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脸……”◎
“呵,真是大言不惭!”曹茍讥诮道,“你以为你是混元宗的少宗主吗?不过是一只低贱的魔物!若不是宗主慈悲为怀,想要留你性命,净化你身上的魔气!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如今宗主已经想通了,魔终究是魔!是魔,便要杀而诛之!”
曹茍的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一个月前,宗主已经颁下仙门追杀令,凡是能取走你识海魔核者,便能够成为他的亲传弟子!得到他的衣钵传承!今日我等混元宗弟子,便要替天行道!诛杀你这魔贼!”
“要打便打,”万魔之主听得有些不耐烦,“废话为何这么多?”
万魔之主转过头,冷冷地对薛客道:“你们正道之士,都是如你这般话多讨人嫌吗?”
薛客指了指万魔之主,对云落落道:“他是不是在指桑骂槐地骂我?”
“不是,”云落落摇了摇头,“他是在光明正大指名道姓地骂你。”
薛客:“……”
远处的曹茍见三人谈天,丝毫不将他放在眼底,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提起灵剑朝万魔之主击去。
“你这低贱的魔物,纳命来!”
万魔之主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找死。”
他擡手一挥,玄袍上的墨色凭空而起,化作一个半透明的黑色气泡,将云落落笼罩在里面,声音低沉:
“待在里面,不要乱跑。”
这是寂灭深渊炼化的防御法阵,非同等级别的灵境法阵不能破。结界是半透明的黑,云落落待在里面,能够模糊看到结界外面的画面。黑色结界外面刮起劲烈的罡风,任何生灵靠近那结界都会被撕成碎片。
相当安全。
云落落乖巧点头:“知道了。”
我不趁机乱跑才怪……
“那我呢?”旁边的薛客追在万魔之主身后道:“我也需要被法阵保护!你们神仙打架,要是殃及了我这条小池鱼了该怎么办?虽然我死不足惜,但我被打中之后掉下去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吧……”
“知道自己死不足惜,就死远一点。”
万魔之主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就纵身离开,瞬至曹茍身前,眼神冰冷,跟曹茍在半空中交战起来。
两人身影快若闪电,看不分明,只听到兵器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
云落落看着空中交战的两人,想要趁机逃跑,但却害怕被万魔之主追上,于是问旁边的薛客道:
“薛公子,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赢?”
薛客看向空中:“跟万魔之主打的那个人,名字叫做曹茍,是混元宗大弟子,上一届仙门大比的魁首,也是如今年轻一辈弟子中的翘楚,万魔之主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话音刚落,曹茍便被万魔之主击中,从灵剑上跌落,重重地摔到地上,吐出一滩猩红的血。
“……”
薛客立刻道:“好吧,我收回方才那句话,魔主大人真是神勇无敌,神通盖世!天下难逢敌手!”
云落落:“……”
看来她一时半会儿是跑不掉了。
万魔之主悬于空中,纤尘不染,身上墨雾翻涌,神色冰冷。
眼底戾气横生。
犹如修罗降世一般。
围观的混元宗弟子全都露出恐惧之色。
大师兄竟然败了?!
这怎么可能?!
大师兄一直都是天下闻名的剑道天才,还是去年仙门大比的魁首,如今在万魔之主的手底下,却竟然连三招都没有接住,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他们混元宗的颜面何存?
“你们这群废物还愣着做什么!”
曹茍原本想三招之内拿下万魔之主,却不想竟然在众师弟的面前输得那么难看,当即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都在发抖,怒喝众弟子道:“还不快给我一起上!”
“是,大师兄!”
听到曹茍厉声的暴喝,众弟子这才如梦方醒,纷纷露出愤慨之色,各自举起手中的法器,一起围攻万魔之主。
下一秒,混元宗众弟子们纷纷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被万魔之主打得口吐鲜血,狼狈不堪地从灵剑上坠落。
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一股胆寒的恐惧。
万魔之主的战力竟然恐怖如斯!
实在是太可怕了!
混元宗众弟子们吓得浑身颤抖,不敢说话,眼神中全都充满了恐惧。
但身为天之骄子的曹茍,心中却只剩下战败的耻辱跟愤怒,恶狠狠瞪着万魔之主:“你这低贱的魔物!竟然敢重伤我混元宗弟子!当初宗主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你这低贱的魔物性命!”
“我说你们这群人……”
云落落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技不如人就技不如人,总说他低贱做什么?这世上万物生来平等,没有人生来低贱,你们修道之人,这点道理都不懂,修道是修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曹茍气得浑身发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们混元宗门内之事,轮不到你一个妖女来多话!”
话音刚落,万魔之主身上的魔气陡然暴涨,声音寒冷如冰。
“你再骂萤火虫大仙一句试试?”
不远处,薛客一脸茫然,问旁边坐在卷轴上观战的云落落:
“魔主大人说的萤火虫大仙是谁?”
云落落莫名觉得有些丢人,捂住了小脸,弱声道:“是我。”
“你身上的妖气都快要冲天了!”薛客难以置信地说道:“魔主大人竟然觉得你是仙?!”
云落落捂着小脸:“嗯。”
其实云落落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刚修成人形那会儿,身上便有妖气,为此她想了一大堆理由,用来搪塞万魔之主,连渡劫的话都编好了。
谁知万魔之主根本就没问。
或许对万魔之主来说,她是仙是妖并不重要,她是她才最重要。
而那厢,曹茍闻言猖狂地冷笑道:“骂她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乡野小妖……”
然而下一秒,鲜血喷涌,溅了一地,曹茍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叫。
“啊啊啊——”
万魔之主用魔气刺穿了曹茍的胸膛。
猩红粘稠的血液滴落在地。
曹茍的身体被黑色的魔气悬在半空中,疼得面目扭曲,表情狰狞,青筋都暴起了:“你这低贱的魔物,竟然敢出手伤我……”
“我不止想伤你。”
万魔之主的眼底一片冰冷,声音又冷又轻,如同寒冬里飘落的霜雪,落到每个人的心头,都冻得让人浑身一颤。
那个瞬间,众人仿佛顷刻间从酷热的炎夏,来到了寒冷的凛冬。
“我还想杀了你。”
话音刚落,万魔之主脚下魔气四溢,宛如海啸狂潮一般,铺天盖地,向四周席卷开来。
魔气瞬间笼罩所有混元宗弟子。
遮天蔽日,密不透风。
混元宗的弟子们吓得头皮发麻,浑身颤抖,拼命后退,想要从这座魔气牢狱里逃走,但铺天盖地的魔气却斩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眼看着那恐怖的魔气就要将所有人绞杀于此……
这时候突然响起一道慌乱的女声:
“恩公,不要!”
万魔之主害怕吓到云落落,所以在用魔气刺穿曹茍之前,就竖起了一道魔气屏障,挡住了云落落的视线。但云落落当过三回神仙,哪怕她看不到,但她却还是能够感受到,这铺天盖地的,凛冽的杀意。
她惊慌失措地制止万魔之主。
“不可滥杀无辜!”
“无辜?”
万魔之主没有看云落落,而是站在云端,用冰冷的目光,俯视着被魔气笼罩着的混元宗弟子们。
宛如无情无欲的神魔,在云端俯瞰人间。
“他们刺杀我在先,羞辱你在后,如此十恶不赦,也称得上无辜吗?”
云落落一时语噎,说不出话来。
“还是说……”万魔之主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冰冷阴鸷起来,“连你也觉得,魔生来该死,他们诛杀我,是天经地义。而我死在他们剑下,也是理所应当……”
“不是!”云落落慌忙反驳道,“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觉得过……”
直到这一刻,云落落才突然意识到,“无辜”这个词,是一个相对词。
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所得到的答案也会不同。
对于云落落来说,那些正道之士诛杀万魔之主,是在替天行道,所以在她眼底,他们是无辜之人。
但是对于万魔之主来说,他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仅仅因为他是魔,那些正道之士便要追杀他,千方百计想要置他于死地,在万魔之主眼底,那些想要追杀他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无辜之人。
云落落突然想起了魔心誓。
两人所站的角度不同,所得到的结论也不同,那么,魔心誓是以谁的角度为尺度呢?
答案显而易见。
魔心誓,自然是以魔的角度为尺度。
也就是说,在独孤封天发布宗门追杀令的那一天起,魔心誓就已经失去了它的效用!
在万魔之主眼底,四海八荒,普天之下,所有想要诛杀他之人……
皆可杀!
云落落的眼底终于露出一丝惊惧。
这可怎么办?
她就是害怕万魔之主将来会屠戮六界,所以才会在寂灭深渊里诱哄万魔之主发下魔心誓,如今魔心誓已经失去了它的效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控制住万魔之主呢?
“我是在担心你!”
云落落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声音传到了少年耳朵里。
黑色的云端之上,一身墨色长袍的万魔之主身形一顿,慢慢转过头。
魔气屏障上的墨色变淡了。
他漆黑深邃的墨眸盯着云落落。
“担心我?”
……看来迷魂汤有用!
云落落的双眸一亮,纤白的小手抓紧卷轴,继续给万魔之主灌迷魂汤:
“你是人是魔,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们修道之人讲究六道轮回,在人世间犯下的所有业障,将来在地狱里都会百倍千倍的偿还。如果你现在双手沾满鲜血,将来到了地府一定会下刀山火海,我不想看到你在地府用刑受苦的样子……
“我是在担心你!”
万魔之主盯着不远处的少女。
那少女坐在卷轴上,脸色有些苍白,双眸却极为明亮,宛若皎洁的月光。
能够照亮他。
万魔之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许久,万魔之主才沙哑着声音道:
“你当真是在担心我?”
我担心的是天下苍生!
你姑且也算苍生!
云落落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当然!”
万魔之主薄唇紧抿,漆黑幽深的墨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云落落。
良久,他收起了身上弥漫着的魔气。
“好,我不杀他们。”
笼罩在众人头顶上的乌黑魔气,宛如潮水般从四周退散了。
颤抖的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刺穿曹茍胸膛的魔气也逐渐收了回来,曹茍失去平衡,坠落在地,混元宗连忙去扶曹茍,喂他服下灵丹,护住了他最后一点心脉。
站在云端之上的万魔之主,缓缓转过头,漆黑的眼眸冷漠如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的众人。
“今日,我心情不错,放过你们这次……”
他的薄唇里冷冷吐出两个字。
“滚吧。”
面色苍白的混元宗弟子们如蒙大赦:“多谢魔主大人不杀之恩!”
他们踏上灵剑,背起曹茍,争先恐后的从此地逃走了。
万魔之主径直落到了云落落身边。
他擡手一挥,圆球形的寂灭防护结界瞬间化作墨滴,坠落到他曳地的墨色长袍上。
“我们走。”
身下的卷轴听话朝东边飞去。
云落落见方向不对,连忙扯了扯万魔之主的袖子,擡起困惑的小脸来。
“恩公,我们不是要去北边吗?卷轴怎么往东边飞去了?”
万魔之主漆黑深邃的墨眸盯着她。
“午时了,你肚子该饿了。”
东边附近有一座繁华的城镇。
闻言,云落落微微一愣,没想到万魔之主打完架还记得她要吃饭。
薛客连忙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听到二人对话,心中暗想:大家同为报恩,为何万魔之主对云姑娘这么好,对他却这么冷淡呢?
难道……
是因为他没有喊万魔之主恩公?
想通这点的薛客立刻精神一振,面带微笑:“恩公,我肚子也饿了……”
万魔之主立刻皱眉回头。
“你叫我什么?”
薛客微笑道:“恩公啊,昨日魔主大人救我性命,自然是我的……”
一把冰冷的寒剑横在他颈项。
万魔之主一脸冰霜,剑指他咽喉:“如果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我就杀了你。”
那黑衣少年眼底杀意涌现。
薛客吓得立即噤声。
三人继续往东边城镇行去,路上,薛客忍不住小声嘀咕:“为何云姑娘可以喊,我却不可以喊?”
万魔之主盯着云落落,声音低柔。
“只有她可以这么叫我。”
卷轴穿过云层,载着万魔之主和云落落朝下方的城镇飞去,薛客御剑飞行紧跟在卷轴之后。
云落落扭头奇怪地看了薛客一眼。
万魔之主对薛客的厌烦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为何薛客却还要执意跟在万魔之主身边呢?
莫非……
薛客是个受虐狂?
想到这里,云落落忍不住身体抖了一下,坐得离薛客远了一些。
三人降落到附近的城镇,蓝白卷轴收了起来,自动背到万魔之主背后。
他们刚踏进城门,就吸引了城中所有百姓的注意力,众人望向他们的眼神,或是惊艳,或是惊恐,连手中的糖葫芦包子馒头掉地上了都没有人去捡。
……又开始了。
云落落连忙用手捂住漂亮的小脸,发誓下次搬家一定要将幕篱戴上,连忙拽着万魔之主的袖子,将他带离了围观现场。
三人来到附近的成衣铺,云落落买了两个幕篱,踮起脚尖,帮万魔之主将幕篱戴上,正要自己戴上另外一个的时候,万魔之主却接过她手里的幕篱,默不作声地帮她戴了上去。
心中一愣,云落落擡起头看他。
两人此时的距离靠得很近。
万魔之主长得很高,气质清冷孤绝,身上总是弥漫着可怕的墨雾,走到哪里,都会带着极其恐怖的压迫感。
但是此时,那乌发雪肤的黑衣少年,纤长浓黑的睫毛,却宛如鸦羽般低垂着,正神情专注,帮她系着幕篱上的结。
云落落的心尖像是突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挠了一下。
方才还在大杀四方、桀骜不驯的黑衣少年,此时却褪去了满身尖锐的锋芒,变得温驯安静无比。
似乎是察觉到了云落落的视线,万魔之主放下了手中的绳带,擡起漆黑深邃的眼眸看她。
“怎么了?”
莫名的,云落落心脏漏跳了一拍,小脸有些发热,眼神慌乱挪开了视线。
“没、没什么……”
正当气氛变得微妙时,旁边的薛客不甘寂寞地叫起来:“那我呢?你们俩个不给我买个幕篱戴吗?我长得也很秀色可餐让人见了就流连忘返难以忘怀吧……”
闻言,云落落顿了顿,转过头看向旁边的薛客,眼底划过了一丝困惑之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薛客像是在故意打断她和万魔之主一样。
薛客道:“喂!”
云落落回过神:“马上给你买。”
最后,三人戴着三个幕篱走出了成衣铺,总算是没再吸引行人注意力了。
大街上游人如织,车水马龙,这座城镇比永州城要繁华不少,大街上竟然还有专门贩卖法器的凌宝阁。
在酒楼用完膳,三人去了一趟凌宝阁,架子上摆着许多琳琅满目的法器。
云落落:“哇,是七级储物戒,可以放一个马车那么多的东西!”
万魔之主道:“买。”
云落落:“哇,是定海珠,会发出五色毫光,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万魔之主道:“买。”
云落落:“哇,是捆仙绳,可以缚龙捆仙!还可以收服妖兽!”
万魔之主道:“买。”
就这样,云落落买了一大堆东西,兴奋得漂亮的小脸都泛起了红晕。
看到这一幕的薛客若有所思。
难道万魔之主如此喜爱云落落,是因为她能够慧眼识珠?
于是薛客环顾一周,指着一把宝剑道:“魔主大人,您快看这个!这把剑是赤霞宝剑!由五级妖兽赤霞蛟的鳞甲所铸,上面还镶嵌着七级灵石!可以加强攻击力!非常适合魔主大人您佩戴!”
说着,薛客看向万魔之主怀里抱着的那把镶满五光十色宝石的长剑:
“有句话我都憋了一路了,魔主大人你怀里的这把剑究竟是个什么剑?这造型也太丑了,上面镶着的都是些什么?竟然是凡间的宝石!如此五光十色不伦不类,实在是有损魔主大人您的魔威!”
万魔之主冷冷地看他:“眼睛不好,可以挖了。”
“……”
薛客:“……”究竟是我眼睛不好还是你眼睛不好?云姑娘身上那么大的妖气你都看不到!还叫她萤火虫大仙!我都替你觉得丢人!“好,是我眼瞎。”薛客大丈夫能屈能伸道,“但您这把剑终究只是一把凡剑,对修仙者无益,不如换成这把可以诛仙的赤霞宝剑吧!”
“不需要。”
万魔之主神色冷淡,语气桀骜:“凡剑在我手里,亦可诛仙。”
最重要的是,这把凡剑,是云落落送他唯一的礼物。
薛客劝说无果,只好作罢。
最后,云落落买了二十个储物戒,还买了不少法器宝物,将这二十个储物戒塞得满满当当的,还置办了不少漂亮的夏装长裙,珠宝首饰,跟许多好吃的甜糕,以及好看的话本小说。
当然,全都是万魔之主出的钱。
逛完之后太阳都下山了,三人只好就在这座城镇的客栈里落脚。
翌日,三人继续赶路。
不知是谁将万魔之主的行踪暴露出去,如今刺杀他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一天都要遭遇七八次刺杀。
这些来刺杀万魔之主的人,有的是为了成为独孤封天的亲传弟子,有的是为了振兴自己所在的门派,有的是为了那重金悬赏令,有的是为了扬名立万,名扬天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
所有人都将万魔之主当成了可以被肆意杀伐的猎物。
起初,云落落还会劝那些来刺杀万魔之主的人:“你们打不过他的,快跑吧,而且他从来都没有杀过人,你们莫名其妙来刺杀他,这是在搞物种歧视……”
“这里轮不到你这妖女说话!”
基本上所有正道之士都是这一句。
云落落只好眼不见为净了。
万魔之主的战斗力实在是恐怖如斯,众人全都不是万魔之主的对手,经常被他打得口吐鲜血屁滚尿流。
有时候,那些仙门弟子们还会对云落落出手,但云落落身上的寂灭防护法阵威力实在太过惊人,众人还未靠近,衣袍都会被法阵绞得粉碎,众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对薛客动手。
薛客抱头鼠窜,慌不择路:
“你们打我做什么?”
众人道:“你跟万魔之主为伍,定然是一丘之貉!今天我等便要替天行道,将你们一网打尽!”
薛客边逃边叫:“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打不过万魔之主,所以来捡我这个软柿子捏!”
众人成功被他激怒,围着薛客杀,薛客到处乱叫:“杀人啦!仙门正宗不斩妖除魔!跑来杀人啦!”
云落落在寂灭法阵里看着,以为薛客会逃走,却不想薛客却只是满场乱跑。
都这样了,薛客竟然还不逃?
受虐狂也不能受到这种地步吧……
云落落实在瞠目结舌。
薛客声音刺耳,众人都觉得吵,尤其是万魔之主,忍无可忍,一个防护法阵丢到了薛客身上,薛客一愣,立刻不逃了,还对那群仙门正宗叫嚣:“傻缺!不是想杀我吗?倒是来杀呀……”
一路上鸡飞狗跳鸡飞蛋打,前来刺杀万魔之主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仙门弟子结盟组队而来。
今日结盟的是三大宗之一的混元宗跟无极宗,以及另外七大门中的三门,可谓是来势凶猛。
他们布下了极强的防御法阵,被万魔之主打伤之后能够瞬间愈合,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金刚不坏之身,想要跟万魔之主打车轮战,借此耗尽万魔之主身上的灵力。
万魔之主本可以一剑杀之,但因为云落落不准他杀人,万魔之主只好强行忍耐地跟众人周旋。
看来还要打上一会儿,卷轴上的云落落百无聊赖,从储物戒里拿出小桌子,小茶壶,摆上好吃美味的甜点和水果,一边看话本一边等万魔之主打完。
“真是搞不懂,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这些人非要来找死呢?”薛客端起桌上的茶杯尝了一口,齁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甜?”
云落落翻过一页话本:“蜂蜜梅子茶。”
薛客甜得面容扭曲:“你该不会是把一罐子蜂蜜都放进去了吧……”
云落落闻言擡起了脑袋:“很甜吗?不觉得呀,我和恩公就是喜欢这么甜的……”
薛客忍不住吐槽:“你们俩的口味可真变态……”
云落落蹙眉:“你才变态!”
喜欢吃甜的怎么了?
她那九个夫君都非常喜欢吃甜的!
想起那九个夫君,云落落失神了片刻,突然听到旁边的薛客道:
“真奇怪。”
云落落回过神来:“哪里奇怪了?”
薛客神色凝重望着正在跟万魔之主交战的那五十多个仙门弟子。
“这三日来,混元宗、无极宗,以及另外七大仙门,全都派了人来刺杀万魔之主,但身为三大宗之一的玲珑宗却一直都没有派人过来……”
云落落问道:“玲珑宗是……”
薛客缓缓解释道:“当今天下仙门分为三大宗、七大门,这三大宗分别是混元宗、玲珑宗、无极宗。三宗实力不相上下,许多年前是以无极宗为首,玲珑宗次之,混元宗排在末尾。但是后来,混元宗的独孤封天囚子证道,修为大涨,混元宗也因此成为了天下第一宗。”
云落落微微一愣:“囚子证道?”
薛客回头看向云落落:“他囚的便是他的独子,万魔之主。据说万魔之主出生时便魔气滔天,独孤封天一心证道,所以狠心将儿子囚禁在地牢里,想要净化其魔气……”
云落落突然道:“这说不通。”
薛客道:“哪里说不通?”
云落落放下话本:“如果独孤封天一心证道,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万魔之主,杀子证道,而不是将万魔之主囚禁在地牢里,如此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实在是不符合他的个性。”
薛客也愣了一下,道:“万魔之主到底是他的亲生骨肉,想必独孤封天如此,是在顾忌骨肉亲情……”
“这不可能。”云落落摇了摇头:“若是独孤封天真的还顾忌骨肉亲情,十二年前,就不会亲手将万魔之主镇压在寂灭深渊里了。”
更何况,云落落还知道,独孤封天将万魔之主囚禁在地牢时,还日夜用刀割破万魔之主的身体,用万魔之主身体里的鲜血祭阵,抽取他身体里的灵气修炼。
这实在是非君子所为。
云落落突然想起一件事,擡起头问道:“所以独孤封天是在囚子证道之后,才修为大涨的吗?”
薛客回忆道:“没错,在此之前,正道之首一直都是无极宗的明伯峰,直到独孤封天囚子证道之后,在仙门大会上击败明伯峰,这才一举成为新的仙门之首。”
所以,独孤封天是靠万魔之主的血,才成为新的仙门之首的吗?
“刚才说到玲珑宗……”云落落问:“玲珑宗又是什么来头?为何他们不派人来刺杀万魔之主?莫非他们跟万魔之主有旧?”
薛客摇了摇头,说道:“这我便不清楚了,只知道这些年来三大宗门的排名,不管混元宗和无极宗谁是仙门魁首,玲珑宗一直都是万年老二。而且玲珑宗新任的宗主诸葛玲珑,还是三宗七门里除了合欢门之外,唯一的一位女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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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宗,一个身穿青色长裙的少女,正拿着罗盘在密林里走走停停,手指掐诀,似乎正在布阵。
她五官秀美,气质端庄娴雅,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身上带着一股空谷幽兰的聪慧感。
少女正是玲珑宗的宗主,诸葛玲珑,她是三宗里不可多得的天才,二十岁就接掌了玲珑宗。很多人都说,如果诸葛玲珑再早生个二十几年,或许当年的正道之首之争,会提前以她为结束。
“姐,三宗七门全都派人去诛杀万魔之主了,我们玲珑宗真的不派人去吗?”
诸葛玲珑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少年,那少年十四五岁左右,样貌俊朗,脸上露出焦急之色:“若是让无极宗抢了先,那我们玲珑宗的排名就要降到第三了……”
那青衣少年便是诸葛玲珑的弟弟,诸葛玛瑙,天生神力,性格鲁直。
“慌什么?”诸葛玲珑看了他一眼:“我说过不派人去追杀他了吗?”
诸葛玛瑙愣了一下,道:“那姐你为何一直不行动?”
诸葛玲珑擡眸:“你以为独孤封天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举天下人之力追杀万魔之主?”
诸葛玛瑙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因为他探寻不到万魔之主的踪迹,动用全天下之人找起来会更快……”
诸葛玲珑:“可如今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闻言,诸葛玛瑙愣了愣,突然间锤了一下手:“对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万魔之主人在晋州,一路北行,为何独孤封天却一直都没有采取行动呢……”
“因为……”诸葛玲珑回过头,脸上露出讥诮之色:“他在拿天下人的气运消磨万魔之主的气运。”
诸葛玛瑙疑惑:“气运?”
诸葛玲珑手指划过罗盘的边缘,缓声道:“这天下万物,盛极则衰,物极必反,讲究气运机缘,万魔之主被寂灭深渊镇压了十二年,如今脱出牢笼,锐不可当,此时正是他气运最强机缘最盛的时候,连老天爷都会帮他。若是此时去挫他锐气,无异于是在跟老天爷叫板,下场可想而知。”
诸葛玛瑙一下就听明白了:“所以独孤封天是将天下人当成马前卒,故意让他们去万魔之主那里送死?”
“没错。”
“那独孤封天真是卑鄙无耻!”诸葛玛瑙破口大骂。
“只是有一件事,我却一直没有想通……”诸葛玲珑细长的秀眉微微蹙了起来,凝眸道,“独孤封天特意安排众人去送死,但为何那万魔之主却始终没有动手杀死他们呢……”
“管他那么多做什么……”诸葛玛瑙想的没有诸葛玲珑多,眼下只关心一件事情:“姐,那我们还去刺杀万魔之主吗?”
“杀,自然要杀,这是我们玲珑宗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怎么能够轻易放过?”诸葛玲珑道,“只是,我们要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诸葛玲珑低头看向手中的罗盘:“万魔之主的气运,由盛转衰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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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万魔之主被五十多个仙门弟子围杀,眼底的杀意越来越浓。
但他却竭力隐忍克制。
转过头,却发现寂灭防护法阵里的云落落,正坐在卷轴上和薛客喝茶聊天,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万魔之主的目光,从云落落脸上挪开,落到了薛客的脸上。
平静的眼底骤然闪过了一丝阴鸷。
卷轴上,云落落正和薛客说着玲珑宗的事情,突然听到万魔之主冰冷的声音响起。
“是不是只要不杀死他们就可以了?”
云落落下意识答道:“是。”
万魔之主道:“很好。”
什么很好?
下一秒,万魔之主魔气铺展,漆黑的墨色宛如海啸狂潮般,席卷了所有仙门弟子。
那魔气遮天蔽日,化作无数只黑紫色的利爪,穿透了五十多个仙门弟子胸膛,将他们的灵根连根拔起!
“啊啊啊——”
“灵根!我的灵根!”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震彻云霄。
听到声音,卷轴上的云落落心中一惊,坐直了身体,眼底划过了一丝惊惧。
“他在做什么?”
薛客面色苍白,神色凝重道:“他拔了众人的灵根……”
云落落道:“什么?”
灵根是凡人修仙的基础,如果没有灵根,将再也无法踏入仙途。
万魔之主此举,无异于是断了众人的成仙之路,将他们彻底贬为凡人。
跌落在地的众人面色苍白,恶狠狠地瞪着空中的万魔之主:
“你这小贱种!竟然敢拔我灵根!此仇不共戴天!我们混元宗不会放过你!”
“我们无极宗也不会放过你!”
“我们七大门也绝不会放过你!”
万魔之主冷嗤了一声。
“真好笑。”
他站在云端之上,擡起一双冷漠如霜的寒眸:“说得就好像我不拔你们灵根,你们就会放过我一样。”
众人被他说得面红耳赤。
三人继续北行,路上又遭遇了好几波刺杀,全都被万魔之主拔了灵根。
从此万魔之主多了一个新称号:
拔根狂魔。
很多仙门弟子出发前都开始犹豫:“那我们还去刺杀万魔之主吗?”
“你难道想被他拔掉灵根吗?”
“我不想。”
“那还是算了吧。”
当可以被肆意杀伐的猎物开始反击,于是猎人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枪械。
前来刺杀万魔之主的仙门弟子变得越来越少。
云落落三人继续北行。
一路上风平浪静,云落落坐在卷轴上百无聊赖,这日途径一座荒城时,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婴儿哭声。
云落落立即从卷轴上往下看去,小手抓住卷轴边缘,问旁边的两人:
“你们听到了吗?”
万魔之主道:“听到了。”
薛客往下看了一眼,纳闷道:“这里明明是一座荒城,为何会有婴儿的哭声?”
云落落提议:“走,下去看看。”
万魔之主微微颔首:“好。”
一声令下,卷轴听话地载着两人飞了下去,薛客御剑紧随其后,卷轴落到了荒城中央,云落落跳了下去,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断壁残垣。
“这里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比起荒城,这里其实更像是一座废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破败不堪,墙壁风化得厉害,瓦片更是直接风化没了,没有能遮风挡雨的屋顶。
薛客看到地上的箭矢:“这里有打过仗的痕迹,应该是很多年前发生过战争,百姓们都逃走了。”
婴儿的啼哭声从小巷子里传来。
“哭声从那边传来,我们过去看看……”云落落匆匆朝巷子跑去。
下一秒,她的脚步踩进一个看不见的结界里,这个结界隐蔽性极强,就算是渡劫巅峰也无法察觉,但是当过三回神仙的云落落却立刻警觉自己中招了。
“别过来!”
云落落立即举手示意。
听到她声音的万魔之主和薛客同时顿住了脚步,薛客问:“怎么了?”
“有危险。”
云落落尝试调转灵力,但身体里的灵力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低头轻声道:“果然是朱雀阵。”
薛客茫然:“什么朱雀阵?”
云落落回过头道:“朱雀阵,也叫做朱雀斩灵阵,只可进,不可出,所有踏进法阵里的人都会灵力全无,变得跟凡人无异。”
法阵里,小巷里婴儿的啼哭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云落落头皮发麻,不断后退,背脊贴到了法阵上,目光紧紧地盯着小巷子里。
“这不是婴儿的哭声,这是什么……”
万魔之主的目光落到她发颤的手指上,突然,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魔主大人你要做什么?”薛客慌忙拦住他,“你没听到云姑娘的话吗?里面布下了朱雀阵,所有进去的人都会失去法力,变得跟凡人无异……”
“我知道。”
万魔之主目光盯着云落落,推开了薛客:“但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危险里。”
赤红色的朱雀法阵划过他的身躯。
万魔之主主动踏进了陷阱里。
云落落盯着小巷子,心中正在恐惧,冰凉的小手,却猝不及防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头顶响起男人清冷低沉的声音。
“别怕,有我在。”
云落落愣了一会儿,立刻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推开他:“你进来做什么?!你疯了吗?!”
“我没疯。”
万魔之主再次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一双乌黑深邃的瞳眸盯着她。
“我要保护你。”
“只要踏进这个法阵就会法力全无!你拿什么保护我?!”云落落浑身都在颤抖。
万魔之主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用我的血,我的肉,用我的骨头。”
云落落咬紧红唇,颤抖地看着他。
下一秒,大地开始震颤,整座废墟都在剧烈的摇晃,风化的黄色沙粒从墙面上滚落,小巷子里婴儿的哭声变得越来越刺耳。随着一道巨响,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破土而出。
两人擡头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蓝鸟从地底钻出来,发出桀桀的怪叫声,朝两人所在方向俯冲而来。
云落落瞳孔紧缩。
是蓝冥鸟!
蓝冥鸟通体呈暗蓝色,身长三丈有余,其状如鲲,有鸟翼,会发出婴儿的啼哭声,性格却凶残嗜血,想必方才的婴啼声也是它发出来的。它的爪子和鸟喙尖锐无比,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人骨头咬碎。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云落落脸色发白,吓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完蛋了。
凡人怎么可能是凶兽的对手?
万魔之主却挡到了云落落的面前。
“退后。”
在云落落惊恐的眼神中,万魔之主提剑朝蓝冥鸟冲去,足尖一点,纵身一跃,跳到了蓝冥鸟的背上,举剑朝它背脊上狠狠刺去,眼底尽是冰冷的杀意。
血液四溅,落到他白皙俊秀的脸上,但万魔之主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受伤的蓝冥鸟发出凄厉的叫声,在空中剧烈挣扎,身体失控,到处横冲直撞,就要撞到云落落的身上,万魔之主却抓住它的脖子,发狠地将它往另外一个方向扯去。
万魔之主将长剑紧紧插在它背上,一人一鸟在空中缠斗,撞坏了城中无数道墙壁。
蓝冥鸟体力逐渐透支,猛甩身体,想要将背上的万魔之主从空中摔下去,但万魔之主却在此时突然发难。
血液喷涌,溅了一地。
万魔之主徒手撕掉了蓝冥鸟的翅膀!
蓝冥鸟痛得惨叫一声,身体从半空中跌落,撞倒了无数个断壁残垣,扬起漫天的黄沙。
“咳咳……”
云落落连忙捂住了口鼻,等黄沙散去,才匆匆跑向废墟,声音慌乱:
“恩公,你没事吧?”
坍塌的废墟里,万魔之主擦掉了唇角的鲜血,缓缓起身。
“我没事。”
突然,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云落落循声望去,只见漫天箭雨,从天而降,密密麻麻朝两人射来。
她瞳孔紧缩,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漫天箭雨,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下一秒,手腕一紧,万魔之主将她紧紧护在身下,利箭穿透身体的声音响起,少年疼得闷哼了一声。
眼前的黑衣少年,竟用血肉之躯,帮她挡下了漫天箭雨!
云落落吓得浑身冰凉,颤抖地瘫坐在地,僵硬地擡头,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少年挡在她的面前,浑身浴血,背后插满了几十支箭矢,被万箭穿心。
他背着光,面容模糊不清,身上穿着的墨色长袍,被鲜血浸得湿透了。
猩红粘稠的血液,从少年的伤口沿着箭身,蜿蜒而下,聚集到箭尖。
吧嗒一声,滴落到了少女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庞上,是温热的……
烫得少女的睫毛蓦地一颤。
万魔之主身形不稳,双膝跪地,疼得脸色发白,呼吸颤抖。
但他的目光,却凝在少女白皙漂亮的小脸上,吃力地擡起苍白修长的手指,擦干净少女脸上沾着的鲜血。
“对不起……”
他微微皱起了眉,漆黑深邃的眼底浮起一丝自责,声音沙哑:
“弄脏了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