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外。
谢知头痛欲裂地被暗卫叫起,听说宫中惊变,他登时冷了神色,一边清醒过来披上外袍,一边急匆匆往外走。
“调五千暗卫,随本皇子入宫营救父皇。”
暗卫听了他的话,却欲言又止。
“您……”
“怎么?还不快去?”
谢知不耐烦地回头扫了他一眼,暗卫眼中闪过几分慌张,还没来得及说话,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冷风顺着灌进来,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门边。
烛光吹的忽明忽暗,映着门边女子有些苍白的脸色,谢知的步子顿住。
“阿瑜,你怎么出来了?”
楚瑜看着他不语,手边滴答滴答地淌着血。
“你受伤了,阿瑜……”
“皇子……”
暗卫急急地拦住了他。
“皇子妃她……”
“想去皇宫救皇上?”
楚瑜语气平静地看着他,轻飘飘问。
谢知下意识以为她要阻止自己。
“阿瑜,你知道的,我和盛怀宁江敛站的立场不同,我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相让,你已经嫁给我,就要遵从……”
“遵从什么,三从四德?”
楚瑜掀起唇角反驳他。
“那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今夜皇子府外,为什么这么安静?”
安静?
她这么一提醒,谢知才发现皇子府内一片漆黑,明明宫中出了那么大动静,暗卫却在此时才来告诉他。
“怎么回事?”
“皇子府内所有人……都已经被皇子妃控制了,暗卫都被皇子妃派人杀了,剩下的那些侍卫们……都死了。”
暗卫颤着声音低头回禀。
“非但如此,你掌控皇宫中的禁卫军令牌,也不在了,如今整个皇子府,除了你的姬妾,就只剩下你,还有你身边这个暗卫,你今夜想入宫救你的好父皇,是痴心妄想。”
楚瑜轻启红唇,在谢知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说道。
“阿瑜,你……”
谢知一句话没说完,楚瑜骤然走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捅进了谢知的肩头。
谢知甚至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那把刀刺进了肩头,一旁的暗卫还没呼救,又反手被楚瑜抹了脖子。
她苍白的脸上带出几分病态的笑。
“谢知,认识这么久,你还从来不知道,我懂武功吧。”
谢知发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在不断消散,他在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倒了下去,看见楚瑜居高临下地看他。
“你也该尝尝,被人囚禁,被冷落,生不如死,被你的姬妾下毒时候,我是什么感受了。”
一场火烧了两个时辰,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丝光亮照过来的时候,触目所及,满目断壁残垣,将金玉皇宫底下的贪欲,尸骨,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盛怀宁就一直站在这,等到最后一点明火着尽,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骤然放松下来,她眼前一黑,紧绷了一夜的意识回笼,盛怀宁踉跄了一步,被谢离稳稳扶住。
“宁宁。”
谢离目光掠过她肩头又渗血的伤口,心中一紧,眉目泛出几分疼惜,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宫外走去。
“别急,先去看看……我爹。”
盛怀宁攥着他的衣袖挣扎了一下,谢离步子顿了顿,抱着她往外走。
“已经有暗卫去后面把盛相和江将军救出来了,但你身上的伤,现在必须得看。”
谢离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出了皇宫。
皇宫内的火烧的太快,等暗卫和谢癸的侍卫们殊死搏斗的时候,浓烟已经席卷了半个宫殿,彼时盛之珩急匆匆带了人从外面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找到盛怀宁,就听见了这边的动静。
待及听到里面的人是盛相的时候,盛之珩心中一紧,来不及细想,脱了外袍冲进殿内,找到在角落里昏迷的盛相和江将军,将他们两个人拖了出来。
“爹,爹!”
盛相的呼吸已经有些微弱,昏迷的时候太长,盛之珩看着他脸色发白的样子心中一紧,下意识低头喊他。
“爹,来人,快叫个大夫,快叫大夫……”
盛之珩一句话没说完,觉得怀中的人骤然动了动手指。
他低下头,看到盛相有些迷蒙又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盛之珩骤然身子一僵。
谢离抱着盛怀宁一路进了江府,恰好赶上冯神医刚给皇后看完病,就又被拉着过来,给盛怀宁看诊。
“伤的不轻啊。”
冯神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
但伤在肩膀上,他也不能细看,拿出一瓶金创药递给谢离。
“清洗伤口之后上药。”
说罢,他干脆利落地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两人,盛怀宁微微擡了擡手,谢离已经眼疾手快地过去,擡手挑了她的衣襟。
“你干什么?”
“上药。”
谢离言简意赅。
可伤在肩膀,必然是要脱了衣裳换药的,盛怀宁清了清嗓子。
“你叫个婢女过来。”
“江府所有的婢女此时都在皇后那,你要是想让他们知道你受了伤……”
谢离话没说完,盛怀宁已经放下了手。
她当然不想让几位长辈多担心。
谢离看着她苍白的脸,目光闪过几分心疼。
一手挑开衣襟,替她把外衣脱去,温热干燥的手抚过肌肤,盛怀宁微微红了红脸。
“我自己来。”
她捏着将中衣褪下去一点,露出莹白如玉的肩头。
那原本该最漂亮白嫩的肌肤上,却因为被刺中了一剑,露出狰狞的口子,皮肉外翻,血肉模糊。
谢离眉梢颤了颤,捏了帕子沾过水,一点点为她清洗着伤口。
“是不是很疼。”
其实这话本不必问,他离京之后没多久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夜折返了回来,刚到了盛府要去找盛怀宁,就有盛怀宁的暗卫,递给了他一块令牌。
他是认得这个信物的。
看到信物的第一眼,谢离就知道,今夜不对劲了。
还没来得及到皇宫,他瞧见黑压压一群人堵在宫门口,当机立断地折返回去,恰好赶到暗卫抓来了周济,谢离使人用了酷刑,从他口中逼出了真话,就赶忙去了长街。
去的时候见到的那一幕他记的清楚,盛怀宁这一晚上经历过多少波折,担惊受怕,又一个人跑到皇宫外和谢癸对峙,几乎想都不用想。
看着她肩头的伤口和苍白的脸色,谢离觉得自己眼眶微微一热,手下动作更轻。
他的宁宁,这一年多,实在波折太多了。
“其实已经不大感觉到疼了。”
盛怀宁微微摇头,目光看过谢离。
他亦是策马百里奔波不停地回来,身上染着寒霜,衣袍角还带着些脏污,看着狼狈极了。
“这一路……顺利吗?”
谢离摇头,又点头。
谢癸想尽办法把他调走,路上埋伏了不少杀手,回来的路不算顺利,但见到盛怀宁,又觉得那些苦也不算什么。
谢离动作极轻地把她肩头的伤口清洗干净,又放了金创药上去,一举一动俱温柔,眉目认真细致,等上完了药,他净了手,坐到床边轻轻把她抱进怀里。
才感觉漂浮不定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低下头,凑在她脖颈处,重重吸了一口气,眼眶微微一热。
“宁宁。”
他轻声喊她。
“嗯。”
盛怀宁窝在他怀里,轻轻回抱住他。
“都结束了。”
一路坎坷,风波周折,终于走到今天。
“好好歇一歇吧,我去前面……”
“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谢离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您快去看看吧,皇后娘娘不大好了。”
盛怀宁骤然站起身。
“你说什么?”
两人赶到前面的时候,里面已经传来江夫人的哭喊声。
“娘娘,娘娘……”
“姑母。”
盛怀宁推开门奔进去,险些撞到冯神医身上。
“神医,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中的是蛊毒,蛊操控在别人手中,本身被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全身麻木,嗓子也被人毒哑了,我尽力施救,然而……还是回天乏术。”
冯神医有些不忍地别开眼。
皇后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一身凤袍已经被鲜血浸染,她脸色白如纸,身子几乎已经全僵硬了,她红着眼,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看见盛怀宁过来,呜呜地朝她喊。
“姑母,姑母。”
盛怀宁慌不择路地跑过去,一下子跌倒在床边,擡起身子握住皇后的时候。
“去找盛相过来,要快。”
谢离当机立断朝外喊道。
皇后的手都握不到一起了,她呜咽着看向盛怀宁,目光怜惜又不舍。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事到如今,盛怀宁才明白在皇宫中为何皇后总是这样呜咽地看着她。
不是因为她不想说,也不是因为谢癸在,而是因为……她嗓子已经被毒哑了,说不出来了。
她支吾了两声,擡起僵硬的手,似乎想擦掉盛怀宁脸上的泪,擡了一下手,却又重重地放下。
“姑母,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提前发现不对,姑母……”
盛怀宁泣不成声地看着她。
皇后目光怜惜地对她摇了摇头。
她想说什么呢,想说阿宁别哭,姑母不怪你,想说我撑不住了,告诉你爹爹,不必为我太难过,人各有命,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想说一定要把谢癸挫骨扬灰给她报仇,也想说……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太苦了,苦到如今,精疲力尽,早就活的不耐烦了。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无声地看着盛怀宁,一个劲地落泪。
她的阿宁,她的阿宁才十多岁的年纪,一个人扛起了太多本不该扛的责任,经历生离死别,明明该最快乐的年纪,她却好像从来没得到和同龄人一样的欢喜过。
她与盛怀宁没有血亲,但当邬离皇后把女儿托付给盛家的时候,她就把盛怀宁当成了亲人。
她没有女儿,看着盛怀宁从小长大,自己十年如一日待在深宫里,了无生趣地为了家族如履薄冰地打理后宫承担帝王猜忌的时候,暗无天日的生命中唯一的色彩,是这个漂亮讨喜的小侄女。
皇后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盛怀宁哭着喊她。
“姑母,您别睡,爹爹他,爹爹……”
“姑母!”
盛怀宁话没落,门边骤然闪过两道影子,当先踏进来的是盛之珩,他已经把易容的样子抹去,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样貌。
他大步走到盛怀宁身侧,跟着她一起蹲下来,颤着声音喊。
“姑母。”
皇后看着面前的那张脸,惊讶地睁大了眼,她伸出手,盛之珩赶忙握住她,哽咽着声音。
“是我,姑母,我是阿珩,我没死,我回来了……
这一年因为诸多原因不得不在外面,但如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我回来了,姑母,您别睡……”
盛之珩攥着她冰凉的手,皇后却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她张了张口,用口型说了一句。
“回来就好。”
她目光随之移到后面,看见了匆匆赶来的盛相。
盛相刚凑到跟前,她的手骤然滑落下去,眼皮垂下,悄无声息地咽了气。
一身刺眼的大红凤袍,鲜血淋漓,她脸色白如纸,脆弱的脖颈上还清楚地印着掐出来的青紫痕迹,听冯神医说,她的嗓子在毒哑之前,已经被人掐的说不出话了。
生命的最后,她连一句不舍都说不出来。
温婉柔顺了一辈子的皇后,在皇宫如履薄冰为家族一辈子的皇后,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葬送在宫中,如一朵开在空谷里的幽兰花,在马上要自由的时候,骤然被人掐断,活生生耗死。
她精疲力尽,担惊受怕,一辈子殚精竭虑,陪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边,日日夜夜守着如冷宫一样无情的地方,暗无天日,却在即将看到第一缕太阳的时候,咽了气。
可是阿兄,宁儿,阿珩,不必为我难过。
此一生,我已经活的厌烦疲倦。
屋内响起一阵哭声,盛怀宁看着皇后死前的样子哭的撕心裂肺。
脑中一幕幕闪过皇后对她的好。
坤宁宫里时时备着她爱吃糕点的姑母,给她送耳珰的姑母,被毒哑了嗓子也要呜咽着给她提醒怕她身陷囹圄的姑母。
她唯一的姑母。
“姑母……”
她眼前一黑,埋在皇后的手心,感受着她冰凉的温度,放声大哭。
这是南明十六年的二月七号,太阳刚从地平线升起还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再也,看不到阳光了。
谢离走上前,无声地拥着她的肩膀,任她宣泄着情绪。
盛夫人和燕筠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江府内已经哭声撼天。
盛夫人走进来,瞧见已经死去的皇后,眼眶一红,也跟着落下泪来。
“娘娘……”
燕筠走上前,目光顺着看到一张熟悉的,陌生的,朝思夜想的,刻骨铭心的脸。
她几乎顿时被定在了原地,颤抖着声音。
“你……你是……盛之珩。”
盛之珩转过身,一张脸同时晃入盛夫人眼底。
心中的悲痛还没散去,又骤然见到了这么一个人,她眼前一昏差点晕过去,急急两步走上前,又不敢擡手去摸。
还没说话,泪就掉了下来。
“你是……”
“娘,我是阿珩。”
盛之珩蓦然伸手抱住了盛夫人。
“真的是珩儿,你没死,你没死?
这么一年多,你都去了哪啊,你知不知道,阿娘想你想的快疯了。”
盛夫人抱着他,感受到他的温度,跟着哭出声来。
“我当时掉落山崖……”
等盛之珩将这一年多的事情陆陆续续说完的时候,盛夫人和燕筠已经泣不成声。
“这一年多,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隐姓埋名,跟在白府,让爹娘,让夫人为我难过,实属我的不是……”
“傻孩子,你当时都那么难了……”
盛夫人话没说完,又掉下泪来。
“倒是筠儿……”
盛之珩的目光跟着落在燕筠身上。
“筠儿,我……”
他颤着声看向燕筠,话没说完,燕筠伸手抱住了他,跟着掉下泪。
“回来就好,你不知道……澜君他很想你。”
还有我,我也很想你。
一家人顿时又哭作一处。
等一切事情都摊开说明白,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盛家带着皇后的尸体回了家中。
京中一切事情都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傅泽安跟着接手了剩下的事情,把还没死的谢癸下了大牢。
谢氏宗族剩下的人已经逃的逃死的死,分崩离析,谢癸做的那些事情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南明。
人人愤慨声讨,怒骂昏君,满国上下都知道了先朝邬离底下肮脏的真相,还有蟾宫,尧城百姓的苦,以及帝王在最后一刻还把百姓抛之不顾。
谢氏一夜之间成了人人痛打的落水狗,再没有一点以前高高在上的皇族风范。
带回了皇后,等盛怀宁缓过神来,谢离也同时下了命令。
遵从天意与民心,第二天午时,在皇宫外,斩首谢癸。
百姓人人怒骂,甚至不少尧城人不远百里连夜赶过来,就为了亲眼目睹谢癸的死。
第二天一大早,人就从城门口排到了长街外。
沸沸扬扬,甚是喧嚣。
盛怀宁哭了一宿,谢离一直陪在她身边,等天蒙蒙亮,外面传来的吵嚷声终于惊动了盛怀宁。
“是什么?”
“有很多人不远百里赶过来,为了看他的下场。”
谢离怜惜地在她眼尾落下个吻,看着她红肿的眼道。
“睡一会吧。”
“我睡不下。”
她摇头。
谢癸作恶多端,她也是真真切切地恨他,如今皇后死了,她心中吊着一口气,一定要亲眼看着他死,才能咽下去。
“我想去看看。”
她擡头看向谢离。
嘴边的话转了个弯,谢离点头。
“好。”
“还有一件事……魏讷死了。”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盛怀宁还没反应过来。
“他不是早就……”
“他诈死的。
是他告诉周济你的身世,周济在最后把他供了出来,我着人把他抓过来,敲碎了手指,拔了舌头,身上的筋骨挑断,扔出去了。”
谢离淡声落下一句。
盛怀宁怔愣了好一会,才轻轻点头。
而后二人一同来大牢。
一夜过去,他身上的龙袍被人扒了,斑驳地染着血迹,发冠早就不见了,疯疯癫癫地披散着头发瘫倒在地上。
听见声音他擡起头,看见了两人。
“你们这对狗男女……”
“今天来,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盛怀宁瞥了他一眼。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魏谆忽然就和你开始势如水火地争斗吗?”
谢癸的话止住。
“因为是我,我发现了他的精兵,给你递了消息,又告诉了你魏谆勾结北齐的证据,你带人去剿灭精兵,魏谆由此恨你,你们斗的你死我活,而我……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瓦解你们的势力。”
盛怀宁的声音很轻,落在谢癸耳边,他骤然瞪大了眼睛,哆嗦着唇。
“你,你……”
“辅国公的死,还有夏侯爷,也是我用一石二鸟之计,从中作梗,让你痛失心腹。”
她看着谢癸破碎的眼神,又笑了一声。
“蟾宫,你不是奇怪怎么就这么巧我把蟾宫烧了吗,因为我去之前,就知道了这是你的手笔,故意放出消息,还有顾颐的娘和妹妹,也是我带走的,不然你以为,他怎么敢指认你?”
盛怀宁一句句地说出来,看着谢癸。
“你谢氏一族,早就到了该灭的时候了,如今百姓对你深恶痛绝,你——就该死在万人唾骂之中,去九泉之下,给我父皇母后,万千百姓……还有姑母赎罪。”
说完这句话,谢离一挥手,两个暗卫上前,如拖死狗一样把谢癸拖了出来。
时间渐渐到了正午,谢癸被人带到皇宫前,在一片废墟之前,百姓万人唾骂之中,被刽子手手起刀落,彻底结束了性命。
温热的血喷洒出来,他死不瞑目,怒瞪着一双眼睛,圆滚滚的头滚落在地上,百姓唾弃地扬声骂着,把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帝,拖进了尘埃里。
皇帝已死,而下一步,就该是立新朝,选新君。
盛怀宁与谢离站在人群里,听着他们热情地喊着,微微凝眉,谢离与她对视一眼,开口。
“我非谢癸亲子,如今脱去太子身份,也只想做个平常人,无心帝位,也无心权势。”
“那就让盛小姐做皇帝!”
他话说完倒没人反驳,人群里安静了片刻,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响起一连串的附和。
“是啊,这皇位本就是谢家欠邬离的,由邬离的公主来做皇帝最合适不过!”
“谁说女子不能当皇帝,盛小姐比谢癸这狗贼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就让盛小姐做皇帝!”
“咱们新朝,就该有个女帝!”
吵嚷的声音紧接着传过来,盛怀宁无奈跟着开口。
“我虽是先朝公主,但也从来无心皇位,我做这些,无非是不想看到百姓流离失所,生活在人间炼狱,也是为了……全我父皇母后的心。”
邬离皇帝,就是大义至仁之人。
但两个人都无心权势皇位,这倒急坏了这些百姓们,毕竟对他们来说,没人比盛怀宁和谢离更适合做皇帝了。
“那既然这样,您二位总要选个新君吧。”
“是啊,别人选的我们都不放心。”
选一个?
盛怀宁与谢离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我不行。”
盛之珩听罢他们的提议,讶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拒绝。
“你们怎么会想到我?”
“大哥曾在尧城的时候,很得百姓拥护敬爱,你心亦懂百姓疾苦,只有你登基,天下人才会觉得最合适。”
“最合适的明明是你们。”
盛之珩毫不留情地拆穿。
“我如今刚回家,也想多陪陪爹娘,你大嫂和澜君。”
盛怀宁沉默片刻,擡头看他。
“可除此之外,大哥心有沟壑与抱负,远不该止于此,只做一个小小的盛府公子,不是吗?”
盛之珩的声音顿时止住。
“大哥从小读圣贤书,长大了看五湖四海,阅历很多,也看过诸多百姓苦难,曾想伸手援助的时候,也恨自己没有太多的能力,不能做到把百姓都从苦难里解救出来。”
这些盛之珩曾经和她说过,盛怀宁自然都知道。
“如今正是个好时候,大哥,你该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盛之珩曾经最想改旧制,想救百姓于水火,他清醒地知道苦难,有仁君之心,又果决冷静,心有抱负,盛怀宁不想他被困缚于金銮殿下,只做一个小小的臣子。
“大哥,其实你想,不是吗?”
他不是想做皇帝,而是想有很大的权力,去实现自己河清海晏盛世江山的抱负,去拯救百姓,改旧制,而当下来说,恰好有一个位置,最适合他。
燕筠跟着从一旁开口。
“阿珩,从你本心。”
“容我想想。”
盛之珩抿唇。
一宿之后,他到底是同意了。
消息散发出去,尧城许多百姓还没来得及回去,听了消息,知道盛府公子就是白府世子,如今要做新帝,更是欢呼雀跃无一不同意,他们自发宣传着盛之珩在尧城的好,加上这人又是盛怀宁的亲哥哥,京城的百姓们也早听过盛府公子的美名,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不过一天的功夫,这件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南明。
人人欢呼着,恭贺着这位即将登基的新帝。
盛家送葬了皇后,事情既了,国不可一日无主,虽然还没有皇宫,但他们还是早早准备了起来。
以往皇宫的地方夷为平地,盛之珩新选了东边的一处地方,工匠开始建造新的皇宫,半月之后,礼服等一切东西和事宜准备妥当,盛之珩在臣子陪同之下,祭天酬神。
建新国乌宁,年号永惟,自此后,开启这片满目疮痍的旧国土之上的,一个新的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