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谢离揽着她腰的手骤然一紧,向来沉静的眼中浮现几分波动。
“再说一遍。”
他压低了声音,低下头对上盛怀宁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刹那,盛怀宁只觉他眼中凝了太多自己看不懂的复杂和藏的极深的惊喜。
揽着她腰身的手不断锁紧,他手心的灼热随着渡到她身上,盛怀宁一时忘了反应,眨了眨眼,眼中氤氲的醉意越发朦胧,谢离和她记忆中那模糊的身影渐渐重合,她忽然伸手,谢离察觉到温温的触感落在他侧颈。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带着几分自己都不知道的执着,依旧看着盛怀宁。
他说。
“沅沅,再说一遍。”
夜风顺着窗棂飘进来,谢离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和颤意,月光顺着照在谢离完美无缺的侧颜,更平添几分惊为天人的魅绝。
盛怀宁微微动了动,细白的手伸出,慢慢揽过他精瘦的腰身,将自己贴在他胸膛前,那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溢出几分委屈,眼尾沾了点红意。
她说。
“谢子瑾,我好想你啊。”
话一说出来,她只觉鼻尖一酸,语气也有些哽咽。
“想我,为什么还要走?”
谢离骤然语气变得涩然,低下头扶着她的腰身让她站稳,问她。
“因为不走……会死。”
她伸手去拉谢离的指尖,一边认真回答。
会死?
谢离一怔,心中忽然乱了几分。
“为什么会死?沅沅。”
他攥住盛怀宁的手臂,一双眼紧张地看过她。
“你受了伤,还是……”
他话未说完,忽然察觉指尖一烫,一滴滚烫的泪顺着落下来。
谢离还没反应过来,怀中窝过来软软的一团,盛怀宁顺着去拽他腰间的玉佩。
“你不知道,当时那块玉佩,被你摔在地上,砸的我很疼。”
她像是忽然又醉的不知道方才说了什么一样,开始自言自语。
“那碎片把我手背划了好一道伤,好些天才好起来,可我当时只想着追上你去,告诉你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是不愿意,而是需要再等等,我想你再等等我。”
她身上要担的太重了,什么决定都不是一时一日能做下的。
“可是你走的太快了,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谢离觉得胸前的衣襟都染了一片濡湿,攥着他衣袖的那只手轻微地在颤抖,他骤然觉得心尖一疼,月光下一只修长的手顺着去握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我的错,沅沅。”
他微微擡起头,语气涩然。
十多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又无往不利的时候,他不愿接受一些超脱过计划与预料外的东西,听不得一点拒绝和反驳的话,又因为骄傲而竖起了满身的刺去伤人。
他不愿低头,偏生又放不下。
“那你怎么舍得我疼呢,谢子瑾。”
盛怀宁从他怀里擡起头,流云锦的衣袖晃起边角,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
那时玉佩划开的伤痕早就留不下疤,可她仍在今日,在自己的梦里,一遍遍问过他。
谢子瑾,你怎么舍得我疼呢?
“我……”
谢离眼神微微一痛,唇角动了动,却又说不出话。
盛怀宁攥着他的衣袖,骤然又松开,从他怀里擡起头,一双通红的眼映入眼帘。
“沅沅,你别哭。”
谢离伸手,顺着她下颌抚上去,去擦她脸侧的泪。
他实在少见盛怀宁有这样的时候,又或许因为她心中装的心事太多,所以一时醉了之后,想起他,或者是江南,便将满腹要说的话都倾倒而出。
盛怀宁擡起头,朦胧的眼神里透出几分委屈。
谢离骤然心中一软,慢慢拢了她的手。
“我没想过要走的,我当时想着你不愿意答应,是不是觉得……我那时候的身份太神秘,又始终不肯和你透露,你觉得我是个不能托付的人。
我想着回宫,将宫中的事情料理罢,就回去告诉你我的身份,再用最盛大的礼节迎你入东宫做太子妃,你若还是不愿意,我就等到你愿意,可是我还没回去……”
还没等到我回去,你便已经走了。
因为当时气恼的,那点可怜微薄的骄傲,他一时不愿低头,糊涂换来的便是整整一年多的错过。
她离开,从江南走,回到上京的时候又遇上刺客追杀,兄长从山崖跌落,她脑中淤血未除,从此失了记忆。
她忘了自己。
谢离这些天便一直在想,想她当时客栈的那一句“若是重要的人怎么会忘”,想她回来后和江敛的亲事,“般配无双”四个字写满了上京,人尽皆知她有个状元郎小将军未婚夫,也想她当时跌下山崖之时,什么都记得,偏生忘了自己。
是因为那一年和他待在一起从不曾快乐过,所以要忘了他吗?
还是因为他那时被气恼冲昏了头离开,所以她怨恨他,一定要忘了他。
不管怎么样,如今这些东西从盛怀宁口中再说出来,谢离都觉得心口一片酸软。
他话说了一半,终是动唇又道。
“对不起,沅沅。”
声音落在风里,半晌听不见回音。
谢离终究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那你如今,还喜欢我吗?”
夜风止住,屋内寂静无声。
谢离低下头,才看见盛怀宁早窝在他怀里,不知道睡过去了多久。
谢离看着她恬淡安静的睡颜,止了音,伸手微微抚过她眉宇间的褶皱,盯着看了许久,他低下头,似乎想在额间落下一个吻,又终究克制地止住。
只又说了一句。
“沅沅,对不起。”
临江楼内早已经没了人,谢离抱着她走出来的时候,盛怀宁窝在他臂弯里睡得安静,此时过了宵禁,满长街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孤寂又寥寥。
盛怀宁第二日一睁眼,刚撑着要坐起身,就觉得头一沉,疼的要炸开一样。
“茯芷。”
她张口喊了一句,才发觉嗓子也哑的厉害,醉了半宿才醒,便更觉得不舒服。
“小姐醒了。”
茯芷从门外进来,连忙行礼,见她蹙眉,走到旁边桌案端过来一杯茶。
“小姐慢些。”
盛怀宁接过茶饮罢,揉了揉眉心,问她。
“昨夜……我怎么回来的?”
她依稀记得自己喝醉了酒,甚至耍酒疯喊了谢离上去同在雅间饮酒,谢离与她说了些话,再后来的事,记得便不太清楚了。
而后她做了梦,在梦中梦见了一个人,她见了这人,心中的话像是止不住一般,和他诉满腔委屈,窝在他怀里哭,最后迷迷糊糊地止了话,只记得他一句句落下。
“沅沅,对不起。”
“对不起……”
她低下头,才喃喃了一句,拼命去想,却又不记得当时为何他要说一句对不起。
“小姐……是自己回来的呀。”
茯芷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地说。
“自己?”
盛怀宁手下动作一顿,有些讶然地擡头,又确认了一遍。
“的确是呢,小姐自己回来,都没叫醒奴婢,还是奴婢见了屋内亮着灯,才过来问了您一句。”
不过她过来的时候,屋内的灯已经灭了,她问了一声没听见盛怀宁应,还以为她已经睡下了,便没再出声打扰。
盛怀宁心中若有所思。
她昨夜醉成那样,多半是不可能自己回来的,而在临江楼中,只有她和谢离在,送她回来的人……多半是谢离。
可茯芷说她自己回来……
许是谢离顾念着她的名声,没多惊动下人,将她直接送回来了屋里,才让茯芷以为她是自己回来的。
想到这,盛怀宁面色如常,轻轻点头。
“有些醉的厉害了,一时忘了。”
“前面奴婢已经熬了醒酒汤,小姐先喝了吧?”
“好。”
盛怀宁发觉自己昨夜醉的是真有些厉害,此时从床边站起来走了几步,仍觉得头疼的厉害。
可头疼便罢了,为何说话时嗓子这么哑?
她记得自己昨夜也没和谢离说多少话。
倒是真的在梦里诉着委屈闹了一通,可梦里的话,又不是真的说的,如何能让嗓子这么不舒服?
盛怀宁刚要去回想,顿时又觉得脑子一阵疼。
她已经有一两年少喝酒了,乍然喝了这么多,的确有些受不住。
但宿醉完虽然难受,昨日的郁结倒好了许多,盛怀宁觉得心中舒服了些,起身喝罢醒酒汤。
“夫人吩咐今日早时小姐不必去前厅用膳呢。”
“阿娘知道我昨日出去喝酒了?”
盛怀宁顿时一惊。
盛夫人顾着她的身子,平日里在家可谓对喝酒管的极严。
“小姐放心,夫人不知道呢,是听说前厅今日来了客,让小姐不必急着去。”
盛怀宁一向懒得见来盛府的人,寒暄客气都是其次,与人周旋实在太累,听了这话倒打消了要去的念头。
只用过早膳,她忽然想起自己要寻盛相问些事,估摸着时间人应当还没走,她特意避开了招客的前厅,顺着游廊往书房走去。
只才走出前院,迎面盛相走了过来,身侧还跟着一个人。
盛怀宁一擡头看,顿时眼神一怔,低下头遮住眼中的讶然行礼下去。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也没人告诉她,今日盛府来的贵客,会是谢离啊。
ps:讲一点点之前的原因,但是还有一部分的原因会在后面揭露哒~
宁宁是心中压着太多事,所以醉了之后会想起来江南,江南是她心里的“桃花源”,她回不去又总会在压抑难过的时候想起来一些江南的往事,所以酒醒之后会以为自己那番对话是在梦里和“谢子瑾”说的,以为自己又梦到了江南,大概是这个样子~
今天是来自西·被论文折磨头秃·又因为吹风感冒·菁的短小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