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头发绞干，谢离又吩咐人将快要燃尽的炭火续上，落座在她身侧。
“我方才着人入宫去和皇后娘娘打了个招呼。”
盛怀宁一怔愣，才想起自己一时情急用来搪塞谢癸的话。
“其实不说也一样。”
她抿了抿唇，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
谢离见状，亲自走过去桌案前续了一盏茶递给盛怀宁。
其实的确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差别。
今日谢离亲自带人去石室外，和谢癸针锋相对了一场，又加上谢癸心中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就算他们做的天衣无缝，谢癸也不会就此放松警惕。
毕竟魏谆死了，接下来这南明，就是他们和谢癸的争斗。
盛怀宁仰头将手中的茶喝罢，犹豫片刻，斟酌着和他开口。
“我方才选择跟魏谆走，是因为谢妍的事。”
这件事情来的突然，盛怀宁当时只想追上去问先朝的事，也意识到若这次不抓住机会，那只怕以后都不会有再让魏谆开口的时间了。
等出来了，冷静过后，她又不知道怎么和谢离开口解释她的冲动。
便瞒了一些不能说的，将当年玉湖的事情和谢离开口。
谢妍？
谢离怔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这个便宜堂妹。
“谢妍的事……和魏宫有关？”
“嗯。”
盛怀宁轻轻点头。
“谢妍当年身上的毒，是魏谆派人下的。
她落水的时候，其实已经毒发了。”
她言简意赅地解释过，垂了眸子等着谢离接着问下去。
毕竟若只说为了谢妍的事情，她那么失态，是个人都能察觉出不对劲。
然而谢离似无知无觉她此时心中的忐忑，随即开口。
“若是如此，四叔还真是糊涂。”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后，谢离似乎对魏谆的事丝毫不感兴趣一样，岔开话题擡头看她。
“宁宁今日受了累，又是除夕，这会可要回去早些歇着？”
回去？
盛怀宁闻言，眼中有些错愕。
她没想到谢离对今日她失态举止的过问仅止于这一句，就没再多问什么了。
反倒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去？
“你……”
盛怀宁心中嘀咕着，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
有些事并非是她不想与谢离说，而是牵扯太多，此时并非是个很好的时机。
却又不想让谢离以为她是因为不信任他而遮掩。
谢离眼中闪过几分笑意，仿佛没察觉到她的纠结和犹豫，往前倾了身子，伸手为她把耳侧的碎发撩到耳后。
“怎么？”
谢离身上的清香顺着倾到她身上，他离得太近，盛怀宁一擡头，就对上他带笑的眸子。
那眼神专注地看着她，与他寻常时候对外人的冷淡，今日对帝王的锋利都不一样，温和又清然。
她依稀记得往昔在江南，谢离就最喜欢用这样的神色看她。
分开一年多，换了身份丢了记忆又遇见，盛怀宁仍旧在对上这双眸子的时候，在心中滋生出熟悉的感觉。
她再一次，从谢离眼中，窥见到了过去自己的记忆，和二人的一些过往。
“宁宁怎么这么惊讶，该不会是不想回去，打算留在太子府和我一起过除夕吧？”
谢离略带调侃和不正经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才发觉谢离不知何时已经从一旁的凳子上挪到了软榻边，正慵懒地凑在她身旁看她。
“谁要跟你一起过除夕。”
盛怀宁下意识嘀咕了一句，话刚说完，忽然腰身一紧，谢离揽着她转了个方向，天旋地转，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压着手腕，二人齐齐倒在了软榻上。
她看着面前骤然放大的脸，心中一跳。
这人身上的气息再度顺着渡过来，二人挨的很近，连彼此的心跳，热意都察觉的一清二楚。
窗子不知何时被吹开，风顺着吹进来，她和谢离的发丝纠缠在一起，眼神迷蒙了一下，下意识咬了咬唇。
“你干什么？”
这句话带着几分嗔怪，却不见多少脾气，谢离勾唇笑了笑，伸手撩了她的发丝。
“地上太冷了，我怕宁宁刚沐浴完冻着了，还是到软榻上来。”
谢子瑾张口胡诌的本事过了一年多也没变，盛怀宁翻了个白眼，伸手推他。
“起来。”
青天白日他们这样衣衫不整地在软榻上像什么样子。
“抱一会。”
谢离轻轻在她耳侧蹭了蹭，软了声音说。
那也没有这样抱的啊。
盛怀宁刚要再推人，就见谢离软着声音抱怨，又似委屈。
“除夕夜旁人都阖家团聚，我得一个人守在这清冷孤寂的太子府，要是现在再不让我抱一会，等会宁宁走了，我连一点念想都不剩。”
顿了顿，他很快察觉到身下人的松动，眼中闪过几分狡黠，又补充。
“何况这些天宁宁忙着，我可被冷落了好些时日，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会空闲，我说抱一抱，宁宁也不让。”
谢太子三言两语就曲解了她的意思，盛怀宁脑子没转过来弯，竟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话去想。
这些天来回奔波着，谢离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二人没少为着各种事忙碌，虽然一直都在一起，但大多时候忙的连句闲话都说不上。
今日好不容易等着魏谆死了，偏生又是除夕，她等会回了盛家，而宫中必然是不会派人来叫谢离的，他一个人在太子府，似乎的确孤寂了些。
她几不可见叹了口气，心中一软。
谢离低着头在她侧颈又蹭了蹭，声音似带了几分诱惑。
“就抱一会，嗯？”
他尾音低沉，带出的几分热气喷洒在盛怀宁的耳侧，她拧着眉头道。
“好歹你起来说话。”
二人这样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了些。
莫说她不适应，这么青天白日的要是谁进来看见了，她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谢离只装作听不懂她的话，拉了她的手指把玩着。
“宁宁放心，没人敢随意擅闯主殿……”
“咣当。”
谢太子信誓旦旦的话还没说完，主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瓷瓶从主人手里掉下来，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门边才透过来几分光亮，很快又被人飞速关上。
“你们继续。”
顾颐瞧见软榻上衣衫不整神色暧昧纠缠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反应极快地扫上了门，果断干脆地落下一句。
继续什么？
盛怀宁跟着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从头红到尾，擡手把谢离推了下去，继而自己也跟着站起身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裳。
“都怪你。”
她想起顾颐那震惊的眼神，顿时更觉得面上一片热，眼神中溢出几分氤氲，压低了声音说他。
“没事，他没看到。”
谢离清了清嗓子，强行解释。
二人很快理好衣裳从主殿出去，顾颐站在廊下，瞧见他们走出来，顿时惊奇地看了一眼谢离。
“这么快？”
一句话脱口而出。
谢离掀起眼皮，擡脚踹了过去。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顾颐闪着身子跳开。
“这会来干什么？”
谢离语气不善地看着他，不欢迎他进太子府这几个大字写满了脸上。
“我爹喊着我回家，路过太子府来看看。”
谁也没想到一来就瞧见了这么一幕。
往昔谢离大多一个人在太子府过除夕和新年，有时候傅泽安和顾颐也会来太子府陪着他，但大多时候逢年过节，二人也得回自己家中团聚。
是以谢离摇摇头。
“我待会出去还有些事要办，你回府吧。”
顾颐一年到头都在太医院待着，平常回顾家的日子也不多，谢离自然不想在这时候因为自己再耽误他和家人团聚的时候。
“真有事？”
顾颐眯着眼看他。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谢离说的话几分真假他多少是能猜出来的。
“真有。”
谢离颔首，面色自然。
顾颐张口又要说话，忽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侍卫。
“公子，老爷正派人往这边找您呢。”
顾颐只能止住了话，和谢离与盛怀宁寒暄了两句，从太子府离开。
“走吧，送你回去。”
谢离转头拉了盛怀宁的手道。
虽然午时才出了大事，但一个下午的功夫，随着魏家的人被处理，魏谆也被人拉走，长街又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喧嚣，仿佛前几天的民愤，争吵，以及阴谋算计都从来没存在一样。
除夕夜大多数人都在家中团聚，烟火花炮在空中绽放开，家家户户挂着红灯笼，欢声笑语顺着传遍整个长街。
路上的人不多，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往年除夕谢离少出来，一个人在太子府太过无趣，他要么在府中看书，要么早早地歇下，今日送盛怀宁回来，倒是第一次瞧见除夕之时外面的情景。
热闹吵嚷的声音传进耳边，谢离低着头为她把大氅又拢紧了。
“外面风大。”
雪早就停了，冬日的冷风吹过来却也带着几分寒意，谢离时时刻刻记着她虚弱的身子。
盛怀宁浅浅笑了一声。
这条路二人一起走过无数次，从太子府到盛相府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江家也在？”
还没走到盛府门前，谢离就眼尖地看到了江家的马车。
“除夕一向是两府一起过的。”
盛相和江将军是过命的兄弟交情，两家又曾一起被贬，待在镇子里相依为命，后来打战平定天下，十多年来两府关系一直都好。
和一家人也没什么分别。
谢离擡头看了一眼盛府门前的灯笼，春联早在前几日张好，门外连守卫都没见着，盛相夫妇对下人一向都好，除夕夜都准了假回去团聚。
谢离微微敛下眼，忽然觉得有几分不适应。
明明往年自己一个人过了无数个除夕，再或者在皇宫之中，虚情假意地对着帝王的关怀，见冷杯残盏，也感知着孤寂冷然，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今年却只是走到相府门口，要与她分别之时，就已经觉得不舍和孤独。
他依依不舍地放开盛怀宁。
“去吧。”
盛怀宁却没动，忽然开口。
“我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个东西要给你，你跟着我进去一趟？”
东西？
谢离没想太多，微微点头。
二人一起进了相府，顺着微弱的光往盛怀宁的院子去。
走过前厅，忽然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江敛站在廊下瞧了一眼，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个。
“宁宁，殿下？”
二人停住步子。
江盛两家早已聚齐，盛相正打算派人出去寻盛怀宁，乍然听见江敛这一句话，屋子里的人顿时都走了出来。
盛相夫妇，还有江将军夫妇。
盛怀宁与谢离交握的手飞快地松开，神色自若地喊了一声。
“爹娘，叔叔，婶母，二哥。”
“太子殿下大安。”
几人齐齐行礼。
“无需多礼，方才有事留盛小姐在太子府耽误一二，晚间不甚安全，为表歉意，孤亲自送盛小姐回来。”
谢离面上带着笑，将话圆的天衣无缝。
江敛对上盛怀宁的神色，只瞧了一眼，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像谢离说的那样。
只怕是二人黏在一起忘了时辰，才留到了现在回来。
妹妹大了留不住，江敛看着底下并肩站在一起天造地设的两个人，心中浮起几分感叹。
“既然人送到了，孤也不再多留。”
“除夕夜，该是殿下入宫和帝后团聚的时候，耽误您时间亲自送小女回来，臣实在过意不去。”
盛相连忙开口。
“无妨，孤今夜不入宫，待会出去还有事，盛相无需客气。”
谢离继而道。
说过这句话，谢离转过身打算离开。
刚走了一步，盛怀宁下意识扯住了他的衣袖。
谢离脚步一顿，疑惑地看着她无声询问。
前厅廊下的灯笼照在二人身上，盛怀宁的动作幅度太大，一时间让上面的几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盛相:？
江敛清了清嗓子提醒盛怀宁。
盛怀宁默默地松了手，从善如流。
“多谢殿下相送。”
起身的时候，见众人的目光都转了回去，盛怀宁松了口气，对一旁的江敛眨了眨眼。
江敛一看她的眼神，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帮。”
他无声开口。
“二哥。”
盛怀宁又眨了眨眼，朝他做着手势。
“就一次。”
妹妹大了留不住。
江敛第二次在心中如是感叹，面上也没耽误，眼看谢离要转头走过长廊，江敛正色开口。
“殿下公务缠身，本不该耽误您时间，但今夜劳烦您送宁宁回来，我们一家实在过意不去，既然到了时辰，想必殿下也没用膳，公务不急在一时半刻，殿下若不嫌弃，不如一起留下用顿晚膳？”
ps:谢太子:撒娇男人好命(bhi)
快在一起了，下个副本就在一起啦～
宝宝们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