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守护的暴君（14）
◎“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说过这句话。”◎
云落落拎着香烛纸钱回到府邸。
成衣铺的掌柜已经派小厮将她买好的霜衣和云锦霜纱送上了门。
云落落问厉鬼幽：“我应该怎么把这些东西烧给你？需要祭台供桌吗？”
厉鬼幽摇头：“不必,直接用火盆烧给我，烧的时候要对着祭物呼唤我的名字，脑海里也要浮起我的脸。”
云落落愣了愣：“这么简单吗？”
厉鬼幽道：“其实并不简单，凡人们给已逝的亡灵烧祭物时,脑海里浮起的亡灵容貌越清晰,亡灵得到的祭物就会越完整。同理,如果凡人们的脑海里浮起的亡灵容貌越来越模糊，亡灵所得到的祭物就会越来越破碎，最后甚至什么都得不到。起初，亡灵们都会得到完整的祭物，但随着烧祭物的生者年纪渐长，他们对亡灵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所以亡灵们所得到的祭物也会变得越来越少，最后这些失去有效祭拜的亡灵,就会变成没有人祭拜的孤魂野鬼，像乞丐一样游荡在冥府鬼界。”
云落落一怔,心脏蓦地提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给厉鬼幽烧纸钱：“那你是不是也变成鬼界乞丐了？”
厉鬼幽擡起一双被白纱覆盖的眼眸，安静地望向云落落的脸，虽然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云落落脸上的表情。
但他却能感受到她微滞的气息。
……她应当是在为他难过吧？
厉鬼幽微微皱起了眉：“不必为我感到难过，虽然没有人给我祭拜,但我可以去抢鬼帝和阎王的香火。我经常把他们的神庙洗劫一空，过得很是富裕。”
其实他过得并没有那么富裕。
因为他成为鬼魂之后，对外物的需求并不高,他身上这件霜衣还是两万九千年前清玄子烧给他的那件霜衣,被他缝缝补补地穿了两万九千年,都快要风化了。
他平时不怎么吃香烛，只在肚子饿得无法继续前行寻觅落落的时候，才会去鬼帝和阎王的神庙里抢劫香火。
其余时候，他都过得很节俭。
一顿香火他可以掰成一个月来吃。
他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云落落，因为他不想让他心爱的姑娘难过。
云落落怀疑道：“真的吗？”
厉鬼幽说着鬼话：“真的。”
他站在云落落身前，低头哄了云落落好半天，才让她相信了他说的鬼话。
云落落微红着眼，端来一个火盆，先将祭祀要用的香和蜡烛点燃，将点燃的檀香插在了土壤里，两根点燃的蜡烛立在旁边。
“林幽林幽……”
云落落一边呼唤着厉鬼幽的名字，一边将手里的黄纸钱送进火盆里烧。
纸钱要一张张地烧才能烧干净，如果叠在一起烧，就会很容易将纸钱烧断，这样厉鬼幽收到的纸钱就会不完整。
赤红的火光映在云落落的脸上，将她纤美动人的脸庞，映得如秋水一样温柔。
她不用在脑海里思索厉鬼幽的面容，因为他就安静地站在她眼前，她望着他的面容，呼唤着他的名字，就像是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作弊一样。
火盆里的黄纸钱很快燃烧殆尽。
云落落擡头望向厉鬼幽，却见厉鬼幽的苍白修长的手里，蓦地出现了一大叠纸钱和香烛，身体都变得晶莹了很多。
整个人都看起来如沐春风了。
云落落喜上眉梢，没想到厉鬼幽这么快就收到了她烧给他的纸钱和香烛，她迫不及待地将放在石凳上的霜衣送进火盆里燃烧，担心燃烧得不彻底，所以云落落用一根木枝架在火盆上，挂着霜衣燃烧。
这件霜衣很快就烧得渣都不剩。
云落落擡起眼眸，看到厉鬼幽身上那件染血的霜衣，焕然一新地变成了一件雪白的新衣，新衣的衣襟和袖口滚着雪色的云边，整个人都看起来清雅华贵了不少。
如同鬼中贵公子。
云落落依葫芦画瓢将裁好的云锦霜纱挂在木枝上烧给厉鬼幽，覆在厉鬼幽双眸上的血纱，蓦地变成了干净的白纱。
他下意识擡手，摸了摸眼上的白纱，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庞上，薄唇似乎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谢谢落落。”
云落落高兴起来：“不客气，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烧三件新衣，让你成为冥府鬼界最靓丽的鬼，这里还有几件呢……”
她将剩下的几件霜衣跟两匹云锦霜纱全都烧给了厉鬼幽，以备不时只需。
厉鬼幽收到后，将这些多出来的衣物全都妥善地放进了他的鬼域空间里。
他动作一顿，静如初雪的脸色突然一变，他神色慌乱地擡起苍白修长的手摸进衣襟里，像是在怀里翻找什么东西。
云落落问：“你在找什么？”
厉鬼幽脸色苍白：“我的剑穗……”
那个剑穗陪伴了他三万年。
是云落落前世唯一送给他的礼物。
他担心换上新衣时，那个陪伴了他三万年的剑穗，会像旧衣一样消失不见。但很快，厉鬼幽从怀里找到那个剑穗，他的神色这才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云落落认出他手中的剑穗：“这是我前世送给你的那个剑穗吗？”
厉鬼幽点了点头。
这个剑穗已经快要褪成白色了。
云落落：“我重新给你做一个吧。”
厉鬼幽一愣：“好。”
云落落从房间里找来红丝线，坐在葡萄藤下的木椅上给他编剑穗，厉鬼幽安静地坐在一边，双眸覆纱地注视着她。
明媚的天光，从枝繁叶茂的葡萄叶缝隙散落下来，映在了两人的脸上，将他们淡泊宁静的面容照得越加的纤尘不染。
男才女貌，珠联璧合。
林幽端着冰镇青梅翻院墙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光景。
心中蓦地泛起酸涩。
“落落……”
云落落擡起头看到林幽走过来，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想要给厉鬼幽一个眼神，但看到厉鬼幽的眼上覆着白纱后，这才想起厉鬼幽的眼睛看不到，所以她只好用力地咳了两声，提醒厉鬼幽要陪她演戏。
厉鬼幽也轻咳了一声。
作为对她的回应。
林幽将冰镇青梅端到云落落面前。
“想不想吃冰镇青梅？”
云落落用温软娇甜的声音问厉鬼幽：“夫君要吃冰镇青梅吗？”
厉鬼幽听到这个称呼，浑身就像是被过电了一样，每焰鬼火都在战栗。
他已经有三万年没有听到云落落用这个称呼来唤自己了，如今听到她用娇甜的声音唤他夫君，厉鬼幽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整个人都坠在了云端雾里。
他甚至都忘记了云落落是在演戏。
厉鬼幽声音沙哑：“要……”
林幽蓦地僵在了原地。
他擡起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
“你叫他什么？”
云落落道：“我叫他夫君呀……”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林幽，忘记跟你介绍了，他其实是前世的你。你还记得我跟你成婚时，在你房间里挂的那副画吗？我骗你说那是预知梦，其实不是，那是真实发生在前世的一场意外。我拥有前世的记忆，在今生复活后，以为你会像前世一样射死我，所以我跟你成婚后才会对你颐指气使百般折磨。但是如今真相大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妖邪作祟，前世的你并没有想要射死我。他为了向我赎罪挖掉了他的眼睛，化作怨气滔天的厉鬼，在虚无的世界里寻了我三万年，现在才终于找到了我。如今，我跟他已经重修旧好了……”
“那我呢？”
林幽漆黑深邃的眸底染上了微红。
他脸色苍白地望着云落落，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跟他重修旧好了，那我呢？你就要丢掉我了吗？”
他今生也做过她的夫君。
但她却从未用这个称谓唤过他。
早在林幽看到厉鬼幽的那一个瞬间，他就有预感，自己会因为厉鬼幽被云落落当做垃圾一样毫不犹豫地扔掉。但林幽却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的快。
云落落不忍看他，垂睫道：“林幽，前世我跟他在漠北相依为命了三年，你不知道我跟他的感情有多深……”
林幽眼角泛红地盯着她，愤怒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妒忌：“因为你们两个人感情深厚，就可以随意践踏我的感情吗？这只破鬼造的孽凭什么要我来背？你因为他对我冷若冰霜，如今又因为他而将我弃如敝履，我在你眼底究竟算什么？”
林幽漆黑幽暗的墨眸里满是愠怒。
他明明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但云落落却还是听到了他破碎的声音。
【叮！林幽对你的心碎值+10！】
【目前心碎值：60分】
云落落心中有些难受，不敢擡头看林幽的眼睛，她害怕自己会对他心软。
林幽见云落落半天不说话，那颗被碾碎的心脏狠狠地砸到地上，碎成了稀巴烂，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所以我就活该沦为你们两个人爱情的祭品，对吗？”
云落落低头道：“对不起……”
她这声道歉无疑是在默认这句话。
林幽的脸色倏地变得比纸还要惨白。
云落落听到脑海里传来系统提示音。
【叮！林幽对你的心碎值+10！】
【目前心碎值：70分】
云落落不敢擡头看他，林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脸色惨白地从庭院离开。
厉鬼幽道：“他走了。”
云落落这才缓缓擡起了头。
她看到林幽放在石桌上的冰镇青梅，撚起一颗塞到了嘴巴里，但她却只感觉到了酸，没有感觉到甜。
她吃了一颗就不想继续吃了。
云落落问厉鬼幽：“林幽的心刚才又碎掉了二十分，你说他明天还会来吗？”
厉鬼幽道：“会。”
云落落一愣：“为什么这么肯定？”
厉鬼幽擡起一张苍白俊秀的脸庞。
“因为我曾经是他。”
只要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就不可能会放弃追逐云落落。哪怕是现在，他早就化作了厉鬼，心脏早就已经不再跳动了，但他仍旧会因云落落的存在而心动。
情之所起，至死难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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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熹微，云雾弥漫。
厉鬼幽在庭院里布下法阵，用灵气种下仙灵树，仙灵树的绿芽破土而出，瞬间长成了一棵参天的海棠花大树。
时值七月底，海棠花早已凋谢，但这棵仙灵树上却开满了灼艳的海棠。
云落落站在海棠树下，听到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到了林幽。
林幽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望着树下的厉鬼幽：“你在做什么？”
“种仙灵树。”
厉鬼幽回过头望向林幽。
“你来做什么？”
晨光散落在林幽俊朗不羁的脸上，将他美如冠玉的俊容，照得越加的俊逸出尘，他的脸上露出一个不驯的笑。
“我来撬墙角……”
云落落：“……”
你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真的好吗？
林幽这副恬不知耻的模样。
连厉鬼幽都怔在了原地。
林幽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云落落跟厉鬼幽的表情一样，那双乌黑深邃的墨眸里，带着至死方休的热烈：“这世上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锄头。只要这个世界还没有灭亡，我就还有机会。”
见厉鬼幽没有开口说话，林幽脸上那副桀骜不驯的笑容变得更加肆意起来，带着一股少年意气的落拓不羁：“那个破鬼，你给我小心一点，千万不要给我这个可乘之机，不然你就死定了。”
这就是林幽，像夏日天光一样明媚耀眼的林幽，哪怕是撬墙角这种事情，他也说得这般光风霁月光明磊落。
厉鬼幽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起：“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说过这句话。”
林幽一怔：“什么话？”
厉鬼幽擡起一张白纱覆眼的俊脸。
“撬墙角这句话。”
林幽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被撬墙角的明明是你。
云落落：“……”
不，被撬墙角的是你。
作者有话说：
林幽：为什么我撬你墙角你还这么高兴？
厉鬼幽：你猜。
云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