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守护的暴君（12）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云落落被厉鬼幽的样子吓到了。
他覆眼的白纱被血泪浸透,猩红色的血泪流得满脸都是，血液不断地从他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庞上蜿蜒滑落。
血水滴落到霜衣上，将他身上那件纤尘不染的霜衣都染成了血衣。
男人苍白俊美的脸庞上满是哀求。
他乌发雪肤，满脸都是血。
神色近乎于破碎溃灭。
仿佛她一根手指都能将他轻而易举地碾碎。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明明是救万民于水火的救世主。
他应当受万人敬仰。
他为何要对她低声下气成这样？
云落落的心蓦地收紧。
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刺痛。
五脏六腑都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她爱过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她见过他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模样。
所以他如今跪在她脚下这样低声下气卑微如泥的样子才会格外让她心痛。
直到这一刻,云落落才陡然惊觉,或许前世被那支划破云霄的雕翎箭伤得最深的人不是她,而是射出那支箭的厉鬼幽。
因为她拥有十几世的人生，一次死亡对她来说，只是一场噩梦。她随时都可以从这场噩梦里抽身，去过新的人生。
但厉鬼幽的人生却只有这一世。
他用三万年的生命为这场噩梦殉葬。
他始终活在这场可怕的噩梦里。
他永远都无法清醒过来。
她明明都原谅了他。
但他却始终都不肯原谅他自己。
他蜷缩在噩梦的角落里不断地坠落。
他只想忏悔，只想赎罪。
他从未想过被拥抱和救赎。
云落落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她蓦地张开纤细莹白的双臂，将男人颤抖的身体抱在怀里,察觉到他冰冷的身体蓦地一颤，云落落心疼起来,她用最温软的语气去哄他：“好好好，我不赶你走……林幽,你先别哭了……”
男人被她抱住之后,一直在他身上翻涌缠绕的墨黑色鬼火顷刻间消失不见，就像是被她吓晕了一样，它们瑟瑟发抖地埋到了他的身体里,生怕会被她发现。
厉鬼幽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一动都不敢动。
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他担心他现在是在做梦。
如果不是做梦……
云落落怎么可能会伸手拥抱他呢？
他害怕梦会醒，害怕梦会碎,所以他僵着身体，木然地被云落落抱在怀里。
他一动都不敢动。
生怕这个美梦会像泡沫般破碎。
眼前一片漆黑。
他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那张被白纱覆眼的俊脸有些茫然。
他的心脏在剧烈地狂跳。
落落在以什么样的表情拥抱他呢？
是厌恶？是敷衍？还是不耐烦？
亦或是拿起后再放下的漠然？
不论是她是什么样的表情，厉鬼幽都觉得此刻被她拥抱的自己很幸福。
他害怕这份幸福太短暂。
他甚至想就这样死在她的怀里……
云落落伸出纤软温热的手掌,像安抚一个走散的小孩一样,轻轻地抚过他冰冷僵硬的背脊：“我原谅你了,你也要原谅你自己，那只不过是一个噩梦而已……”
她的声音像天光一样温柔。
“林幽……”
“早点从噩梦里走出来。”
厉鬼幽看不到云落落脸上的表情。
但他却能够听到她温暖的声音。
他终于知道，她在以什么样的表情拥抱他了，她脸上是温暖宁静的表情。
就像是夏日午后葡萄藤下的荫翳。
明媚，温暖，却不灼目。
连风都要融化在她的温柔里。
厉鬼幽慢慢擡手，苍白冰冷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她纤细的背上。察觉到云落落没有任何不悦，厉鬼幽才敢缓缓收紧双臂，将云落落温暖柔软的身体，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他等了这个拥抱等了三万年。
他终于抱住他最心爱的姑娘了。
“你真的不赶我走了吗？”
他沙哑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轻颤。
云落落用最温柔的声音道：“你不是告诉过我吗？你很有用……”
少女声音里染上了温暖的笑意。
“所以我很需要你……”
厉鬼幽僵硬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真的吗？”
她真的需要他吗？
“真的……”
云落落很肯定地告诉道：“我的葡萄藤还没有浇水，你待会儿可以帮我浇水，浇完水之后再去灶屋帮我做饭，你会不会做酥梨糕？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教完你之后你就可以天天做给我吃了。”
爱情的意义大概就是被需要。
虽然云落落跟厉鬼幽的爱情已经被邪祟摧折了，但她却无法对如此痛苦沉湎于过去不肯放过自己的厉鬼幽坐视不管。
他拼命想要证明他存在的价值。
那她就给他这个价值。
她爱过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所以她无法忍受他卑贱自殒的样子。
他想要向她忏悔，向她赎罪。
所以她给他这个忏悔赎罪的机会。
云落落曾以为前世那支雕翎箭，是她此生都无法被磨灭的噩梦，但当她知道那场噩梦里还有另外一个比她还痛苦的受害者之后，她就突然觉得没有那么痛苦了。
人就是这样复杂而矛盾的动物。
她原本觉得自己很惨，但看到其他人比自己过得更惨，她就突然觉得心理有了平衡，不再觉得自己过得有多惨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光，她还可以分给他更多光：“其实前世那件事情对我的伤害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林幽，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重生？”
厉鬼幽怔怔地擡起一张苍白的俊脸。
“为什么？”
云落落将藏在心底的秘密，分享给了这个比她还惨的男人：“因为我其实已经活了十几世了，你跟我的那一世，只是我漫长岁月里的一个回忆，所以你没有必要用自己的一生给这段回忆陪葬……”
厉鬼幽的身体蓦地颤抖了一下。
连沙哑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起来。
“……你还是想赶我走？”
云落落一愣，没想到他得知她活了十几世之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轻松，而是担心她会赶他走，她安慰他道：“我没有想赶你走，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前世那件事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你不必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罪恶感。”
厉鬼幽脸色苍白地望着虚空。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云落落低声道：“其实当年我并不恨你，只是觉得很伤心而已。但是现在，我知道你并不想伤害我，所以我连伤心都不觉得伤心了，真的，我一点都不觉得伤心，我只想让你从噩梦里走出来……”
云落落缓缓松开了厉鬼幽的身体，伸出莹白纤细的小手，摸了摸男人脸上那道覆眼的白纱，白纱早就被他的血泪浸透了，变成了血红的红纱：“林幽，我现在把你留在我身边，并不是因为我恨你，而是因为，我到现在都很喜欢你……”
厉鬼幽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擡起一张苍白的俊脸。
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云落落。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看不到。
因为他看不到云落落脸上的表情。
云落落明明知道厉鬼幽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她仍旧不敢看他的脸，她垂低了脑袋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想待在我身边赎罪忏悔，你可以一直赎到你放过自己为止，但你我之间，缘分已尽……我现在很喜欢那个不是你的林幽，我对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如果这一世继续跟你在一起，那就对他太不公平了……”
她可能是天生多情，但她的确没有办法放任厉鬼幽不管，也没有办法因为厉鬼幽放弃林幽，她也想两个林幽都要，但这样对他们两个人都很不公平。
云落落低着脑袋，咬唇说道：“我是不是太花心了？我其实也不想这样的，但我真的喜欢上了他，对不起……”
厉鬼幽蓦地将云落落抱在怀里，颤着声音说道：“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他从未奢求过她会原谅他。
但他却没有想到。
这个笨得无可救药的女人，不仅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还至今都喜欢着他。
他要的并不多。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云落落在厉鬼幽冰冷的怀里安静地待了一会儿，才擡头说道：“对了，你还得帮我一个忙，我身上绑定了一个系统，需要让林幽的心碎到一百分，目前已经五十分了。明天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过来，如果他来了的话，我们就假装演场戏让他伤心吧……”
厉鬼幽声音低哑道：“好……”
她让他为她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云落落跟他说了这么半天的话，肚子有些饿了，厉鬼幽虽然眼睛瞎了，但却可以用法术操控小纸人给云落落做饭。
厉鬼幽用剪刀在宣纸上裁出九只巴掌大的小纸人，将它们放在桌案上，他用死灭之力将纸人们复活，那九只单薄的小纸人倏地从桌案上仰起了小脑袋，它们茫然地望着厉鬼幽：“主人。”
厉鬼幽轻启薄唇：“去做饭。”
“是，主人。”
通体雪白的小纸人们，接二连三地跳下了桌子，跑去灶屋里生火做饭。
它们抱着比身体还要高的柴禾，一根根地往灶台里扔，生火时还不小心烧着了一只小纸人，那只小纸人被烈火吓得满地乱跑，吱哇乱叫地跳进了水缸里。
后来它湿漉漉地从水缸里爬出来。
但却脑袋却被烧掉了一半。
云落落：“……”
它们真的可以做成一餐饭吗？
不如我还是亲自动手吧……
后来这群小纸人真的给云落落做出了五菜一汤来，味道竟然还不错，云落落立刻对这群小纸人另眼相看起来。
夜里，云落落再次梦到了前世。
她穿着一身白衣，被寒剑抵着纤细白皙的脖子，五花大绑地押在城墙上。狂风将她的青丝吹得泼墨般乱舞，漆黑的墨发拂过她苍白的脸颊，金钗落到地上。
那支冰冷尖锐的雕翎箭破空射来。
即将贯穿她的身体。
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噩梦。
但云落落的心仍旧提了起来。
就在那支雕翎箭即将贯穿她的时候。
云落落的身前，蓦地出现一道黑白交错的鬼影，他白纱覆眼，黑火燎身。
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庞，如同更古不化的雪山，风姿绝尘，清冷孤绝，他如同守护神一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清风拂动他的衣袖，将他雪白的霜衣吹得衣袂轻扬，墨发凌空，飘渺如仙。
那支箭没有射到她的身上。
而是被他用身体挡住了。
他坚定不移地守在她的身前。
直到那一刻，云落落终于知道。
她已经彻底从这个梦魇里走出来了。
她从未被任何人抛弃。
她的恋人比她想象中还要爱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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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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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漆黑幽冷的墨眸宛若深渊寒潭，正沉沉地看着她。
云绵绵鬼迷心窍道：“我是你的主人。”
萧尽禅道：“主人。”
他家主人身娇体弱，风吹就倒，雨淋就湿。
无妄之海里谁都可以撕碎她。
为了保护他的主人，他发了疯的修炼，不要命地诛魔，他变得越来越强，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妄之主。
无妄之海配不上他的主人，他还要为她杀上九重天！
“天冷了，是时候让我的主人去天界当主人了。”
漫天诸神，宛若黑云蔽月，压境而来。萧尽禅擦拭着手中的长剑，缓缓起身，勾起红唇，对漫天诸神投去轻蔑一笑。
他要为她重铸肉身，为她诛魔灭神。
云绵绵：“……”
我其实并不想去天界当主人。
我甚至都不是你的主人。
我明明只是说了一个小小的谎。
你为什么要把场面搞得这么吓人那么大……
现在我真的很难收场啊啊啊啊啊
o(╥﹏╥)o
“主人，满意我为你创造的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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