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医

男医

高隽最后还是告诉殷夜熹他想找一个听话赘妻的想法。

殷夜熹问他找到了吗?或者说有人选吗?如果有,她可以为他添妆,这样能更大程度保证他的利益;如果没有,她可以为他找一个愿意配合的人选,完成他的愿望。

说完,殷夜熹看着他,想知道他有什么决定。

高隽却两样都没有选,而是都拒绝了。

因为他暂时没有赘妻人选,而由皇帝出面,当然会有自愿站出来入赘高家的女娘,担那个人肯定也会有所图谋。

他想找赘妻是为了自己的自由,不是为了和人博弈,放一个野心家在身边,他并不认为是个好主意。

殷夜熹看他一眼,说她明白了。

“此事不急于一时。”

此事暂时不办,不过她为他保留这个机会,如果他哪天想好了,可以再跟她提,她会替他办成,或者换成别的愿望也可以。

高隽只能答应下来。

自那天之后,二人每日都有,私下相处的时间,短则一盏茶,长则两刻钟。

丁晗映和皇帝本就不亲近,一开始不知道,知道后有一种被背叛的眼神看着高隽,不再和他说话。

高隽当然不能说出真相,只能受着。

与被丁美人疏远相比,他的事业进展得异常顺利。

他现在出行都由官兵帮忙保卫安全,当地政官对他这一行人也极为客气看重,以往偶尔会遇到的刁民,如今也看不见了,有些顽固分子对着他也不叫“那个男医”了,而是跟着大众喊他小神医。

高隽悟到了权势的好处,也能稍微理解一点北谷的选择。

只是权势好用,却能伤己。

像任家,一时显赫,不还是因为被权势迷了眼,想要染指皇权,所以做下资敌错事嘛?

假设当时南谷也跟着北谷一起,说不定满门抄斩的人又多了许多。

高隽想了许久,下了一个决定:他要当官,他要入太医院。

殷夜熹却说这件事她不能直接做主。

高隽大失所望。

殷夜熹又说不过可以把男医都独立出来,让他独领一门。

高隽又燃起希望。

殷夜熹解释:“现在让妳入太医院,当然是朕一句话的事。但说来容易办起来难,妳会受到特别大的阻力,会花很多精力在争夺上,说不定还会遇到危险,十分划不来。”

但是成立男医部门就不一样了。

孙思妙在《千金方》里不是有针对孕科的篇章吗?她希望高隽能专心发展这个方向,为天下孕妇的身体健康谋福祉。

高隽听完大受鼓舞和震动,非常鸡血的就答应了。

他不顾阻拦,对皇帝进行了规格最高的跪拜大礼。再擡头时,他的双眼发亮。

从吾虽是武官,到底在京都朝堂待了那么久,知道此举多么胆大,反传统,有些担忧的问皇帝:“这样做没有问题吗?”殷夜熹说:“如今太医院里也有太医会治男儿病,但那都是太医口述,由她们带的男医操作。真正让太医出手的时候还是多有顾忌。正如药王孙思妙所说:男子也是大瀚的子民,他们的身体性命也价值千金。”

从吾满脸感慨,深感这位果真明君,勤政爱民,当初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

殷夜熹只是一笑。

北药王谷被打击后,一直没能缓过劲来,且高隽是男儿身,不可能继承南药王谷,把他调职京都,阻力也小,还可以借此利用北谷的资源。

而北谷看在两家同源的份上,对于高隽上位也不会太反感。

从吾想到宫里皇嗣困难,世间有不少孕夫因生育失命,觉得皇帝所说有理。至于其她人,则根本没想到那么远。

殷夜熹所求的也不过是保全自己。

她必须努力维持至高地位不被动摇,至于会不会影响社会发展,她觉得不会。

如今的社会生产力还没有发展到那个份上,就算是她不顾后果,强硬以皇权的力量将男性拉入朝臣队伍,也不过是造成了一个个例,并不能从根本上达成女男平等。

至于将来的社会会不会那样发展,她有生之年恐怕都不一定能看到,甚至于再活五百年都不一定能。那么她顺应社会发展规律也没有什么问题,至于以后,那是她的后代需要带薪的事——如果那时她的后代还活着的话。

而她在这个世界的孩子会不会顺利生下来长大,长大后是不是延续了她的生育能力,那都是今后需要担心的问题。现在还没有办法想那么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隽终于确认皇帝怀孕的事是真实发生了。

因为有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他最近已经不再如前几天惊讶,而是劝皇上尽快回宫:“皇后已有身孕,陛下此胎刚好假借皇后之名诞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女娘能够怀孕,高隽也是很快进入状态,真心劝到。

殷夜熹这段时间都有本地护军保护着,沿途整治整顿吏制和灾后重建。

殷夜熹也知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等月份大了,难免被世人误会是绝症,或是被旁人看出端倪,于她不利。

再加上路途困难,如今是灾后,就更困难了,同样的路程,可能要花平时两倍或者三倍的时间才能走完。

殷夜熹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知道过了前三个月肚腹的隆起就会很明显,而天气也越发炎热,到时衣裳穿得单薄,想掩饰都困难。

但按照两个世界的习俗,前三个月月份浅,不方便长途跋涉。

殷夜熹觉得,这个孩子既然能于落水后还坚定的在她体内扎根,就应当能适应眼下的交通环境。若是经受不住,那也说明了此胎不够强壮,她愿意接受任何后果。

如今的情况,当以天下社稷为重。她意外随水流出宫,京都那里应该急坏了,哪怕她此时已经同秘密寻找皇帝的人取得了联系,消息也由靠谱的人传回宫里,但目前受灾严重,路况更不好,消息还在路上。于公于私,她都应当早日赶回京都,回到皇宫,回到工作岗位上。

一行人向京都皇宫赶去。

高隽从他带出来的车队里挑了个老成持重的人当新的领队,让她们继续沿河南下义诊,自己则带着贴身药童随皇帝归京。

殷夜熹也不知道高隽是怎么跟队伍说的,她们看向他的眼神敬畏中夹杂着复杂,又有一点点无可奈何。

殷夜熹想,大概是以为她在男医这件事上画大饼,怕她们大公子吃亏吧,倒是没有往女男之事上想。

这段时间她实在精力不济。

怀孕快两个月,她害喜了。

高隽贴身照顾他,不为名声担心的样子。

从吾能瞒,芈九却瞒不住。不过她母单,所以只以为是皇帝在宫外吃喝休息不好,所以身体有些虚弱,在路况不好的情况下有些晕车反应。

殷夜熹这胎是真的很稳,在吐过两次后就没了太过分的反应,芈九就更不可能想多了。

来时艰辛,归途却很顺利。

因是秘密回京,几人打着奉皇帝之命南下寻找通孕科的男医给皇后安胎的旗号,刚巧高隽身份资历也都符合,便由从吾为首,将一行人带入宫禁。

殷夜熹此次意外流落在外,总共近三个月,出去的时候可能胚胎才着床,回来的时候已经三个多月坐稳胎了。

在天下绝大多数人的心里,皇帝并没有离开过皇城。

段景时早就知道消息,忐忑地等候着。

殷夜熹在高隽的陪伴下回到皇宫,一身荆钗布裙出现在他面前,浑身上下多了一股她从未有过的温婉味道。

段景时接到的消息并没有那样详细,只说皇帝被洪水呛过,身体微恙,幸亏有个民间医者救了她。

段景时还在心里感激列祖列宗保佑,谁知打眼一瞧,那个医者是个男子,还是个年轻俊美的男子,二人之间举止也很是亲密。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又或者并不在意。段景时很明显的感觉到皇帝和那名男医之间有一种独特的,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

他原本兴奋惊喜的心情顿时凉了半截,硬生生停止了将要向她奔去的步伐,僵硬地立在原地。

身后侍从紧急禀告了高隽的身份。

段景时嘴里泛起苦味,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迎上来,以重礼以谢高隽,却被他避开,说是医者的分内之事。

段景时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一抹心虚,心里更是肯定,她们之间关系并不一般。

段景时满心苦涩,听殷夜熹接口道她已经封高隽为御医,让他独领一个男医团队,专门为后宫京都贵夫服务。

“将来和南药王谷合作,或可开天下孕科诊所。”

成立孕科是为京都贵夫乃至天下孕夫谋福祉的事。

段景时还没有整理好的心情开始震动,为天下孕夫的感激瞬间占了上风。

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愧疚。

因怕消息走漏,段皇后是假孕一事只有少数知情人知道。

段景时以为皇帝并不清楚此事。

皇帝是因为他怀孕的消息,所以特地让人找擅长孕科的男医回来。

这个认知让段景时心头五味杂陈。

“圣上!”意外分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有许多话要跟皇帝妻主说,但碍于旁边有旁人,他也只能将所有的情绪都包含在这两个字里。

殷夜熹先是封赏了一路护送她回来的士兵。然后给了高隽一块腰牌,一年时间内可以随时出入宫廷。

做完这些事之后,她开始处理灾后重建工作,对不作为甚至贪腐作恶的官吏,一路上她也已经查明了,跟朝臣们开会商讨过后,确定了哪些要斩杀,哪些要免职,而哪些可以通过金钱赎买减免一部分罪行。

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之后,才是帝后的单独相处时间。

段景时摘下发冠,脱下华服,跪在殿中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