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

豆腐

护卫跟着乌图鲁有好几天了,好不容易逮到这个好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她从草丛里潜伏过去,趁着小公子在河里沐浴玩水没注意,一探手就把他衣服扯下抱在怀里,然后向后头跑去。

项小玉等在那,看到护卫果真偷来衣服,残留的一点礼义廉耻让她瞬间别开视线。反应过来之后又劈手从护卫手里夺过那团衣裳:“这是谁的衣服不知道吗?也好意思抱在怀里不放!”

要不要脸?

护卫被她喷了一脸,也没生气而是赔着着轻轻打脸:“小的该打,小的该打!”

项小玉是她如今的“主子”,她不能怪对方没有及时来接衣服。反正千错万错,主子是不会有问题的,都是奴婢的错。

其实本来应该让项小玉亲自动手,到底是男儿的贴身衣物,怎么能被个不相干的女人碰了呢?

可项小玉四体不勤,如今也只是骑术精进了些,正常骑速之下不至于从马背上滚摔下来,真让她顶着大太阳埋伏在茂盛的有许多小虫子的草丛里,她能一潜进去就被草叶子划拉出百八十道豁口,然后血腥味引来草丛里无数的虫子,转眼把她咬出百八十个包,然后受不住又痛又痒跳起来,根本潜伏不住。

她到底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便是在替身院时,也没有真的吃过什么苦,做过什么粗活。

自从被老狼主的第六女阿斯纳布兰掳到草原,她已经在各种逼迫下学会做不少活了,但比起真在草原上摸爬滚打了十几二十年的护卫,还是差得太远。

项小玉抱着乌图鲁的衣服往前。

光偷拿人家的衣服可不行,总要有旁的行动相佐,才能达成目的。

项小玉走到河边,这一会儿时间,乌图鲁已经发现自己的衣服突然不见了的事情。

阳光强盛的河面,河水都被晒得微暖,他的心却如坠冰窖,寒彻心扉。

离他家拒婚“殷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边一直没有动静,老狼主也没有再派人来游说,他本以为大概已经过去了。没有想到今日会出事。

视野里远远走来一个人。

他一眼就辨认出来那是个汉人。

因为衣着姿态都不一样。

那人越来越近,果然是那个汉人。

乌图鲁把身体往下沉了沉,连肩膀都没到水面以下去。

他又羞又恼地盯着项小玉,那人手中抱着的就是他的衣服。

项小玉已经今非昔比。

她对着水里的人说:“妳是自己上来,还是我让人请妳上来。”

乌图鲁羞愤难当,眼睛像是喷火一样瞪着项小玉:“妳卑鄙!下流!”

项小玉冷笑一声,抱着衣服转身欲走:“要么就别上来了。”

终身和性命,选一个吧。

这哪里还需要选?乌图鲁只能忍着欲杀人的气愤,从水里慢慢出来。

项小玉打量着他,十五岁的少男已经发育得很好,该长的都长了,身条还是纤细柔韧的。

乌图鲁是草原贵族之子,自然和粗笨的男奴不一样,长相漂亮,皮肤光洁如蜜。

他的脸通红,不知是晒的亦或是气的。

项小玉丢开衣服,伸出手一把把人揽在怀里,不顾少男身上的水渍沾湿她的衣裙。

她低头去吻他,他别开脸。

项小玉手上用力,把人扣得更紧,乌图鲁吃痛,转头啊了一声,被她压上来。

女人的亲吻凶狠又霸道,把乌图鲁的嘴唇都咬破了。

乌图鲁呜咽着去推她:“还没成亲呢!”

项小玉恶劣道:“现在同意成亲了?”

乌图鲁垂头不语,嘴唇火辣辣的疼。

项小玉放开他,看着他穿戴齐整,把人搂在怀里共骑着回到营帐。

乌图鲁被汉人抱着回来,嘴唇上的伤口整个部落的人都瞧见了,婚事说不成也得成。

父亲拉着他手流泪:“怎么就这样了呢?”

乌图鲁眼中闪着仇恨的光,低声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她!”

父亲忙去捂儿子的嘴,左右看着:“小点儿声!”

乌图鲁不说话了,用眼神说。

父亲踟蹰了一会儿,也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乌图鲁也知道,老狼主还需要一个借口,若是现在就把那卑劣的汉人杀了,伊尔泰就没有出兵的借口了。

说不定会被大瀚反过来利用,说伊尔泰杀了大瀚的皇室成员什么的,反打过来。

殷夜熹听到“殷烨”立伊尔泰某部首领的儿子为后的时候,神情微妙。

“老狼主还真舍得。”

不管人家心里怎么打算,如今的戏是做足了的,旁人挑不出错。

束英彦更是无语。

她凝望着北边,久久不言。

伊尔泰此次可以说是几乎全军出动,还说动了几个不同民族的部族共同出兵,战事一时陷入胶着。

束英彦的逼死计划失败后,她就不再抱有幻想,也增兵猛攻。

伊尔泰节节败退。

从吾很关心前线的状况,每日都与殷夜熹一同研究战报。

这天又看完了,闲聊的时候,从吾对殷夜熹说:“圣上,臣想请一日假。”

殷夜熹难得见她请假,难免多问了句什么事。

从吾脸露笑意:“舍弟前些日子觅得良人,要出嫁了。”

殷夜熹想了想:“童儿?”

从吾笑应:“是。”

殷夜熹点头:“是件好事。”

童儿被殷烨玷污之后,一直被从吾好生摁着在别院养伤。

身上的伤害容易好,心里的伤害难去除。

殷夜熹的登基对他而言恐怕是二次创伤。

从吾不忍幼弟一辈子担惊受怕,生活在阴影里,特地向殷夜熹请求过,能不能告诉他真相。

殷夜熹本来是不准的。

后来出了项小玉的事之后,才松了口。

有些事,不是隐瞒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童儿跟从吾那样亲近,若是真仇恨上头,将来做出什么事来,害了自己,还会牵连从吾,那就不好收场了。

更何况,真正让人走出心理阴影的最好办法,就是犯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而且永远不可能再威胁到受害人。

果然,童儿知道这件事之后,原来养了一年也没好的心伤,在短时间内就完全复原了,并且鼓足勇气出去见人,很快在游玩中结识了一个年轻女娘。

“我同弟妇说了,幼弟曾被强人所占,强人已经被我杀了。她心胸开阔,反更怜惜幼弟了。”

殷夜熹嗯了一声,从吾很乖觉地接口:“弟妇出身贫寒,我跟童儿也深谈过,不会告诉她圣上的事情。”

殷夜熹颔首。

这样便好。

从吾说完童儿的事,又跟殷夜熹汇报:“蓝草被熊护卫要了去。”

提到蓝草,殷夜熹明显沉默下来。

从吾细细分说:“熊护卫说了跟曹护卫亲同姐妹,会照应她的家里人。蓝草也感念两名护卫当时对她们主仆的舍命保护,便说要用后半辈子报恩,替别小娘和曹护卫立长生牌位,顺便替其姐小红守孝。熊护卫就让蓝草跟了她。”

蓝草是别雨石后来买的奴婢之一,殷夜熹当时也不知要如何安顿他,听到他有了去处,各家也都同意,只叹了声:“也好。”

从吾看她情绪尚可,终于说出她铺垫了许久后真正想说的话:“圣上,臣去南边走走?”

殷夜熹毫不意外。

在从吾提起童儿的时候,她就联想到了丁家豆腐摊。

如今,束英彦已经将老宅买了回来,供着全家人的牌位,别雨石的宗族里也已经将她认回,立了衣冠冢,就连项小玉的亲人家族,也被她以这次战事为由挖了出来。

四人之中,仅有她在这个世界的家没有找到,因为她没有去找。

殷夜熹不敢去找。

其余三人寻亲的结果她已经看到了,无一不是全家俱亡。

想来她的养父也是一样。

从吾关切地看着她:“寻一寻也好,说不定呢?”

殷夜熹喉头一哽。

小石头寻亲的时候,也是抱着希望去的,结果不仅家没了,还连命也没了。

殷夜熹情绪低落:“此事再议。”

从吾还欲再劝,被如意使了个眼色,她闭上了嘴。

当天晚膳时,殷夜熹看到桌上的白玉豆腐,筷子顿了顿,绕过它去夹旁的菜。

段景时觉察出来她有心事,找了个借口调了菜的位置。

殷夜熹吃得仍然不多。

段景时关心她:“奴让厨下做道开胃的菜来?”

殷夜熹不置可否。

等新的菜端上来,殷夜熹打眼一瞧是凉拌木耳,却叫住试菜的人:“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临时加的菜哪有这么快。

试菜人忙袖了手立在一旁。

豆欢喜不敢怠慢,忙应道:“是原就备下的。”

御膳房本就要预备一些备用菜,就是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殷夜熹脸上看不出喜怒:“以后席上不许出现这道菜。”生泡木耳超过一个时辰容易产生木胶酸菌,几乎无救。

豆欢喜大惊应是,赶紧让人把菜撤下去。

段景时心里也惊疑不定,忙起身下拜:“圣上恕罪!”

菜是他点的,想着是新进上来的山货,以为皇帝妻主会喜欢,没想到直接变成这样。

殷夜熹今日被两道菜败了胃口,停了箸让他平身:“无妨。”

段景时也没心思再吃下去了。

让人收了桌子,殷夜熹一声不吭起身往外走。

段景时看她也不和颜悦色地招呼他一起散步了,在原地怔了会儿,咬牙追了上去:“圣上,圣上!”

段景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莫名其妙因两道菜就见弃于陛下。他死也要死个明白!

殷夜熹步子迈得大,走得极快,段景时追了会儿才追到身后。

化用牛郎织女偷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