻进洛阳城,封云落落为后,帮她从梦魇里走出来。
旌旗猎猎,战鼓声扬。
林幽正要擡手下令将士们攻城,却见城墙上突然出现一个白衣少女。
少女正是“云落落”。
“云落落”被五花大绑押在城楼上,纤细白皙的脖子被寒剑抵住,狂风将她的墨发吹得凌空乱舞,漆黑的墨发拂过她苍白的脸颊,她的眼底含着晶莹的泪水。
隔着遥远的距离。
林幽看到了她正在哭。
这一幕跟云落落所画的那副水墨画极其的相似,就像是梦魇重演一样。
但林幽却微微皱起了眉。
不对劲。
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林幽凝眸望向城楼上的白衣少女。
微蹙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一些。
城墙上的将士将剑抵在云落落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对城下的林幽道:“世子妃如今在我手上,世子爷若想保住世子妃的性命,就立刻带兵退到十里之外。”
林幽身边的淮安侯一惊:“落丫头怎么会在他们手里?她不是在孟州吗?”
没错,落落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林幽望着城墙上的人没说话。
这三年来,他跟褚绍一直在用飞鸽传书保持联络,褚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云落落的近况告知于他,林幽的人虽然在遥远的漠北,但他却连云落落院子里的葡萄藤现在长了多少尺都知道。林幽率领大军南下之后,跟孟州的距离缩得越来越近,所以战鸽来往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最近几乎每隔一日他都会收到褚绍用飞鸽传书寄过来的书信。
昨天晚上林幽还收到褚绍的书信,信上说云落落昨日学会了做酥梨糕。信是褚绍昨天下午寄过来的,就算云落落是半夜突然被人掳走,从孟州到洛京的距离,就算快马加鞭也需要两日,所以云落落现在绝不可能出现在洛京的城墙上。
尽管林幽对这件事情充满疑虑,但他却还是擡手道:“退兵……”
云落落的安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正在这时。
一支雕翎箭突然从后方射出。
箭矢破空之声响彻云霄。
淮安侯大惊,满脸怒容地回头,望向身后的将士:“谁射的箭?”
一个小将士脸色苍白道:“这支箭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自己射了出去……”
城墙上的少女被这支雕翎箭射中,她的身体蓦地一晃,胸口很快晕开猩红的血色,踉跄着跌落城楼,如同一只断翅的残蝶一般,迎头从十丈高楼笔直地坠落。
那副画卷里的梦魇再次成真。
但林幽总觉得有个地方不对劲。
来不及细想。
看到“云落落”跌落城楼,林幽急忙纵身,用轻功向她飞去,在半空中伸手接住了她染血的身体,稳稳地落到地上。
“落落……”
“云落落”苍白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个虚弱无力的笑容,她的眼眶中带着晶莹的热泪,擡手想要轻抚他的面容,但她的小手最终却还是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林幽抱着怀里的“云落落”。
紧接着心里头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变得更加汹涌浓郁了一些。
他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绝望感。
她的身上缺少那种绝望感。
云落落曾经将她的梦魇画成一幅画,林幽每日睡觉前都会观赏那副画,少则观赏一炷香,多则观赏几个时辰,画面上每个细节,每根头发丝,都烙印在他心中。林幽光是看到画卷上的女人,都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绝望,让他喘不过气来。
但怀里这个女人却没有这种绝望感。
她的面容跟云落落一模一样,就连神情也模仿得惟妙惟肖,无声落泪的模样更是令他心颤……
但她不是他的落落。
林幽将她扔到了地上,拔出腰间的冰冷寒刀,抵在了她纤细的脖子上。
“你是谁?”
画皮演不出绝望。
因为她不曾经历过心碎欲死的绝望。
城楼上守城的将士,见林幽孤身一人来到城门下,连忙下令众人射箭。
“快射杀贼首!”
漫天的箭雨遮天蔽日地向林幽射来。
没有人可以从箭雨中活命。
但他却是林幽。
林幽十六岁时剑术就已经独步天下,令人望尘莫及,内力更是深不可测。如今他在漠北蛰伏三年,这三年里他的内力不知道又往上攀登了几个高峰。
却见林幽左手轻擡,轻而易举地将漫天箭雨挥到一边。他双眸冰冷地望着脚下的女人,右手里握着的寒刀不禁用力,将女人白皙的脖颈切开一道血痕,猩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脖颈蜿蜒而下。
已死的女人蓦地睁开了眼睛。
她娇笑了一声:“真不愧是这个世界的支柱,竟然可以识破我的诡面。我的诡面连神佛都无法看穿,没想到竟然会被你这个凡人勘破,真是让人意外……”
林幽的俊脸上复上了一层寒霜,提刀向她砍去,冰冷的声音里带着阴戾寒怒:“不准用落落的脸这么跟我说话。”
女人轻盈地躲过林幽挥来的寒刀,声音变得更甜腻了一些:“什么语气,是这种语气吗?这个世界的支柱?”
“闭嘴!”
林幽脸上怒意更盛,刀刀致命地向眼前的女人砍去,寒刀上的罡气变得越来越凌厉,女人躲得越来越艰难,动作开始变得狼狈而慌乱,最后她的手臂被林幽狠戾地划开,墨绿色妖血浸透了薄衫。
女人蓦地擡起一双愤恨的妖瞳:“这就是世界对支柱的偏爱吗?明明我才降世不到一天,此间天地的灵气刚因我而诞生,他就可以引气入体用罡气砍伤我?”
随着她的血液越流越多,她的面容缓缓变成了原本的模样,她和云落落长得一点都不像,眉眼比她更加妖艳风情。
林幽擡刀向她砍去:“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身上为何会流着绿色的血?”
女人狼狈地躲开林幽的寒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娇艳风情的笑:“支柱对我感兴趣吗?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银诡,是个诡妖,有缘我们会再见面的……”
她如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荡漾开。
银诡化作一缕墨绿色的妖烟,用遁地术从战场上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幽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她是妖。
……可人间为何会有妖?
在战场上对峙的两军,看到眼前这令人骇闻的一幕,纷纷变得哗然起来。
“方才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会凭空消失?”
“难道她是妖邪?”
“这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妖?应该只是戏法吧?”
“世界上有这么真实的戏法吗?”
“莫非世上真的有妖?”
林幽寒下脸:“众将士听令,淮安营的人跟我冲进去诛杀昏君,漠北营的将士们立即掉头离开,前往城郊各大庙观寻找可以斩妖除魔的道长和方士。”
众人脸上一凛:“是,将军。”
后来,林幽用了不到两炷香的功夫就带兵攻破了城门,斩杀了昊元帝,诛灭了当初谏言诬陷淮安侯的官员。
漠北营的将士们将城郊各大庙观里的方丈主持全都抓到皇宫里,寻求斩妖除魔之道,众人这才知道诡妖竟然现世了。
他们的反应跟将士们一样。
“这个世界上竟有妖?”
道士们对诡妖知之甚少,斩妖除魔也只是纸上谈兵,根本毫无应对之法,就在众人焦头烂额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将士的禀告:“宫外有个姑娘说会除妖。”
林幽道:“让她进来。”
来人正是辛夷。
辛夷用缩地术瞬间来到宫中,带来一个令众人大惊的消息:“今夜戌时,妖门大开,妖物们将会在洛京降世。”
众人哗然:“什么?妖物降世?!”
林幽看到她所使用的缩地术,将寒剑抵在她纤细的脖子上:“你也是妖?”
辛夷脸色苍白地点头:“人分好坏,妖也是。我并不想伤害你们凡人,因为我曾经也是一个凡人……”
林幽对辛夷仍旧有敌意,直到看到辛夷画出来的法阵,对她自己产生抵御的效果之后,这才打消了对辛夷的疑虑。
众人在洛京布下地狱妖物的法阵,法阵用朱砂所画,虽然纹样复杂,但只要按照辛夷所给的模板就能将法阵画下来。
这些法阵不需要施术者的灵力,因为它不是诛妖阵,而是抵御阵,妖物抵御阵法对施术者的灵力没有任何要求。
人人都可以画。
抵御阵有时间限制,时间会根据所抵御的妖邪强弱而定,不是长久之计。
但眼下已经顾不得长不长久了。
众人能在妖物手中多活一日是一日。
妖物要在戌时现世的消息很快就在洛京城里传开,国子监的学生们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纷纷涌来帮助众人画法阵。
城中那些秀才、贵女、官员、寻常百姓、皇室宗亲全都放下了过去的芥蒂,加入到了画法阵的行列里,众人团结一心抵御外物。
国仇家恨和私人恩怨,在末日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洛京城里密密麻麻地画满了法阵。
林幽突然想到,如果洛京的抵御阵将妖物抵御在外,那妖物们会去哪里?
遭了,落落可能有危险!
林幽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他立即下令众人去附近各地画法阵,将京中的一切都交给淮安侯安排,让辛夷用缩地术带他去孟州,路上辛夷道:“虽然妖门会在洛京的上空打开,但妖物们降世时,可能会因为抢夺资源等原因,降落到洛京附近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云落落:幸好我当年画了那副画。
林幽:多亏有落落刀我,让我发现诡妖不对劲。
厉鬼幽: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