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代价

出于不想被太快认出来的原因,殷夜熹并没有召见过姜侯。

在她心中,姜侯跟她,其实是完全不同立场的两个人。

就算没有殷烨和姜侯的事,姜侯代表的旧官僚群体利益也和她是冲突的。是她想要打压的对象之一。

殷夜熹原本的打算,是想先拖几年,用养身体的借口也好,用守孝的理由也好,或者别的什么,都行,暂时先拖上几年。

等到几年之后,人的长相气质的变化就可以全都丢给岁月,至于从前的亲昵不复存在,有些陌生——那不是废话!谁隔个三五年不见,也会陌生的。

至于这个操作的难易程度,殷夜熹倒是不担心。

后世的话本子里有各种偶遇,什么失宠妃嫔在花园里拜月啊扑蝶儿啊,搞出一些动静来引得皇帝注意,皇帝见到年轻貌美又和从前有些不同魅力的妃嫔,色心大发,妃嫔成功复宠。

通通扯淡!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皇帝每日要操劳国事,大多时间在前朝,在后宫的时间本来就少。更不用说皇帝出行要提前清道,而窥伺帝踪,是死罪。

想要打听皇帝在具体什么时辰去往什么地方,提前在那打埋伏,那就打错了主意。

除非买通了御前的人,且皇帝其实对这个妃嫔并没有太多恶感,也没有太多利益牵扯,幸一幸也无妨。

不然,连同窥伺帝踪的妃嫔带御前替她打掩护的奴婢,通通一顿板子敲死。

皇家是最不讲道理的地方。

皇帝不喜欢妳,妳就不能出现;皇帝喜欢妳,妳也不能在无召的时候不经允许地出现。

姜侯进宫排宫室的时候,殷夜熹就令人将他安排到离皇后远远的殿宇居住,生生造出物理隔绝的效果。中间无数道门呢,夜里都要下钥,层层巡逻。

白天也不怕,宫里未经允许不得骑马,多走几趟来回能把腿都累细,想要确切地将皇帝堵住,除非他天天来蹲。

他来蹲,她不会挡吗?连躲都不用。

她是皇帝,她不想见他,他还能翻出天去?

殷夜熹现在就是一个开摆。

将特权利用到底。

姜侯得了位份,她也不会在待遇上亏待他,不会因此在前朝打压姜家,他还想要啥自行车?

至于姜侯,当然不满足于现状。

他进宫来可不是为了守活寡的,何况新帝早在登基前就和他发生过亲密关系了,于他而言,争宠是本能,也是必须。

因这不仅是政治需要,还是情感要求。

殷夜熹轻轻皱眉。

自项小玉逃出宫后,蒹葭宫水下的密道已经让人抽干池水摸清楚了。

宫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密道,需要进一步排查。

她目前能信任的人不多,此事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宫中情况复杂,只能一点点的找。

任太后和他的宫人都被转移拷问,对外只说是蒹葭宫太过潮湿,对任太后病情不利,去更温暖的行宫里养病了。

其实任太后是被暗中关押起来,特别是朝夕朝暮两个,正在接受刑讯。

姜侯知道的消息,只会比段景时知道得更少。

在明知任太后已经被挪出皇宫后还敢提出侍疾,是一招以退为进。

想要通过刷孝道让皇帝感动,召他侍寝;或者是想通过刷任太后的好感度,得到他的举荐,来重新获得接近皇帝的机会。

这是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办法。

如果她真的是殷烨的话。

不过,若是真的殷烨在此,恐怕也不会让局面如此吧!

殷夜熹头疼的是:果然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

见她神色不豫,段景时主动说道:“奴已经同姜侯说过,任太后需要静养,不见任何人。更何况,圣上心中至孝,三年之内不会同任何人接触,让他不必为此担忧。”

而三年之后,姜侯与他,或许还有其她人,都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

姜侯很不必因此时新帝对他的疏远,对新后的亲近而焦急。

因为他们两个,除了名份,在新帝这儿,并没有什么不同。

殷夜熹一怔,朝他看去。

灯光从身后稍远些的地方朦胧照在段景时身上,将他凌厉眉眼映得柔和。

他似乎知道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殷夜熹暂时不想同他就此事深淡,只点头道:“妳做得很好。”

殷夜熹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慎帝新丧,她身为人女,哪有孝期行乐的道理?

就算皇室有以月代年,以日代月等说法,她也得为自己的身体和她人的年纪着想。

如今她这具身体约十五岁,姜侯甚至比她还小一岁,段景时十六,都还是少年,还在长身体呢,圆的哪门子房!若是不小心有了孩子,就是另一则鬼故事了。

而三年之后,她也不过才十八,搁现代也就是大部分人刚上大学的年纪,连女性婚龄都没到,她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操这方面的心。

自从项小玉逃跑事件出来,殷夜熹有所感触。

往日学博说她太过仁慈,恐怕对局势不利,她表面认同,内心还是有几分不服的。

她生长在和平美好的现代社会,觉得人与人之间大部分还是善意居多。

人要是能好好活下去,有一份事情做,谁又会想着搞事呢?

像是替身院的其她人,不是都各有前程,过得不错吗?

就算如阿甜阿糖这样低人一等的宫婢,在暂时解除了生命危机,有事可做后也安安份份的,不会成天想着出幺蛾子。

项小玉的行为却给她敲响了一记警钟。

她觉得她给了大家安稳的想要的生活,在大家心里,却不一定这样想。

以项小玉对殷烨的仇恨和她的性格来推断,她在皇宫中的每一天,都一定过得很煎熬吧!

可叹当时她忙于收笼宫中禁军暗卫势力,熟悉朝政,竟然忽视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她无杀项小玉之心,项小玉却未必想这样提心吊胆地被关一辈子啊!

这段时间,殷夜熹有想过,是不是当初直接杀掉她会比较好。

但她无法想像下去。

可能是她不够合格,还做不到面不改色地杀掉一个无辜的人。

而现在,她正在付出代价。

未来也许还要承受因为一时心软而犯下的错误带来的后果。

所以,她已经做出决定。

如果任太后在这一次刑讯中丧命,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如常将段景时送回寝殿后,她却没有立即就走:“段郎,我有一事,想问问妳的意见。”

段景时有些奇道:“圣上想做什么?”

殷夜熹对他自有一份宽容,温声道:“我想将未央宫的名字改改。”

段景时作为新后入宫,自然是住在原本就设给皇后居住的宫室。即未央宫。

而原先慎帝的后宫诸人,或是迁宫颐养,或是被她放去做活,俱不在原先的宫室里了。

宫室原来的名字,也只是延用,并没有改过。

段景时静静等待着:“圣上想改成什么呢?”

未央宫其实应叫未央殿,就在甘露殿的后方,倒是离她不远。

殷夜熹却觉得此宫名不祥。

西汉时许平君、霍成君所住的宫殿便叫未央宫。

这两位可都没得善终。

如今任皇后的命运也不行。

她本来是不信这些邪的,无奈自身都穿越了,也对玄妙之事多了几分敬畏。

她对段景时起初就并无恶感,最近尝试着接触下来,觉得他性格人品都颇佳,实在不想他继续住在这个名字的宫室里。

这个世界的皇宫跟她所知的唐代太极宫有许多相似之处,不如就借用一下名字好了。

“延嘉殿。”

段景时问明了是哪两个字,咀嚼了一下,微微一笑:“是个好名字呢。”

任家倒台的消息辗转传到草原的时候,老狼主就知道她没办法再凭着中原的神秘药草吊命了。虽有些库存,然药性有时效,不能存太多,过了时效也成了无用的杂草。

她倒还没有病到起不来身,只是虚,稍站久些就满头虚汗,两腿发软,只能坐着靠着倚着,更骑不了马,挥不动刀,唯有来自中原的神秘草药,才能让她暂时恢复气力。

还拿药吊着命,也不过是想多延长一些活着的时间,好在众多女儿中挑一个最合适的继承人。

老狼主一生戎马,娶了八个夫郎,生了十七个孩子,其中有六个长成的女儿。

女儿们各有长短,父族也各有不同的势力支持,若只是继承伊尔泰部族,当个族长,选哪一个似乎都能胜任。却似乎没有一个能担得起伊尔泰六部的狼主。

若她早早身亡,伊尔泰、瓦尔罕、阿尔纳三家六部的联盟就会立即分崩离析。

到那时候,犹如一盘散沙的她们又怎么去抗衡大瀚呢?

最小的女儿生父是个中原人,长得就比她们要秀气些,前段时间为着她冒险深入中原腹地,说要替她寻药。

如今人回来了,药没寻着,却打探了不少情报。

还说给她带了件小礼物。

老狼主坐在狼皮大椅中,虽然年迈亦不令人小觑:“金银玉器,娘这里有的是。妳少花冤枉银子。”

阿斯纳布兰咧嘴一笑:“不要钱。”

老狼主依旧兴趣缺缺。

阿斯纳布兰示意手下:“把她领进来。”

tA?是个人吗?

老狼主寻思,幼女莫不是给她带了个中原美人吧!

她有些失笑,又有些失望。

幼女此去中原,竟然只记得这些没用的玩意儿,看来是不顶用的。

老狼主耷拉着眼皮,等人近了前,被人踢了膝盖窝,发出一声痛呼,才掀起眼皮看了眼:女人?

感谢:读者“清粥”,灌溉营养液+12023-05-0721:4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