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虽没听懂寸度的意思, 可在恍惚了一会儿之后，凤须玉眼前终于没有了晃动的眩晕感。
也在这时, 凤须玉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回了拇指小人儿的形态，此刻正小小一只坐在寸度掌心。
难怪他方才就感觉寸度的声音很高很远，自己的视角也瞬间里变低了许多。
原来那一阵的天旋地转是他变回小人儿往下落的状态。
这么突然就变回去，即便是凤须玉，心中也难免有些空落落的，甚至盖过了前时一系列的事情经过与结果。
话说，寸度的话是什么意思哦。
“现在不是了”, 不是石头了吗？
可他其实是一颗石头，这话不是之前寸度亲自告诉他的吗？
因为他成精了，所以不是石头了？
啊, 好像说的是玉石来着，但玉石不也是石头嘛。
那应该也用不着说是“现在”吧。
自他成精都快半年了, 要不是早就不是了，怎么也不会一直到现在才不是。
寸度还说要把他煮熟吃掉, 可他都变回到小人儿了，就算早早就拥有了作为人类的生命体征，本质上不还是一颗蛋化出来的石头小人儿嘛。
难道他现在变回来，只是体型缩小，实际上还是人类？
凤须玉把手擡到嘴边，狠下心一口咬了上去。
软的, 有弹性的, 是正常的皮肤与肌肉没错。
可不管他再加几分力道, 除了牙齿落在手指的湿润触感, 并没有一丝一毫挤压的痛感。
跟他四十九天前作为拇指大的小人儿时别无二致啊。
凤须玉放下了手指，左思右想没有一点儿头绪, 下意识擡眼看向了寸度。
寸度的视线静静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一切动作尽数收入眼底。
因着变身前他已经穿好了衣饰，一下子变得这么小，别管什么衣服，没一件仍挂在他身上的。
唯独耳上的红穗耳坠又一次随着他的体型做出了适应，牢牢挂在耳侧。
所以凤须玉此刻的衣服便就只是变身带来的初始服饰，那熟悉的白色长袖与黑色长裤。
甚至那早已剪得短短的雪发也是瞬间更新了回去，现下正垂在凤须玉肩头，看起来像是个乖乖的瓷娃娃。
就是也看起来笨笨的，哪家好孩子说着说着话就安静下来静了好一时，又突然去咬自己的手指头啊。
可瓷娃娃却在这次的对视中发现了什么，脱口就道：“是仙祖大人让我变回来的吗？”
毕竟是在寸度给他检查身体状况的过程中变回去的，勉强也能算是合理的猜测。
但事实并不能只依靠猜测。
寸度的视线暗了暗，当即带上了凤须玉熟悉的嫌弃神色，“你当真以为是本尊？”
凤须玉缩了缩脖子。
怎么说呢？
寸度也算是前科犯，毕竟也发生过直接把他从蛋形态一把给小人儿形态扯出来的经历。
所以在“是不是”的问题之前，关于“能不能”这一点，凤须玉相信寸度是可以的。
但在寸度那双视线的注视下，凤须玉当真很难就这样点下头。
寸度的反应看起来也不太像的样子。
凤须玉犹豫了。
也正在他犹豫之际，寸度已是懒得等他的回应，直言道：“初次化形事关重大，本尊可不会随意干涉。”
确实是事实没错，更何况他的初次化形还是这般的与众不同，可以说是非常顽强的保持着人形挺了四十九天。
倒也是。
要是因着这次的干涉影响到了他后续的化形或是什么，寸度的人设首先就会挂不住。
显然，寸度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除过他之外，寸度应该是最不希望他化形出问题的人了吧。
凤须玉讪笑一声，找补道：“我就知道仙祖大人不会的。”
找补的痕迹当真是过于明显。
寸度却没打算放过他，反口问道：“若要当真就此进行猜测，小玉儿不妨想想变身之前可是有哪里不同。”
凤须玉哽住了。
寸度这话可以说是精准踩到了他的痛点。
有啊。
当然有啊。
他亲了寸度的手。
虽然也能说是意外，可如果嘴唇相触就是亲亲的话，事实也就确实是一个落在寸度虎口的吻。
凤须玉眨眨眼，金黄的眼瞳中飞快显露出几分心虚。
他好像确实是在那之后变回来的，在分明意识到那个亲亲之后，心跳加速的瞬间……
不对不对，明明是寸度要来掐他的脸的。
寸度不来掐他的话，寸度的手就不会出现在他嘴边，他也不会因为被挤出来的脸颊肉使得嘴巴距离寸度的手愈近。
凤须玉正要支棱起来甩锅，触到寸度视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口锅是牢牢扣在他脑袋上甩不掉了。
于是为了避免被自己甩出去的锅甩回来误伤到，凤须玉当即擡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可能是肉肉想变一下吧。”
明显是想要装傻到底。
寸度微眯了眯眼眸，还是顺着凤须玉的话头道：“或许，看来小玉儿近来吃得有些多了。”
凤须玉：“！”
凤须玉脑海中当场警铃大作，迅速反驳道：“仙祖大人之前可是答应过我，不会嫌弃我吃得多的。”
而且、而且，哪里多了嘛！
凤须玉当场低下头开始掰手指头，一件一件跟寸度说自己这些天都吃了些什么，指甲盖大的一张小脸儿圆乎乎的，看着气鼓鼓的。
虽对于向来水米不进的寸度来说，他列出的食谱与菜单似乎是多了那么一点儿。
可对于穿书之前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的凤须玉来说，平均一下，他每天里连一顿饭的量都平均不到。
他偶尔是会在轮值弟子那边蹭饭没错，可轮值弟子也不是每日都会生火做饭的，甚至他蹭到的几顿饭都是因为他去了，那边弟子才说做点什么东西给他吃的。
而更多的，便是寸度时不时投喂给他的水果与零食。
哪里多了哦！
凤须玉数着数着，又更觉气愤，擡眼就瞪向了寸度。
然而，落在他眼中的，只是寸度一张浅浅带了笑意的脸，格外欠揍的脸。
凤须玉当场就蹙起了眉头，原还掰着数数的小手也是不自觉握起了拳头，若是不加以阻止，就要挥舞到寸度身上的架势。
寸度眸光扫过，便将那个气鼓鼓小包子的全部动作收入了眼底，也并没有丝毫收敛的，出声道：“不多，所以小玉儿要多吃点才对。”
凤须玉一张小脸仍看着皱皱的，并没有因着寸度的说法而和缓下来。
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好吧。
寸度却难得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当即带着掌心的凤须玉转过了身。
凤须玉一惊，“干嘛？”
寸度已是启步，应道：“带小玉儿去吃好吃的。”
凤须玉眨了眨眼，眉心当即就舒展了开来，“真的？”
寸度颔首，“真的。”
凤须玉突然就开始了期待，一直到寸度带着他走出寝宫的大门，才想起什么道：“仙祖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儿？”
寸度答说：“星天回来了。”
——
自上次贺星天离开仙宫前往魔谷裂隙附近的玄云宗分宗也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段时间以来，因着有贺星天的存在，十二长老那边对魔谷裂隙的研究可谓是进展神速。
光是每天里贺星天带回去的成果就已经足够分宗全体弟子研究一阵子，这一个多月以来，尚未来得及跟上的研究越来越多。
为了弟子们的身心健康，也为了让贺星天放松一下，十二长老给贺星天放了假。
甚至劝人回去休息都没用，还是发了一纸传讯符给寸度，信中大喊救命，求寸度仙祖把贺星天给捞回去几天。
寸度本不想管，又想着凤须玉这些天忙忙碌碌，还是向贺星天发出了一张传讯符。
在昨天傍晚发生了有关画像的那件事之后。
寸度并非平白无故去敲响凤须玉的房门，也并不是留意到了凤须玉在捣鼓着他的画像，只是想要去询问一下凤须玉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好让贺星天带回来。
这不，因着画像的事搅合了一通，最终也并没有问出口。
是以，昨晚回到寝室之后，寸度就向贺星天传信让其回来休息几天，顺便随意带点好吃的回来。
贺星天效率何其的高，一收到传讯符就开始了准备，自分宗打探了一圈之后，一早就奔着各家店门去了，又是架着飞舟全速赶了回来。
这会儿大抵刚刚落地，正要向着寝宫赶来。
寸度这是打算带着凤须玉去迎贺星天，再拐到贺星天的住处去。
虽凤须玉恰在这个时候变回了小人儿，寸度也并不想让谁进入寝宫，见到凤须玉与其分居两间房的景象。
话说，既然如此的话，莫不是在其他人眼里，变成人后的凤须玉也仍是和寸度共居一室？
顾思顾想近来也一直在外头没怎么回来过，便也不存在说早时来帮寸度梳妆穿衣一类，大抵也是不知道的。
这样看来，寸度对于自己人设的执着着实是令人赞叹。
当然，凤须玉本人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尽管到处跑跑走走，大家敢跟他搭话，却是不敢在话中提到寸度的。
他自己也没有提到过关于他和寸度两个人到底在寝宫里怎样睡觉一类的话题，所以就他所掌握到的信息而言，能够推断到这一点显然过于困难了些。
只是这处他推不出来，却是有另一处让他给推断出来了的。
好巧。
不管是他变回小人儿的时机，还是在进行了一系列对话后将话题引到他的吃饭问题上，又进一步说要找向贺星天带他去吃好吃的，未免太过凑巧了些。
寸度不愧是预言能力的拥有者，当真让事情一环套一环无缝衔接了起来。
惊喜倒是还挺惊喜的，就是刻意安排的痕迹太过明显，生生让凤须玉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虽说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凤须玉自个儿生出的猜测与误会，可若是不知道寸度这两天的全部行动，做出这样推断也一点儿不显突兀。
正如凤须玉一开始的感慨。
好巧。
对，就是这样巧。
凤须玉要是没有在方才变回到小人儿形态，寸度也仍是会在检查过凤须玉的身体情况后向他发出邀请，带他去吃点儿好吃的。
如果事情当真像那样发展的话，凤须玉的想法或许会不一样。
当然，没有如果。
凤须玉便就在这样的想法中见到了贺星天。
尽管寸度的脚步缓而慢，可贺星天到底是将飞舟停在了山门之外，一路从仙宫大门处走过来的。
所以等到两边人见了面，位置也正是在内外圈的交界处。
贺星天见着寸度倒是有些惊讶，视线一落扫向寸度掌心的凤须玉时，这份惊讶又添了几分。
只是很快又意识到什么，迅速反应了过来。
怎么说贺星天离开仙宫都一个多月了，凤须玉在那初次的化形之后变回到小人儿也好，蛋形也罢，就算再一次变回人形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现今的凤须玉可以说是有了三、不，四种形态，若非有特定的事件影响，变成哪种形态都有可能。
而且前时凤须玉能够维持住小人儿形态时，也在为了节省灵力而变成蛋形态，如今或许也是如此。
贺星天并没有过多的纠结于此，立马行礼打了个招呼。
一并回来的还有顾思顾想。
虽也并非是行在一处，这不恰好顾想的任务也完成了，在贺星天与顾思一同前往城镇买东西时察觉到，便就跟着一起回来一趟。
现下里五人聚在一起，就算没一个话多的，一句一句接下来，看着竟也格外热闹。
这样的氛围之下，凤须玉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在这会儿变小有多难过了。
可路边到底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几人聊过几句将大致的现状点明，就开始了转移阵地。
果然是转移到了贺星天的小殿。
因着有段时间没回来了，贺星天开门前还以防万一先大大放了道除尘的法术。
这下开门进去，更是只觉和贺星天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啊，倒是前时在凤须玉面前种下的小片菜地与花圃，皆已是郁郁葱葱。
像是外出归来的贺星天一样，收获满满。
几人一路来到了食厅，好在小殿的食厅足够大，放下四人一蛋一点儿也不显挤。
贺星天与顾思顾想忙里忙外忙了一阵，将购置来的东西尽数端上了桌子。
因着顾想与另两人并不一起行动，得知了寸度的传信后，也在城镇里晃了一圈，又另买了些东西。
现下两份东西一起摆到桌面上，只觉满满当当。
凤须玉两眼都在放光，幸福得就要飞到天上去。
可轮到吃时，却是只有他自己在吃的样子。
几双视线或主动或不自觉的落在他身上，竟也看得津津有味。
凤须玉懵了，茫然将视线寻向了寸度。
寸度出声，问道：“怎不多吃点，可是吃饱了？”
凤须玉点了点头，“饱了。”
寸度闻言，便就拿起绢帕细细擦去他嘴边的油光，“吃饱就好。”
凤须玉没来由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擡手抓过绢帕自行去擦。
饭后稍聊了聊，寸度递出一道眼色，顾思顾想便登时起身告辞。
寸度也起身欲带凤须玉一起走，被他急忙拦了下来。
于是最终，小殿中只剩贺星天与凤须玉，凤须玉自桌面上一路走到贺星天面前坐下，巴巴望向了贺星天。
“星天，有发生什么高兴的事吗？”
在很久很久以前，凤须玉就曾向贺星天问出过这一问题。
只是当时的贺星天因着过低的存在感，以及其他一些因素在，直言说自己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开心的事。
也，只这一句话，贺星天没来由湿了眼眶。
——
及至天色渐暗，凤须玉才蹦蹦跶跶回到了寝宫。
贺星天说要送他，被他给拒绝掉了。
凤须玉一路蹦入了寝宫的大门，直直朝着寸度给他布置出的房间走去。
可就在凤须玉马上就要走过寸度的房门时，寸度突然就打开了门，问道：“去哪儿？”
语气淡淡，略带几分不爽。
凤须玉惊了一跳，生生止住了脚步，茫然看向声音的来源，眨眨眼道：“回去睡觉啊。”
一道灵力登时就将他的身体给托了起来，干脆被寸度拎回了寝室床头柜上的小房子。
凤须玉被这一遭给整懵了，问向寸度，寸度也只是让他乖乖睡觉。
凤须玉站在床头柜的小房子前，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解，一双眼睛怔怔跟着寸度游走，一直跟到寸度卸去浑身的装束回到床榻。
凤须玉恍然笑出了声，揶揄道：“原来仙祖大人这么怕孤单一人啊，要不要我陪仙祖大人一起睡？”
尽管隔着珠帘，凤须玉还是结结实实挨了寸度一记眼刀。
但最终，凤须玉当真被躺在了寸度身侧，小小一只卡在颈窝里，心跳声分明也强烈。
凤须玉：“……”
他这张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