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

人头

前方传来好消息,大瀚军队败逃,老狼主长女阿尔比率军出击,誓要将那个嚣张的中原小将军斩于马下。

几乎是阿尔比出击的同时,后方传来噩耗,老狼主归天了。

阿尔比不愧是老狼主的长女,眼光不比寻常。

“这个时候若是后退,去跟妹妹们争狼主之位,岂不是顾此失彼,拣芝麻丢西瓜?”她指着南方,“中原大好的江山近在眼前,诸位随吾取来!等打下大瀚,还愁个甚狼主之位?”

她说的极有道理,麾下将士纷纷学着狼,嗷嗷嚎叫起来,因老狼主归天而低落的士气陡然大振!

阿尔比率精锐出发,大军压境。

后方也乱起来了,几个妹妹顾忌着不损自家兵力,都不肯下狠心配合阿尔比攻打大瀚。

老狼主对中原有野心,却不是个苛刻小气的人。

是她让项小玉从地上站了起来,也是她给了项小玉“殷烨”的身份认同和尊重感。

项小玉现在能有一定的自由度的生活,全是因为老狼主。

在接到老狼主丧讯的时候,她身边的护卫就一脸哀容地向她辞行。

“狼主是我君,如我母,我得回去尽一份心。”

项小玉大惊:“妳走了,我怎么办?”

伊尔泰人还需要她这个幌子,当然不会马上杀掉她。但想也知道其她伊尔泰人不会听她的话,仔细护她周全,护卫离开后,她的日子过得不会痛快的。

护卫却没管她了,抹了把脸,直接上马,头也不回地跑远。

项小玉惶惶不可终日。

几日后,前方传来战报:伊尔泰军队遭到大瀚军队的伏击,十去其九,主帅阿尔比被擒。

留在营中的副手转头就要来绑了项小玉去。

项小玉也曾挣扎过,但她武功可以说是丁点不会,没了老狼主派给她的护卫,她很快就被人制服。

乌图鲁因被她早早定下,便跟随她来到阿尔比的地盘,闻讯匆匆赶来,叫住阿尔比的心腹:“给我点时间!”

副手想到乌图鲁的母亲也是一族之长,犹豫了一下同意了:“快一些,大场主还等着呢!”

乌图鲁说了声知道,等副手离开此处,他快步走到项小玉身前。

项小玉看到他来,心口一热。

她原本以为,自己强娶了对方,乌图鲁肯定乐得她被绑走,哪知道他竟然还舍不得自己。

看着他朝自己走来,项小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想在他面前失了仪态:“乌……”

“啪!”她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项小玉惊呆了,耳朵瞬间传来嗡鸣声。

她本想深情地呼唤他的名字,想向他求求情,看他能不能看在她们是未婚妻夫的面子上,替她争取一二,当然,如果乌图鲁能带着从母族带来的勇士们,将她救出去就更好了,谁知才说了一个字,她就被打了。

项小玉被打懵了,一时说不出话,只震惊地看着眼前人。

乌图鲁微垂着眼皮,姿态高傲,眼神里满是仇恨:“不要脸的东西!也配叫我的名字?”

项小玉傻了。

乌图鲁是个天真活泼的少年,在她面前,从来是羞怯而乖巧的,从来没有这样看不起她过。

她一直以为,男人的性子就是要柔顺,就算心里不愿意,事已至此,乌图鲁也只能认她为妻主,为她生,为她死,为她付出一辈子。怎么他竟然敢反抗呢?

他还打了她的脸?

迟来的羞辱感压过了一切情绪,项小玉涨红了脸:“妳!”

“啪!”另半边脸也被重重打了一巴掌。

她想要大展雌风,让乌图鲁知道为妻的厉害,换来的却是另一个耳光。

乌图鲁是草原上长大的儿郎,同青萍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公子不一样,他的手上有的是力气,打得她耳朵嗡鸣,嘴角流血,脸颊很快肿胀起来。

乌图鲁的两个耳光打得项小玉原本的心思都散了。

她不得不换成哀求的语气:“大王,从前都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项小玉是真的气苦,“我马上要被绑到前线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她想说虽然她从前对他不友好,但看在她就快要死的份上,不要再折磨她了。

乌图鲁却道:“妳现在知道求我原谅,当初怎么不知道做个好人?”

项小玉语塞。

乌图鲁拔出随身佩刀比在项小玉脖子上,虽然天气还不算冷,刀身的寒气却让项小玉起了鸡皮疙瘩。

她说话都结巴了:“大王,这是要做什么?”

总不是要杀了她吧?

应该只是砍她几刀出出气。

一定是这样。

乌图鲁连当初的强娶都能忍,没道理现在要杀掉她。

现在杀掉她,对他没有好处的。

阿尔比还需要用她去换回来,再说了,乌图鲁的母亲是阿尔纳某部的首领,阿尔纳向来唯伊尔泰马首是瞻,要不然,当初她们的婚事也不会得到应允。

老狼主即便是去世,几个女儿也不是吃素的,阿尔纳不敢反抗伊尔泰的决定的。

乌图鲁冷笑一声,长刀一横,锋利的刀刃如同划破豆腐一样切开了项小玉的脖颈。

项小玉的脸上还是惊愕的表情,脖间一阵剧痛,想说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乌图鲁从来没有割过人头,一刀竟然没能将项小玉的头割下来,又割了一刀,这才成功。

他一身血污,提着项小玉的人头从帐中出来,副手只觉得全身发麻。

这就是妻夫话别的内容吗?割头?

乌图鲁却没事人一样将人头装进一只布袋中,朝她扬扬下颌:“带路。”

副手此时就算再生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吧!翻身上马,拨转马头,领着乌图鲁往前线赶。

乌图鲁把装有项小玉人头的袋子系到马背上,随着副手赶赴大瀚军队的地点。

束英彦听说对面来人献上假殷烨的人头,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她很快回神:“带我过去。”

亲眼见到项小玉的脸,束英彦难掩情绪,她闭了闭眼,擡头看向帐中立着的唯一男子:“是妳献的?”

乌图鲁已经走到这里,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闻言上前一步,坦然答道:“是我。”

束英彦问他:“可有所求?”

乌图鲁单膝下跪:“吾,瓦尔纳下部小王,代母向大瀚投降!只求大瀚收留我部,保我部子民安康。”

束英彦眼中闪过诧异:“此事我做不得主,要去信京中再定。”

乌图鲁略有失望,却也知道是应有之意,点点头站起来:“我等候将军的好消息。”

旁边阿尔比的副手已经目眦欲裂,她咆哮:“妳怎么敢!贺丰怎么敢!”

直接被束英彦的人捂住嘴摁在地上强迫她跪下:“吵吵什么?将军问话,哪容得妳插嘴!”

乌图鲁却只是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草原条件艰苦,气候恶劣,草原上的居民需要抱成一团互帮互助。

她们阿尔纳从前甘心对伊尔泰称臣,是因为伊尔泰能够给她们庇佑,在牛羊不够吃的时候,能匀给她们,助她们度过难关,在天气不好的时候,能提供草料和毡房,让她们不至于冻死。

可伊尔泰做了什么呢?

拿她们的勇士当炮灰,去填战场,只为了她们贪婪的愿望,竟然同中原这个庞然大物开战。

间接害死了她们的勇士,还要欺凌她们的儿郎。

让她们阿尔纳的女人在前头流血,还让男人在后头流泪。

他这个族长之子,也是一个小王,竟然就被伊尔泰老狼主拿去填给不知哪里找来的汉人流氓。

她们为了从前的情份,连抵抗都没有,默默认了命。

现在伊尔泰老狼主死了,死得好哇!

老狼主的恩情,她们阿尔纳算是都还上了,接下来,就各凭本事活着吧!

名份大事不由束英彦做主,贺丰部的安全她却可以看顾。

束英彦即刻派人带着乌图鲁的信物去草原接应举族来降的贺丰部,然后又令得力的人拎着简单防腐处理过的项小玉的人头,前往京都报信。

乌图鲁则被她安排在军营左近暂住,寻了个老伯伯照顾他,也是为了避嫌。

乌图鲁脸上还带着项小玉的血,安顿下来之后就是要洗去这些。

他的侍从心疼地拿帕子替他擦拭,被乌图鲁止住:“妳有了身子,我自己来。”

乌图鲁到底是部族族长之子,说起来也是小王爷,项小玉强迫他做自己的正夫,却不敢像对青萍那般轻浮待他。

不过他能暂时逃过,他的侍从就逃不脱了,如今已经有了身孕。

侍从眼中含泪:“我不要紧的,反正这个孩子也待不久了。”

这个孩子是那个假殷烨的,无论是侍从本人,还是大瀚官方,都不会让它继续留在世间。

果然,夜里就等来了一副药。

是束英彦亲自送来的。

乌图鲁打开门,看到是白天见到的那个英武的中原将军,表情不变地将人请进来。

束英彦也不多言,开门见山道:“我听说,小王爷的身边人有些不舒服。我这里有一副药。”

说着让人递上。

乌图鲁知道这事耽搁不得,默默接过,鼓起勇气问:“这药,能药到病除吗?”

束英彦肯定地看着她:“能。”

她见乌图鲁主仆二人都白着脸,心领神会道:“吃了药,病就好了,病好了,人也就好了。”

听到这里,乌图鲁的脸才慢慢恢复了点血色。

当天夜里,乌图鲁守着忠心的侍从,听着他哀唤了半夜。

天还未亮,束英彦收到成功落胎的汇报。

她闭了闭眼,挥手让人下去:“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