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洲

墨洲

大瀚境内,经过二十年的推广和发展,在每个能控制到的地方都设立了官方的医署,由高隽教出来的男医们也都随着官方医署深入各个角落,成立了独立的男医科。

虽然比起后世而言,无论从数量还是医疗水平上都还远远不足,但殷夜熹相信今后会越来越好的。

这些设施,陇右道也在大瀚的统治下,自然也有。

但再往西走,就是境外,出了陇右道,至少肯定不如在国内方便。

这次出来,殷夜熹除了带上段景时这个皇后,连同高隽和丁晗映也都带了出来。

高隽借着这次西行,延途查看男医所,一路纠错奖惩,收获不少。

本来高隽认为大瀚的男孕得还没有普及到每个村落,还需要更多的努力,特别是一些边境落后地区,有些地方连官医署都没有铺开,更不用说男医了。

能够独立看诊的男医本来就少,京都培养一批就马上被各地官医署抢走,还有些高门大户也想供养,总之都不够分的。

殷夜熹想要离岸继续海上西行的时候,高隽停下了他的脚步。

“陛下,欧罗巴有许多陋习,男子的生产时甚至要被赶到肮脏湿冷的牛棚里,奴,不,臣想留在此处,帮助此处的孕夫改善生产环境。”

他掀袍跪下,长叩不起。

殷夜熹想了想,叹了口气,上前亲手扶起他:“高卿发了大宏愿,朕哪有不允的道理?只是这件事会很辛苦。”她止住高隽的话头,沉吟了一会儿,“朕把从吾留下,再拨几个人予妳。”

就算一切顺利,她也要过上几年才会归来,在她不在身边的日子里,总要护他周全。

高隽想说她更需要医者,殷夜熹却已经决定了。

“高卿勿要推辞,这是朕一片心意。”

高隽看着她认真坦荡的眼眸,心中一软,垂头应下,再拜谢恩。

从吾自觉年纪大了,家小还在京都。殷夜熹还在位时,她可以护着她到死,但当殷夜熹决定退位,并离开陆地,走向海洋,从吾就起了退却之心。

她其实没有说出来,但是常年在一起生活,殷夜熹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踟蹰?

于是,在某个深夜,经过恳谈,从吾终于羞愧难当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和打算。

从吾是个武人,有了退却之心,殷夜熹也不欲强求。

她有些遗憾地说道:“这么些年,承蒙将军照顾了。”

从吾感动到落泪不止:“圣上!”

退位诏书一日未下,殷夜熹便一日是九五至尊。

殷夜熹理解地拍拍她仍然结实的肩头,安慰她道:“人各有志,这没什么。再说,妳的战场在皇宫,强带了妳上船,也不妥当。”

从吾哭得不能自己。

她觉得自己辜负了殷夜熹的信重。

殷夜熹没再多说,只温和地让她擦擦脸:“别让人看出来,大将军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哭鼻子,嗯?”

安排好留岸人员,殷夜熹就全心投入了远航准备。

说她心理安慰也好,虚空打靶也罢,殷夜熹都要去解放没有被外裔殖民血洗的美洲大陆。

穿越之前,殷夜熹每当看到大洋彼岸的政府不做人,肆意挥霍地球资源,或是暗中指使它的走狗破坏美丽的星球,伤害其她国家的无辜人民时,都会痛心疾首地强烈谴责。

然而做为一介平民的她,除了同朋友们一起表达愤慨,在互联网上谴责发疯,什么也做不到。

今生她拥有了远渡重洋去未开发的美洲的能力,她要亲自踏上那片土地,去抵御将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她不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这个世界明显不是她穿越前的世界,这个世界的各大洲虽然大致上差不多,但是绝对不是同一个东西。她也明白,在这里就算做出什么“纠正”世界线的行为,她原来世界的一切也不会发生任何的哪怕一丁点的改变。

但她仍然决定去做。

在登船之前,殷夜熹写下传位诏书,将之交给回朝的官员。

诏书上写明白了她将传位给女儿殷耀灵,自己退位为太上皇。

朝臣们已经是几番劝阻,都无法制止殷夜熹的行为,接下诏书之后,在码头长跪不起,含泪恭送她继续向西。

在大瀚的朝臣们看来,自家主君,或者说,前任主君的行为,无疑是去找死。汪洋大海上,茫茫一片水天一色,根本看不到头,更不用说还有未知的动物和风暴在远处等着。

宝船再大,放到海洋里,也如一片叶子般渺小,更别说就算是本地的红皮人也没有听说海水的那端有大陆。

要在一个辨不清方向的宽广水域里准确行进并找寻那不知有没有的大陆,这不是十死无生的事情吗!

但皇命难违,殷夜熹就算自愿退位为太上皇,身边仍然留下了不少忠心的人,她们大部分悍不畏死,跟着她登上了船队,一小部分留下来替主家坚守港口这座城市,确保她她日归来,能够安全登陆。

朝臣们不是没有人想过死谏,至少将人留在安全的陆地上,都被这些人及时阻止了。

她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一个使劲就能把人摁得动弹不得。

几年之后,历经千辛万苦,几番来回,殷夜熹所率的船队终于到达了大西洋彼岸。

佛州的阳光很好,气候温暖,就是猪婆龙多了些,水域和近水的岸边都极危险,还有一些旁的野生动物,譬如熊等等。

殷夜熹命令人登岸前就同侍卫们大致说明了一下这些注意事项,希望大家能够优先保障自己的安全。

等到小船队向岸上靠近,殷夜熹转头,束英彦正灼灼盯着她:“太上皇似乎有些事没有和臣说过。”

比如她是如何笃定这里有一块未曾发现的大陆。比如那些她明明知道得很清楚,却故意说得有些不确定的岸上的情况。

她需要一个解释。

殷夜熹看看她,又看看其实也很好奇,但是已经对她的来历有所了解,所以更多的是惊叹和释然的段景时,无奈笑笑:“左右要等她们回来,阿英不若听我说个故事?”

上岸探路的工作是非常危险而复杂的。

人还没有回来,殷夜熹的故事已经简单说完。

束英彦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越听越麻木。

原来她的这位童年伙伴,一直以来都是带着宿慧投胎的异人。

“那当时给小石头治病的草汁子?”

殷夜熹点头:“蒲公英能退热,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小院里没有旁的,只有那个。有药吃总比硬熬着强,聊胜于无吧。”

束英彦木着脸:“那妳故意不习字?”

殷夜熹继续认下:“是故意的。我若样样习得先,妳们恐怕不得活。”

束英彦:……

难怪,难怪!

所有的异样都有了解释。

竟然如此,也只能如此!

她最后查了一遍四周,压低声音:“那……那件事?”说着话,她手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个烨字。

事到如今,殷夜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缓缓笑开,笑容里满是铁血强权的味道:“她打算阉了院里的所有人,然后等吃了药治好了病,再将院中人杀死。即便没有那场意外,我也是定要除掉她的!”

嘶!

却是段景时倒抽一口凉气。

殷夜熹和束英彦同时转头看向他。

同样有逼迫力的目光让段景时呼吸一窒,几乎是下意识地后仰了身体,想要逃离,双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样,将他整个人焊在原处。

他惊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晃了一阵,终于发现这对君臣加好友其实从骨相上非常相似,眼神也是如出一辙的淬利。

她们,好像啊!

电光石火间,段景时低声长长的“啊——”了一声。

不久之后,上岸的人带了个这片大陆上的原住民回来复命。

与她记忆中的一样,这片大陆上的原住民跟她们大瀚人民一样,身体结实,皮肤细腻,头发深黑,擅长耕种,性格淳朴友好,对于她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有着最原始的热情好客,并不太戒备。

殷夜熹此前就已经再三叮嘱过所有人,不要和当地的人民起冲突,因此领下登岸任务的侍卫们都是精挑细选的,又勇敢又聪明还很会办事,没有和当地人起武装冲突。

当然,殷夜熹也明白,这些只是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侍卫们准备精良,身形高大健壮,武艺高强。

真理在射程之内,外交亦然。

平等的友谊也需要足够武力值的震慑。

经过几年的努力经营,殷夜熹一行人在此处扎下了根。

经过探索,此处与记忆中一样,整个大陆的土地和淡水都非常丰富,气候宜人,很适合发展农业。

想到此地盛产的农作物有多么丰富,殷夜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而关于这块大陆的新名字,殷夜熹也有自己的想法。

“此地盛产的可可和咖啡都几近黑色,就叫此地为墨洲吧!”

她这只蝴蝶,在太平洋的彼岸扇了一下翅膀,终于将飓风刮到了此处。

此时的殷夜熹已经横穿墨洲大陆,来到了大陆的另一边沿海。望着海面,她的思绪已经飘向千里之外的大瀚。

墨洲的原生状态和已经高度封建化的大瀚不同,想到那不知还会不会到来的未来,她或许也需要换一个活法了。

虽然她理想中的那个世界现在谈还太早,也许在千百年后的某一天也不一定会到来。

但万丈高楼平地起,就由她抛下其中一块基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