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环族的男子从未成婚,圣男昆弟是第一个成婚的人。
事前,大家都经由江畅风科普了汉人的婚礼应是什么流程,又根据现有的条件和环族的习俗改了不少。
比如前面的三书六礼,就直接不走了,改成族老和江畅风身为两方的长辈,代表新人交换信物了事。
殷灿这边给的是一枚玉佩,昆弟那边给的是一个象牙雕的饰品(注)。
“说是上一代象王老死了之后,从它身上取下的。极为珍贵。”
殷灿知道象牙难得,光洁坚硬,色纯如玉,这饰品雕工不算精美,却别有一种与中原文化不同的味道,很特别。
两边交换信物之后,神象国就开始准备婚事。
因为环族从未有过婚姻,大部分流程和物品都是采用汉人的习俗准备的,尽管在一些细节上有些不同,殷灿倒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谁知进了洞房,竟然出了状况。
殷灿只觉得血都涌到脑子里,冲得她又燥热又不清醒。
她大着舌头:“去把昆弟追回来!”都嫁给她了,还这样不守夫道!
昆弟的理由也很简单朴素。
汉人的婚礼最后要和新娘洞房,可是殷灿醉成那个样子,明显不能动作。
那他就去找别人洞房就好了啊,反正他又不是没得选,不知有多少女人梦想着踏上他的床呢!
昆弟一开始不喜欢结婚,不过真正进行下来,他也觉得这个游戏蛮好玩的。
既然要玩得开心,玩得投入,那就要有始有终,把整个流程走完。这样日后他也可以说,他是族中最早一个成婚过的圣男,可以载入史册。
当然,昆弟只是对成婚这个过程感觉有趣,并不代表成婚后所代表的一切都欣然接受。
在他和他的族人的概念里:史上第一个成婚的圣男,并不等于要一辈子维持成婚的状态,也没说要一辈子只跟一个女人成婚啊!
既然这个新娘醉得不省人事,无法洞房,他就去找别人完成洞房,合情合理。
忠仆有些放心不下殷灿,殷灿气急败坏猛推她一把:“我在这能有什么事?环族还能吃了我不成?快去找昆弟!”
环族还需要一个进攻中原的借口,不会轻易杀了她,或跟她撕破脸。
但昆弟那个没有男儿样的放浪男子,若是一个没看住,肯定就敢给她戴绿帽子!
而她身为妻主,却因为手里无兵,不敢对他如何。
殷灿身体软得像煮过的面条一样,心里却如明镜似的。
她和昆弟二者之前谁强谁弱,一望即知。
她若背叛昆弟,人家也不必一哭二闹三上吊,能直接把她蹬了;可昆弟若背叛她,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新婚之夜,身为新郎的昆弟却走出了新房,让守在门外的喜郎大为吃惊。
他是江畅风从汉地聘来办这场婚事的,整个过程中,已经有好多件事让他呼吸不畅,直翻白眼,看在钱和对方有兵的份上,喜郎才没当场叫出来“这不合规矩”!
好容易走到洞房这一步,喜郎松了口气,在门外派了不少零嘴喜糖,准备等一会儿就能交差走人了,谁知新郎居然大摇大摆地从里头走出来了。
喜郎目瞪口呆:“这,这这这!”
新郎怎么能出喜房呢?
这上下五百年都没这个规矩啊!
喜郎头都快昏过去了,忙追上去:“新郎子,郎子!”
昆弟身上是有功夫的,跟着他的亲卫也有功夫,有一个出手就把人拦住了:“爹爹今日辛苦,这是给妳的赏钱。”说罢塞了个厚厚的红封过去。
喜郎看了看走远的昆弟,又看了看手上的银钱,识相地当做没看见昆弟的不合规矩之事,笑着说了几句吉庆话,就收工走人了。
至于新郎为什么跑出新房,能不能跑出新房,他一个收钱办事的喜郎,管不了那么多哦!
这里是神象国,昆弟是环族的圣男,拥有最高的权利,他想要做什么,想要去哪,都是畅通无阻。
江畅风当然不是光棍的只带着殷灿和忠仆,绑了别雨石就来的,她手上也有一批人马。
但跟神象国举国皆兵的规模来比,就很是不够看了。
而昆弟,也不会让不忠于他的人进驻到他的私人地盘。
殷灿做为名义上的“女主人”,身边是有护卫的名额的。
但护卫是女人,住在外院,不能及时得知内院的变化。
等昆弟走出来了,她们还没反应过来。
昆弟其实对这间大宅不熟悉。
他前些日子才砍了安南道都护,占了她的宅子,还没闹明白整个宅子的结构,只知道跟他从前所住的吊脚楼完全不一样。
大很多,也麻烦很多。
什么大门二门的,门和门之间还有影壁。
他就不懂,中间搞这个石头屏风是干什么用?
中原人说是挡煞,煞又是什么东西?能有他厉害?
忠仆追上来的时候,昆弟已经快出大门了。
昆弟说是去别的地方洞房,也不是随意找个人就行的。
她们环族人占了这座城,各人都有自己的宅子,连着住了一片。
昆弟已经开始厌烦。
离得这样远,不像从前,在窗户喊一嗓子,左近的人都能听见,还能看见。
忠仆跑得头上的帕子都歪了,气喘吁吁:“郎子,郎子!”
昆弟还是在亲卫的提醒下才知道那是在叫自己。
中原人的称呼真难理解,什么郎子,怪怪的。
他停下,转头看向这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中年女人,他知道这个女人姓罗,是江畅风极信任的仆婢:“什么事?”
罗姨调了调呼吸,赔笑道:“郎子,我们娘子醒了,请您回去呢!”
罗姨不是傻子,知道这个时候跟这个异族男人说什么规矩啊夫训这种话,除了吃顿打外没有别的结果,便擡出了殷灿。
昆弟点点头:“醒了。”然后又转头欲走。
罗姨硬着头皮追上去:“郎子,圣男留步!”
中原人别的都蛮怪,识实务这块倒是一骑绝尘。看,都懂得叫他圣男了。
昆弟这回真停下了。
罗姨苦着脸:“圣男大量,新婚之夜跑出去,让人怎么看我们家小娘呢?”
昆弟不明所以。
在环族,生了孩子后再把女人从家里赶出去的情况都比比皆是,旁人也没有以此嘲笑女人家的,不过是再走一家罢了。这还没成事呢,有什么好“怎么看”的?
罗姨噎住。
她说的是中原人的规矩,昆弟拿环族的习俗堵回来。
她也不能说对方的不是,只能苦求他维护一下殷灿的面子。
罗姨:“这样婚事不算成功的呀,世人眼中,妳们就不是妻夫啦!”
昆弟听进去了。
啊,是这样呀!
如果他此时走出去,旁人会觉得她们之间的联姻失败了啊!这样就和他同意与殷灿成婚的目标不符了。
昆弟想了想,洞房而已,跟谁都行,跟殷灿当然也可以的。
他点点头,调转方向:“回去吧。”
罗姨大喜,一连声地说好。
好不容易把昆弟哄回新房里,一进屋,殷灿已经醒了酒。
昆弟看了眼一旁桌上的汤碗,闻到一股浓重的酸味儿。
“喝醒酒汤了?”
殷灿想发火。
哪有新婚这夜新郎子跑出去要找别人洞房的啊!放眼天下都找不到这样奇葩离谱的事吧!偏就让她碰上了!
她年纪小,又喝了太多酒,勉强醒神,身体仍是疲惫的,额头疼得厉害。
殷灿皱着眉,板着脸,小小年纪倒也有些威势,和从前的模样不太相同。
昆弟倒是对这样的她有了几分好感,他不在意地笑着过去,一屁股坐到她身上,双手环着她的脖子,调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
罗姨哎哟一声,忙背过身去不敢看。
所以说,异族男人真的是不知廉耻!旁边还这样多人呢,他就敢往女人身上坐!
殷灿原本想要训他,被他这招搞懵了。
昆弟是长成了的男子,身上男子气息浓郁,混着酒香扑上来:“我要叫妳什么?啊我想起来,妻主?”
殷灿的脸腾地红了。
昆弟身上的野性美实在太强烈,这么个桀骜不驯的男人缩在她怀里叫她妻主,这谁顶得住?
亲卫们偷笑着妳推我我推妳地出来了,顺便把罗姨也带出了新房。
之后的事不必她们操心,昆弟又不是初哥儿,一个小丫头片子他完全搞得定。
第二日,江畅风同昆弟的母亲妫嬉坐在一处等吃茶。
其实本来不关妫嬉什么事的——向来都是新婿给岳家敬茶,没有男儿的母族什么事,偏她听说了这些规矩,说她也要来。
“我儿是妳家的新婿,妳家女娘不也是我家半女?咱们是一样的。”
江畅风面上答应,心里气极:一样个头!
昆弟成了她家新婿,就是她家的人,哪有妫家什么事!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事先就说好了的,圣男还拥有主事权,现在才成婚,不好就此怎么样,待日后慢慢收了他的兵权,才好管束。
两个中年女人在堂上不尴不尬地寒暄,等到日上三竿了,新人才姗姗来迟。
江畅风看到女儿的第一眼,就眼皮一跳。
殷灿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跟昆弟手拉手就来了。
妫嬉看着一身汉人衣裳的儿子,嘴角也是一抽。
二人都在心里把对方骂了个百八十回,都觉得忍过这一阵,一定要把对方怎么怎么样。
殷灿和昆弟正式成婚后,两边的关系进入了蜜月期,昆弟有时处理族中事务,也不避着殷灿,出入都带着她。
殷灿觉得这个野男人越来越懂事,将来肯定能收服。
昆弟想的却是这个汉人真好用,只消带着她出去,江畅风就会认为是殷灿在主事。
注:如文中所说,该象牙制品是从老死的象身上取下的。神象国以象为神物,不会主动杀掉大象的!抵制象牙制品,保护野生动物!(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