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
段景时不敢再耽搁,忙接着说下去:“虽说圣上出了孝,皇嗣一事难免被问,奴身为中宫皇后,自然应该规劝皇帝妻主多纳侍儿,好早日为大瀚江山诞育皇女,但是……”
殷夜熹已经完全没有睡意,她把玩着段景时胸前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地道:“唔。”
段景时知道,殷夜熹心里不高兴,假使他接下来说的话不能令她满意,那么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又会回到原点。
不,说不定还会比回到原点更糟。
段景时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努力去贴近殷夜熹的思路:“可是,可是奴觉得,无论是让圣上多纳夫侍,还是让圣上清心寡欲,都是对圣上的不敬重。”
殷夜熹手一顿:嗯?
段景时觉察到她有反应,继续往这个方向试探:“圣上想要幸谁,不幸谁,或者说想不想幸,都是圣上的权力。朝臣们不该这样去试图左右圣上的行为。”
殷夜熹撑起上半身看着他,看得段景时一阵脸红,声音也越发低柔了。
“圣上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圣上想不怎么样,就不怎么样,奴只要听圣上的话就好。”
殷夜熹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看得他都不自在起来:“圣上,干嘛这样看着奴呀?”
殷夜熹伸指碰了碰他下唇:“妳呀,怎么这么乖?”
段景时只觉得唇上发痒,忍不住含住轻咬了一下。
殷夜熹俯身吻他,满头青丝落在枕上,同他的发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段景时只觉得鼻端心间,全是她的气息,她就像一个柔软温和却又霸道的笼,将他包裹。
殷夜熹也知道,若是段景时也跟此间的人们一样,对她只有皇后的职责和义务,那她们之间也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但她没有想到,她还什么也没有说,没打算全部向段景时坦白,他就这样明白了她。
他想要完全听她的话,以她的利益为先,不管那会不会违背朝廷,天下的利益。
她在这个世间过得还是太过孤单了,满腹的心事都无从与人诉说,如果连枕边人都没有办法透露一二真性,那么她会疯掉的。
哪怕只是很安静的疯掉。
也许等到疯的无可救药了,她才会反应过来已经无法回头那种。
段景时或许不是最适合当皇后的,却是最适合现在的她身边需要出现的人。
段景时从喉间逸出低吟,他从未想到自己强健的体魄在她手底下竟然有这样多的弱点。
他只能低声求饶:“圣上,圣上,求求给奴一个痛快吧!”
殷夜熹却不允:“不行哦,还没到时候。”
段景时眼中水波荡漾,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原来做到这个地步,还是无法得到圣上的垂青。
他到底,要怎样,才能完全属于圣上呢?
翌日,已经背上后宫侍郎身份的丁晗映来给段景时请安。
一进屋,就看到他脸若桃花,白皙的皮肤上泛着健康的红晕,看着有一股子被宠爱过的味道。
丁晗映一呆,忙低头行礼。
行完礼之后,他也不敢再擡眼。
他实在不想多看段皇后这副被滋润过的满足模样。
等请过安,从正房退出去,丁晗映问翡翠:“翡翠哥哥,奴想学骑马,不知行不行?”
翡翠想,帝后都喜欢骑马,丁晗映想学,也没什么奇怪。于是回他,要向皇帝请示之后再告诉他。
丁晗映应下,心里想着,看段皇后的模样就知道,皇帝似乎喜欢这种大气的康健男儿。他想要学骑马,路子应当是对了。
但现在在江宁,不见得有空,路上也不一定会让他这个新晋的后宫侍郎在外头抛头露面,说不得得进了京都才有可能实现。
那么这一路上,他也得先做些旁的事吸引皇帝的注意。
丁晗映知道,这个后宫侍郎的身份,是他使了计搏来的,地位并不稳,随时有可能被殷夜熹以各种借口拿走,让他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他不想那样。
明明已经争取到了后宫侍郎的身份,他想要往上爬。
不过他有自知之明,知道皇后的地位不是他能挑战的,以他的出身和经历,即使真给他皇后的位置,他也不敢坐。
便是再次一些的,四爵,他也不敢想。
不过,一个九侍郎的名额总得争到手吧!
因在外头,殷夜熹现在还没有给他正式的册封,众人只以夜者的标准来对他。
丁晗映初始觉得挺好,待学习了后宫一后四爵二十七世郎八十一御夫的具体等级之后,就不满起来。
他可是丁老爹替义女娶的新婿,按理说应该是她的正夫,无奈机缘巧合,殷夜熹成了皇帝,他自知身份低微,才德有限,配不上那一国之父的身份,也不敢肖想四爵,怎么竟然连个九侍郎都不愿给他,只给他一个最低位份的夜者?
丁晗映觉得委屈。
再往深里想,就更是难过了。
低位份的侍郎,在宫里说没就没,也不用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只需销了档子就行,只要丁老爹这个他名义上也是实际上的养父不替他叫屈,天下不会知道他悄悄被送出宫了。
可是丁老爹又是不会替他做那些事的,老人家巴不得他快点从那可怕的去处回来呢,最好是连进都不要进。
丁老爹老了,又有所顾忌,他还年轻,他不怕。
反正当年的事他本来就不清楚,他就认准了他是殷夜熹东行的时候看上带回宫的小夫郎就好。
想到段皇后曾替母上战场,丁晗映心里有了计划。
于是殷夜熹就发现,今日上菜的人里多了个丫头,肤如腻脂,发瞳如赤。
她一眼竟然没认出来那是丁晗映,实在是太美了。
在后世时,她也曾在社交媒体上看过许多女装大佬,各有各的美。
但那时都是隔着屏幕,而且都抱着欣赏的目光看,冲击力有限。如今丁晗映女装出现在她面前,名义上还是她的夫郎,这种冲击感就很强烈,还有那么一丝暧昧。
哪怕她早就打定主意,准备晾他几年,等他想通了,就把他报个病逝,秘密送出宫,此时也控制不住地为眼前的美人心动。
灯光之下,丁晗映在室内常光时只是隐隐有些发金红的发色和瞳色都变得更加赤红,望过来的时候,殷夜熹久违地有了中二的想法。
啊,好像魔族啊!
丁晗映见殷夜熹望着自己发呆,心下暗喜,嘴唇微抿,羞怯笑道:“陛下。”
殷夜熹回过神,问他:“怎么想到扮女装了?”
丁晗映眼半擡,眸子更加魅惑:“奴在民间,为了行路安全,扮女装也是常有的。”
他知道说些什么才能激起女人的怜意。
殷夜熹却诡异地从那个状态里出来了。
唔,为了路上的安全,所以男扮女装。
虽然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十来年了,还是好不习惯!
殷夜熹复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看他:“很好看,很适合妳。”
丁晗映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有点不敢相信,他这招很好用啊,怎么在殷夜熹面前失效了?而且段皇后不是也做过类似的事吗?
殷夜熹却不懂他心里的弯弯绕,只点点头,赐了一些器物给他,还让人给他买新新的首饰:“女装挺衬妳。”
丁晗映只能谢过,退了下去。
待人退下去,段景时有些憋笑道:“圣上是真看不出来吗?阿弟想要引起圣上的注意呀!”
殷夜熹:“我注意了呀!”
不是还赐了女装需要的行头给他?让他可以自由发挥,不必找宫婢们借。
段景时有些无奈,又有些心暖:“圣上这样,阿弟要伤心的。”
殷夜熹看着他。
段景时红着脸接口:“不过奴很喜欢。”
殷夜熹满意了。
段景时会向她要求专宠了,她很欣慰。
殷夜熹其实很怕段景时这个队友拖后腿。
如果他也同这个世界的许多传统男子一样,一心只想着怎么替她多生小孩,她是真的会很麻烦。
因为要废后不太容易,但要跟一个满脑子妻子孩子的人在一起,她又觉得窒息。
夫郎贤惠很好,但太过落后,她受不了。
丁晗映女装铩羽,回头就把好不容易梳好的发髻解了,又恢复了男装。
他垂头丧气,臊眉耷眼的坐在那,一下一下地揪着衣带,心里怎么也想不通。
丁老爹听闻此事,待人走了,上前劝道:“阿映,妳有没有想过,或许陛下并不是喜欢女装。”
丁晗映擡起眼,目光通过铜镜的折射与丁老爹交汇,无声地问:怎么会?
丁老爹叹了口气:“也许陛下只是因为那是皇后做的事,所以才喜欢。”
不是喜欢事,而是喜欢人,所以顺带着都喜欢上了。
丁晗映不解,也不信:“男人还嫌少的吗?女人不都是那样,见一个爱一个。”
丁老爹没法子反驳。
世上的女人多薄幸,更何况殷夜熹是皇帝,本身就需要多纳夫侍的,怎么能要求她专情?她也不可能专情呀!
丁晗映眼看丁老爹没话讲了,有些得意,又一下子颓下来。
说得过丁老爹有什么用?皇帝对他好像真没那个意思。
难不成,她真是个专情的?
丁晗映一下子愣住了,手上摆弄衣带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今上是个专情的。
这么一想,丁晗映的心跳竟然加快了。
一个专情的女娘,更让他心生爱慕了。
他幻想着若是殷夜熹的专情是对着他,那……他按住脸,只觉得两颊滚烫。
光是想想要和那样优越的女娘一生一世一双人,他都觉得要从地上飘起来了。
那得是多令人钦羡的事啊!
他真羡慕段皇后,能够拥有皇帝的专情。
不过专情的女子世间少有,更何况殷夜熹是皇帝?
就算她想一辈子专情,朝臣们也不会答应,一定会让她多纳夫侍的。
而这样一个专情的人,若是普通人家,或许会为了心中的那人而拒绝纳新人进家门,但她是皇帝,她有责任和义务,所以她不会真的拒绝所有人。
看看现在的后宫就知道了,多少也是有两个的嘛!
而专情的人对夫郎极好,别旁的男子,也不会轻视。
他要的不多,只要皇帝能待他有对段皇后的百分之一的好就足够。
只是这样想想,丁晗映就觉得兴奋非常。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打转,拇指放到嘴边啃着指甲,心下盘算。
女装是行不通了,不过今晚皇帝的反应让他觉得,他的美貌还不算一无是处。
丁晗映是建州的原住民,肤白而目赤,头发也会在阳光下呈现出橙红色,往常他常因为这些外貌上的不同而感到自卑,如今却有了几分自信。
皇上好像挺吃他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