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貍是我的……”◎
众人回到芙蓉镇。
兰心临走时,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她跑到云落落的屋子里说道:“我知道了,你之所以能从鲛人歌里清醒过来,是因为你的美梦和噩梦是同一个梦!”
云落落吓得连忙伸手去捂兰心的嘴,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厨房,生怕这话会被雪痕听到:“你可千万不要瞎说呀……”
兰心疑惑:“难道不是吗?”
云落落有些心虚:“不是。”
她的美梦和噩梦的确是同一个梦,她既渴望跟昔日的恋人们重逢,也害怕被恋人们发现,她其实拥有很多个恋人。
这事尤其不能让雪痕知道。
兰心只好带着疑惑离开了芙蓉镇。
云落落望向镜子里的自己,雪白的狐貍耳朵从发间露出来,自从她从鲛人歌里出来后,狐貍耳朵就再也没有消失过,蓬松的狐貍尾巴也一直都拖在她身后。
她尝试过用法力,强行将她的狐耳和狐尾收起来,但却没有任何效果。
云落落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她问心有愧。
雪痕端着做好的饭菜走进屋子里,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庞上,神色如常,像是并没有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
云落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雪痕在做饭,小纸人们会帮他添柴烧灶打下手。
若是让魔将们知道,他们那位杀人不眨眼的魔尊大人,每日都用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为妻子洗手作羹汤,他们一定会惊得瞠目结舌,吓得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这位妻子还逃了他的婚。
未免过得太舒坦了。
两人围在桌前吃了午饭,云落落吃饱喝足后想要睡午觉,她脱了鞋爬上床,正准备睡觉,雪痕就从厨房回来了,他脱掉外衣,跟着上了榻。
云落落以为雪痕想午睡,所以滚到了雪痕的怀里,像以前那样依偎着他。
雪痕擡手轻抚着她的背,云落落舒服得眯起眼睛,雪白蓬松的尾巴卷起来,她最喜欢午睡的时候被他摸背了。
这让她想起在秘境里当狐貍的时候。
男人清冷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在鲛人歌里梦到了什么?”
云落落的狐貍耳朵一颤,睡意立刻清醒了一大半,支吾着不敢擡头。
“没、没什么……”
“没什么?”
雪痕擡起苍白修长的手,捏住云落落的下巴,那双暗红色的血眸望着她:“既然没什么,为何会怕我知道?”
云落落不敢看他那双赤色的血眸,雪白的狐貍耳朵轻轻发颤,将小脸埋到了他怀里,狐尾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腰。
“我、我不想说。”
她知道自己是颗花心大萝卜,她一边谴责自己的花心,一边将萝卜坑挖得更深了一些,不敢让任何人发现她的花心。
“你不要问了好不好?”
云落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害怕。
雪痕垂下黑睫,望向云落落缠住自己腰间的狐尾,心中有些不可思议。
他家小狐貍嘴巴上说恨他,声音里在害怕他,但身体却表现得截然相反。
她雪白蓬松的狐貍尾巴,总是紧紧地缠着他的腰,像是害怕跟他分开一样。
雪痕微微皱起了眉。
他怎么可能会舍得离开她?
云落落见雪痕不说话,以为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了,连忙凑过去亲雪痕的唇。
雪痕声音低哑:“你做什么?”
云落落道:“给你封口费。”
雪痕眸光渐暗:“不够。”
云落落只好红着小脸,伸出双手勾住雪痕的脖子,仰头吻住了他的薄唇。
原本只想给个封口费,最后却不知道怎么就被雪痕摁在床上报了一次恩。
雪痕餍足地将云落落抱在怀里,苍白修长的手轻抚着她轻颤的背。
云落落双颊嫣红,衣衫散乱,躺在雪痕的怀里。她望着雪痕那玉白的胸膛上,被她用指甲抓出来的红痕,忍不住心虚地挪开了眼睛:“恩公,我想剪指甲。”
她的指甲已经有三厘米长了,每次她情到浓时,都会无法自控地弄伤雪痕。
雪痕轻抚云落落的手一顿。
“长指甲很好看。”
云落落挣扎道:“可我不喜欢。”
雪痕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她,许久,他才颔首:“好。”
云落落的眼睛蓦地一亮:“真的?”
雪痕望着她,眼底带着冰冷的警告:“我去你的识海里撕掉不朽符,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云落落自然知道他说的多余的事情是什么,雀跃地点头:“好。”
雪痕垂下眼眸:“等你剪完指甲,我会重新把不朽符贴到你的识海里。”
云落落瞬间有如霜打了的茄子。
“为什么呀……”
雪痕擡手,捏了捏云落落的下巴,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眸冷冷地望着她。
“你说是为什么?”
看来是她伤害自己的前科实在太多,雪痕如今已经完全不信任她了。
云落落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那好吧。”
雪痕的神魂进了云落落的识海,伸手剥落了那层层叠叠的不朽符。
云落落只觉得身体里那种像是在泡温泉的感觉,突然之间就消失了,心里无端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看来她已经习惯被不朽符保护了。
云落落找来银剪刀修剪了手指甲,跟脚趾头上的指甲,眼珠一转,正要装作不小心的样子,用剪刀划伤自己的手。
但一道冰冷的魔气,却蓦地缠住她纤细白皙的手腕,如同锁链一般。
男人危险冰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他的声音冰冷得有些可怕。
手腕上的那道魔气缓慢地收紧。
云落落的眼睫轻轻颤动。
“我、我知道了。”
她心惊胆战地剪完了指甲,那道冰冷寒凉的魔气,才缓缓从她手腕上离开。
云落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用神魂去了一趟自己的识海,雪痕正在贴不朽符,不朽符已经贴满了她的妖丹,她走到雪痕身边,忍不住好奇:“这些不朽符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雪痕道:“用我灵台里的肉。”
云落落的脑袋嗡了一下。
她擡起一双澄莹秀澈的眼睛。
“你说什么?”
雪痕苍白修长的手指,划过一张黄色的不朽符:“灵台是修者最脆弱的地方,但被业火反噬过的灵台却很坚固,因为它们遭受了千锤百炼的痛苦。”
男人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在云落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你都对你自己做了什么?”
雪痕将手中的不朽符贴到她的妖丹上:“我一刀刀剜掉了灵台里的龙肉,抽了几碗龙血,用龙肉混合龙血碾成了朱砂,画出了这三万张不朽符。”
男人的声音很冷漠,剜肉放血,被他说得就像是摘花瓣一样简单。
云落落脸上血色褪尽,苍白的指尖颤抖得厉害。
“你不要命了?”
闻言,雪痕转过头,望向云落落,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眼神冰冷疯狂。
“我不要命,我只想要你。”
云落落抓住他的手腕,咬着牙,眼眶泛红地说:“让我去你的识海。”
雪痕低声:“好。”
云落落终于来到了雪痕的识海。
其他人的识海都是一片静谧汪洋,汪洋的水里盛满了液态的灵力。
但雪痕的识海,却是一片赤焰火海。她看到他的识海像是被陨石凿开一个巨大的深渊,深渊里燃烧着焚天灼骨的业火,业火将识海里的液态灵力烧成了灰烬,仿佛要将天地都吞没殆尽。
整个世界如同无间炼狱一般。
云落落怔怔地望着这片深渊火海,尽管她早就知道,雪痕因为她而被业火反噬,但当她真的目睹这一切时,神魂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大脑里一片空白。
她在他滚烫的识海里落下一滴泪。
雪痕皱眉,将她的神魂从他的识海里带出来,擡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泪。
但云落落眼眶里溢出来的眼泪,却越来越多,雪痕拭泪的动作越来越笨拙,越来越慌乱。
最后雪痕伸手将云落落抱住怀里。
“不准再哭了。”
尽管男人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凶,但云落落却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无措。
云落落的眼眶里溢满了眼泪。
“不要再这样了……”
他为她剜出了他的心,割掉了灵台里的肉,用血制成不朽符。他为她从仙君堕成了邪魔,为她废掉了一半的修为,为她日夜忍受被业火焚烧反噬的痛苦。
他似乎把她当做了一座神殿,榨干了他的身体、他的灵魂来供奉她。
他献祭般自我毁灭地爱着她。
但她却知道她自己根本就不值得,因为她无法回应他同等质量的爱。
“我不值得的……”
雪痕松开手臂,俯过身,低头吻掉她眼角的泪,望向她的眼神偏执而坚定。
“你值得。”
她在他坠进深渊的时候,像光一样出现在他眼前,照亮了他被毁灭的人生。
他可以为她毁灭一切。
包括他自己。
她比任何人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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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继续在芙蓉镇里隐居。
云落落再也不敢瞎折腾不朽符了,她指甲变长的时候,就会让雪痕去识海撕掉不朽符,等剪完指甲,放任雪痕给她贴不朽符。
这些都是雪痕用血肉换来的,云落落舍不得弄坏,所以只能另想办法做任务。
隐居的这段时间里,雪痕一直都没有提回魔域的事情。
这天,云落落刚剪完指甲,就忍不住问:“恩公为什么不带我回魔域?”
雪痕擡起云落落纤白的手指,吹掉了上面残留的碎屑:“因为你不喜欢邪魔。”
而魔域里遍地都是邪魔。
云落落想说,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喜欢邪魔,他们对她都很好。她始终记得,当初她要大婚时,那些邪魔们为她忙前忙后,学吹唢呐贴喜字的样子。
人分好坏,魔也是。
雪痕似乎将坏的邪魔全都杀完了,云落落看到的都是些很好的邪魔。他们生来就是邪魔,只能永远龟缩在魔域里。
但云落落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因为这场戏还没有落幕。
雪痕的心还没有彻底碎掉。
云落落正在魂不守舍地想任务,却突然听到雪痕清冷低沉的声音。
“想不想当神尊夫人?”
云落落脸上一愣,擡起头道:“想。”
雪痕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睫,唇角弯起:“你马上就可以当了。”
云落落意识到雪痕要杀回九重天了。
她弯起了漂亮的眼眸。
“好。”
夜凉如水,风清月白。
云落落半夜突然醒了过来,发现雪痕不在她枕边,月光透过窗纸映在地上。
庭院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魔将担忧道:“尊主,您上次的伤还没好,应该静养才是,此时跟天族开战并非是明智之选,还请尊主三思……”
“闭嘴。”
雪痕语气冰冷道:“若是吵醒了我的小狐貍,明日我让你提头来见。”
为了魔将的生命安全,云落落立刻放缓了自己的呼吸,生怕被雪痕发现自己已经醒过来了。
雪痕道:“三日后,杀上九重天。”
魔将们不敢发出任何异议。
“是,魔尊大人。”
那些魔将们如同黑影般从庭院离开。
雪痕踏着月光走进屋子。
云落落吓得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雪痕没有直接回床上睡觉,而是坐在桌子前,借着窗台的月光,解开衣衫,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探进身体里,他从骨骼里拔出一根带血的肋骨。
雪痕疼得微微皱起了眉,脸色都变得苍白了,但他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生怕吵醒了云落落。
他将这根肋骨化作两枚骨戒,用衣角擦干净了骨戒上沾着的血,缓缓起身,苍白着脸,往帷幔低垂的床榻走去。
云落落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仿佛刚醒过来的样子:“恩公……”
雪痕一顿:“怎么醒了?”
云落落迷糊道:“翻个身就醒了。”
雪痕没有怀疑云落落,伸手将她温软的身体抱在怀里,擡起她纤细的手指,将一枚冰冷的骨戒戴了上去。
云落落一愣:“这是什么?”
雪痕擡起云落落的手指,低头亲了亲她的指缝,低声道:“这是骨戒。”
云落落问:“骨戒?”
雪痕垂下眼睫:“虽然你不愿嫁我,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妻。”
云落落失神地望着雪痕。
雪痕擡起眼眸:“三日后,我会把你装进骨戒里,带你杀上天界。”
当年神龙大战,雪痕认为战场危险,所以将云落落留在了龙隐山,但这间接导致了云落落的死亡,所以这一次雪痕吸取了惨痛教训,要将云落落带在身边。
他会誓死保护她的安危。
雪痕声音放轻:“若我死了,骨戒会将你送到附近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骨戒只有他们两个人能打开,云落落的身上贴着那么多不朽符,就算他死了千遍万遍,应该也能护她平安无恙。
云落落心里突然一慌:“恩公,我没那么想当神尊夫人,不如我们晚几个月再杀上九重天,你先去养好伤……”
雪痕微微擡眸:“你关心我?”
云落落拼命地点头。
雪痕的眼神变得更温柔了一些。
“这点小伤死不了。”
他还没有跟小狐貍成婚呢。
绝不可能会让自己死。
第三次神魔大战终于揭开了帷幕。
雪痕将云落落装进骨戒里,在骨戒上加了一道道封印,带着她杀上九重天。
骨戒里是一个院子大小的空间,里面种着一棵银杏树,银杏树下放着很多精装话本、糕点、蜜饯、甜酿、青梨,甚至还有布老虎和纸鸢,就像哄小孩开心一样。
应该是雪痕担心她在骨戒里太无聊,所以到处搜罗小玩意想要讨她欢心。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明明是诛仙,却浪费时间为她做这些事情。
云落落的眼眶不禁有些泛红。
骨戒只有她和雪痕能打开,云落落知道现在最聪明的方式,就是在雪痕跟天族交战的时候,往雪痕的心口捅上一刀。
这样他一定会伤透心。
但云落落却始终都迈不出这一步。
“我只是一个刀子精。”
云落落眼角泛红,低头吃着蜜饯,蜜饯味道很酸但回味甘甜。
“我不是一个人渣。”
骨戒之外,雪痕神色冰冷,眼底一片肃杀,将漫天诸神都斩于长剑之下,苍白俊秀的脸上沾着天神的血。
“太弱了。”
雪痕轻蔑地望向漫天诸神,那双暗红色的血眸里,划过一丝淡淡的讽刺。
“就这点本事吗?”
说话间,雪痕一刀斩断太子的手臂,喷涌的血液溅到了地上,太子宣风捂着手臂不断后退,脸色吓得苍白如纸。
“你们还不快一起上!”
相比较于太子宣风的惊恐狼狈,雪痕不染纤尘的样子显得格外优雅。
“有道理。”
雪痕缓缓擡起一双冰冷猩红的血眸。
“一起上才能杀得更快。”
再不快点……
他家小狐貍的蜜饯可能就要吃完了。
这完全是一场碾压式的屠杀。
无数天兵死在了雪痕的长剑之下,堕魔后的雪痕,比仙君更加无情,杀人的速度快得如同疾风一般,最可怕的是,这还不是巅峰时期最恐怖的雪痕。
太子眼神恐惧地退至承仙台上。
雪痕拎着长剑走过去,冰冷的长剑不断往下滴着血,鲜血蜿蜒在石台上。
太子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突然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不断对他哀求:“小痕,求求你,放过我,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把你当亲弟弟……”
雪痕的脚步蓦地一顿。
太子心中一喜,以为雪痕会念及旧情放过他,却不想雪痕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忘记给她买云片糕了。”
太子茫然地问:“什么云片糕?”
雪痕提剑削去了太子的头颅,神色冷淡地说道:“去问阎王吧。”
太子死不瞑目地瞪着雪痕的脸。
天兵们吓得不断地往后退,没有一个人敢挡在雪痕的面前。
雪痕执剑,缓缓走进仙宫,天兵们退到角落,谁都不敢上前。雪痕擡起头,望向神座上那位不怒自威的仙帝。
“你有何遗言?”
仙帝道:“我应该早点杀了你。”
雪痕那张苍白俊秀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他提剑杀死了座上的仙帝。
“下次记得早点。”
他眼睫半垂,声音冷淡。宛如杀神再世。
雪痕杀死仙帝之后,一剑弄塌了整座英灵殿,英灵殿里供奉着诸神的魂灯。
魂灯覆灭,诸神再也无法托生了。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诛仙。
从此以后,他成为天界新的神尊,他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清洗宫殿。
“我家小狐貍畏血。”
雪痕皱眉:“莫要吓到她。”
云落落在骨戒里刚看完一部话本,就看到雪痕拎着云片糕进来了。
她脸上一愣:“成功了吗?”
雪痕轻轻颔首:“成功了。”
云落落雀跃地扑到了雪痕怀里,雪痕伸手抱住了她,声音里难得有些温柔。
“你很快就是神尊夫人了。”
她说她喜欢的是神尊,不是邪魔,如今他变成了神尊,她再也没有理由背叛他了。
云落落从骨戒里出来,看到仙宫外面白云缭绕,仙鹤清啼,风景如画,一点都不像是经过一场大战的样子。
她不禁问道:“你们没打起来吗?”
雪痕道:“我以理服人。”
云落落立刻对他刮目相看。
原来战神也会讲道理。
其余仙娥们纷纷恐惧地低下头。
云落落有了自己的宫殿,因为她喜欢光着脚到处乱跑,所以殿里铺满了柔软的毯子,每天都有仙娥来给她送蟠桃鲜果。
两人的大婚正式提上了日程。
夜幕降临的时候,云落落和雪痕去揽月阁赏景,两人依偎在窗台边。
今夜正好是圆月,明媚皎洁的月亮仿佛触手可得。
云落落伸手摸了摸月光,月满则亏,情深不寿,她心中突然有些伤感。
“恩公,我死掉你会不会伤心?”
雪痕皱眉:“我不会让你死。”
“如果我死了呢?”
“我会陪你一起死。”
他已经无法承受失去她第二次。
云落落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已经舍不得伤害雪痕了,但她却更加舍不得让雪痕陪她死,所以她只能最后再拼一次了。
“恩公……”
她直起身子,望向雪痕,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我想看看我的骨灰。”
雪痕闻言,顿了顿:“好。”
他解开了衣衫,苍白修长的手,探进心口里,从里面掏出一颗珠子。
这颗珠子有如夜明珠般大小,看起来晶莹剔透,莹白如雪,像会发光一样。
云落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真漂亮。”
她从雪痕的手里接过了骨灰珠,将它举起来跟夜幕中的月亮比起来。
“它们谁更漂亮?”
雪痕目不转睛地望着云落落,眼眸漆黑如墨。
“你最漂亮。”
云落落脸热道:“我问的是珠子。”
雪痕仍旧道:“你最漂亮。”
云落落双颊嫣红,忍不住去亲雪痕,雪痕苍白俊秀的脸上染上一层薄红,泛红的眼尾看起来有些微醺。
下一秒,云落落擡手,狠狠地摔碎了那颗骨灰珠。
珠子在地上四分五裂。
云落落一直都知道雪痕有两个弱点。
一,雪月是他的骨头,所以他们之间有很多共通性,每次她亲雪月时,雪月都会出现一种微醺醉酒的状态。云落落曾以为这种状态,只有雪月身上会出现,直到后来她亲吻雪痕时,不小心看到了他那双微醺薄红的眼眸,云落落这才知道,原来雪痕也会因为她的亲吻而失神,失去防备。
二,雪痕给她的识海贴满了不朽符,但却唯独忘记了她的骨灰。所以她最脆弱的地方,不是身体,而是她的骨灰。
云落落摔碎骨灰珠后,紧张地在心里询问心碎系统:“我成功了吗?”
脑海里响起系统久违的提示音。
【叮!雪痕对你的心碎值+1!】
【目前心碎值:100分】
心碎系统道:“成功了,但你好像也完蛋了……”
云落落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一双冰冷至极的血眸。
他望向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寒,仿佛要将她活生生撕碎一样。
心脏蓦地一颤。
云落落吓得转身就要逃,但她的身体还没有逃出阁楼,一道冰冷的魔气就蓦地缠住她纤细莹白的脚踝,拽着她的脚踝不断往后面拖,直到将她拖到雪痕脚边。
云落落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地上铺着软毯,但她的身体却被恐怖的魔气包裹,让她插翅难逃。
一只苍白冰冷的手,缓缓地抚过她苍白的脸颊,划过她纤细的腰肢,冰冷的触感让云落落的身体激起了一阵颤栗。
雪痕目光冰寒,眼底血色翻涌:“你总是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云落落脸色苍白,泛着泪光,哀求地望着雪痕:“我可以解释……”
雪痕眼睫半垂,神色冰冷,撕烂了云落落的衣裳:“我不想听。”
今夜月色皎洁,小纸人们从桃花翁那里偷来了一坛三百年的桃花酿,想要将它送给骨剑雪月品尝,小纸人们扛着酒坛找了很久,才在揽月阁外找到雪月。
雪月低头尝了一口桃花酿。
不好喝。
比迷魂汤差远了。
雪月仰头望着揽月阁的楼顶,它只想喝迷魂汤,今天什么时候能轮到它呢?
一身龙啸声突然出现在揽月阁里,小纸人们疑惑地擡起头,揽月阁里这会儿不是应该只有主人跟主人的夫君吗?
为什么会有龙出现呢?
小纸人疑惑地爬上了揽月阁,听到里面传来少女哀求的低泣声,仿佛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不行,我会坏掉的……”
男人的声音冰冷得近乎于漠然。
“那就坏掉吧……”
一道龙形的黑影出现在窗纸上。
小纸人正要从窗台的缝隙爬进去,就被一道冰冷的魔气打了过来,它两眼发黑地坠落下来,摔进揽月阁外的草丛里。
翌日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
小纸人晕乎乎地从草丛里爬了起来,继续往揽月阁顶楼爬上去,它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台,看到一副奇异的景象。
一条浑身莹白的龙,牢牢缠住少女纤白潮红的身体,将她困在怀里。少女脸上满是泪痕,像是可怜地哭了一晚上,但双手却紧紧抱住白龙,狐尾还缠在龙尾上,一副根本就不想跟白龙分开的样子。
那条白龙懒洋洋地睁开了血眸。
跟小纸人对视了一眼。
他扫了扫龙尾,将小纸人拂落窗台。小纸人只觉得脑袋里嗡了一下,突然间失去了刚才的记忆,隐约只记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副很奇异的画面,但具体是什么,小纸人却是一个细节都想不起来了。
云落落离家出走了。
她觉得雪痕一定恨极了自己,那天晚上才会那样对她,所以她跑回了芙蓉镇,想要躲起来。
脚踝上的铃铛一直在响个不停,但雪痕却始终都不来抓她。
云落落忍不住望着窗外掉眼泪。
已经半个时辰了,雪痕竟然还不来抓她……
他一定是被她折腾得心灰意冷了。
没关系。
这次换她去抓他好了。
云落落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要开启自己的追夫之旅。
结果刚走出屋子就看到了雪痕。
云落落一愣,怎么回事?雪痕明明已经出现了,为什么她的铃铛还在响?
“你什么时候来的?”
雪痕道:“我一直在你身后。”
“为什么我的铃铛会响?”
“我一直在用法力催动它。”
云落落一愣,问:“为什么呀?”
雪痕眉眼低垂:“怕你生气。”
原来他们两个人都在害怕对方生气。
云落落的心像是被蜂蜜淌过,立刻像蝴蝶一样扑到雪痕怀里:“我没有生气,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你。”
雪痕问:“真的吗?”
云落落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以后再也不会伤你的心了……”
她将时空管理局的事情告诉雪痕,雪痕听完之后,并没有开口说话,云落落不知道他究竟相信了没有,最后红着小脸咬牙说道:“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一直对我做昨晚的事,我绝对不会逃跑。”
雪痕擡起眼眸:“那来吧。”
云落落:“……”
你答应得这么快做什么?
翌日,芙蓉镇,云落落被他折腾得眼角都泛红了:“恩公相信我了吗?”
雪痕餍足地眯起眼眸:“还不够。”
云落落:“……”这样还不够?
你们龙族可不可以知足一点?
云落落脚踝上的铃铛一动就会响,昨天晚上铃铛响了一晚上,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公平,总觉得自己很像一个玩物。
“恩公,你也要带个铃铛。”
云落落原本以为雪痕不会答应,没想到雪痕很快就道:“好。”
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拂过,雪痕的脚踝上出现了一颗跟云落落一样的铃铛。
雪痕低声问:“高兴了吗?”
云落落翘起红唇:“高兴了。”
她补充道:“我还想骑一次恩公,恩公用龙身把我载回仙宫吧……”
狗蛋今年五岁,是芙蓉镇里一个普通的凡人小孩,这日他正在浇蚂蚁,突然看到一条白龙从隔壁院子里飞了出去,龙的身上还载着一个貌美的少女。
“娘,我看到龙了!”
“瞎说,这世上哪有龙?”
“真有龙!还有姐姐骑在龙身上!”
那一日,芙蓉镇的百姓们,全都看到了一条被少女骑着的白龙,白龙如玉,腾云驾雾一般,载着少女冲上云霄。
云落落骑在雪痕身上,在空中飞行时总觉得像是听到了小蝶的声音,但她低下头去看地面时,却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骨剑雪月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它听到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主人!主人!”
雪月忍不住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小蝶是九梦云蝶笔的器灵,被云落落亲手抚养长大。后来云落落寿终正寝,小蝶每日都以泪洗面,水淹云幽宗,厉鬼幽看不下去,所以用法阵将小蝶传送走。
“那个世界是最契合你的世界。”
小蝶哭着来到了新世界,对这个新世界不抱任何希望,结果刚睁开眼,就看到她心爱的主人云落落,骑在一条白龙身上。
“主人!主人!”
小蝶追着那条龙狂奔,但那条龙的速度太快了,小蝶很快就被龙甩到身后。
骨剑雪月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蝶哭得不能自抑:“主人怎么能不要小蝶呢?我们才分开三年,主人就有了坐骑,如果分开九年,主人是不是连新的本命法宝都有了?太过分了,我一定要抽了那条龙的龙筋!剥了他的龙骨!让主人没有坐骑,只能有小蝶一个人”
雪月突然意识到她就是那个小蝶。
她连雪痕都容不下。
如何能容得下它这柄剑呢?
雪月的心中充满了悲哀。
它决定要送她离开。
雪月在小蝶身上看到死灭之力,这种力量让它觉得很亲切,几乎在看到死灭之力的瞬间,它就学会了该如何使用。
它费尽自己浑身的修为,用死灭之力将小蝶送到了另一个最契合她的世界。
小蝶哭到一半,发现自己再次被法阵传送走。两次连续穿越时空,让小蝶失去了过往所有的记忆,但当她看到那个四处躲避妖魔,背着少年逃跑的少女时,却本能地冲到了少女的面前保护她。
“主人,我可以认你当主人吗?”
一周目第九个世界的云落落,被妖魔们逼至绝境,原本以为会跟小师弟命丧于此,却没想到眼前会出现一个神品器灵,还非要认她做主人,她喜出望外:“你救我们出去,我认你当主人都行……”
冥冥之中有些事情,看起来像结束,但其实却是开始,因为这就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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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尊雪痕即将迎娶小狐貍云落落的消息很快就在六界里传开了。
“这不是上次逃婚的小狐貍吗?”
“雪痕竟然还敢娶她?”
“他就不怕她再次逃一次婚吗?”
雪痕听到外界的讨论,冰冷的声音传遍六界:“她逃几次,我就追几次。”
六界关于狐族的名声一直都不好。
雪痕因此将狐族提拔成了仙族。
这道指令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置信:“这神尊未免也太护妻了吧!”
萱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拎着水桶爬山修炼,无情剑跟在她的身后。萱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水桶里的水不小心全都洒了,萱萱虚弱地瘫倒在地。
“为什么非要逼我修炼呢?”
无情剑面无表情地望着萱萱:“因为你是狐族的未来。”
萱萱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无情剑道:“当初魔尊雪痕带着云落落离开,只有你敢拦在他面前。”
萱萱忍不住瞪大眼睛,小声道:“早知道就不拦了。”
这时候仙官来宣布神尊的旨意。
“即日起,所有修炼成人形的狐貍,都可以去南天门领取仙籍。”
萱萱眼睛一亮:“谢谢仙官大人!”
她转过头望向无情剑:“邵姐姐,你听到了吗?我们可以做仙人了……”
萱萱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无情剑竟然在流泪。
“邵姐姐,你为什么哭了?”
“沙子进到眼睛里了。”
无情剑落泪,不是因为羡慕,也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发自内心感慨,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喜欢她们狐貍的人,不顾众人反对,将狐貍捧上仙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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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落落和雪痕大婚那日,九重天上彩霞漫天,紫气东来,万鸟朝凤翺翔。
萱萱、无情剑、猫妖姐妹、兰心,还有魔域的魔将们全都来了,云落落在人群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兰因……”
兰因缓缓走到了云落落的面前,神色温柔,眼底带着笑意。
“这次有什么遗憾吗?”
云落落道:“我想阻止雪痕堕魔。”
兰因擡起白皙的手指,轻轻触碰云落落的眉心:“你知道该怎么做。”
云落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此时正站在龙隐山上,金色法阵的最中心。
这是她要以身祭阵的时候。
她看到空中那条小白龙,像是疯了一样俯冲下来,凄厉的龙啸响彻云霄。
云落落缓缓了放下结印的手。
下一秒,雪痕蓦地冲到她面前,白色的龙身化作了人形,伸手狠狠地将她的身体抱在怀里,声音颤抖得厉害。
“不要伤害你自己。”
云落落红着眼:“你也是。”
爱情应该是让他们变得更好。
云落落再次睁眼,看到龙隐山上的场景消失不见,回到了大婚的宫殿里。
魔尊雪痕变成了仙君雪痕,身上翻涌缠绕的魔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圣洁莹白的仙气,他一身白衣胜雪,乌发雪肤,长身玉立地站在台阶上,朝她伸手。
“落落,来……”
云落落笑着牵起了雪痕的手。
.
百年之后,云落落的生命走到尽头。
她眷念地躺在雪痕怀里:“我觉得我的人生还没有结束,说不定我睡一觉,再次睁开眼,就能看到恩公了……”
雪痕低头吻着她的眼睫,眼底满是眷恋:“我会永远在这个世界等你,等你再次醒过来。”
云落落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雪痕很快就杀到地府。
这个地府处于时间和空间的边缘,只有有缘人才能找到这个地方。
地府那四个人已经打了三百年了。
白无常胆战心惊地问雪痕:“你该不会也是来找云落落的吧?”
雪痕擡眸:“还有谁找她?”
白无常指着打得不可开交的四人。
“这四个人都是。”
雪痕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起来,身上圣洁莹白的仙气,瞬间翻涌成了漆黑泛紫的魔气。
“小狐貍是我一个人的!”
白无常忍不住问道:“你就不觉得是她的错吗?竟然招惹了这么多人。”
雪痕寒声道:“错的不是小狐貍,而是这些小白脸。是他们勾引了我的小狐貍,害我的小狐貍总是心虚害怕,担心事情会败露。没关系,我会帮她毁尸灭迹,杀光这些勾引过她的人,这样她就再也不用害怕了……”
白无常:“……”这也太舔了。
你究竟是龙是狗?
不等白无常继续吐槽,雪痕就满脸杀气地冲了过去,带起一阵血雾黑烟。
腥风血雨的地府看来是无法平静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个世界完结!这本书我写完了一半啦,撒花!
先请个假,休息几天,因为这几天我一直在熬夜,身体有点吃不消了。
我想知道12345这五个世界,大家心中喜爱度的排序是什么样的呢?
六:嗜血的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