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菁 作品

江敛2

江敛2

那一天的江敛把话说的信誓旦旦,转头一出门,在临江楼里撞见床榻上滚落在一起衣衫不整的两个人。

“二哥。”

他的好妹妹颤颤巍巍地去拽他的衣袖。

江敛冷着一张脸,眯起眸子问她。

“喜欢谢离?”

盛怀宁登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怎么可能!

刚才只是意外,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她把话说的信誓旦旦,江敛心中的疑惑散去,轻轻哼了一声。

“谅你也不会。”

他的妹妹自己便出身极好,全上京找不出几个比她更尊贵的人,江盛两家在这,她无需联姻,只用找个对她好的夫婿,身份不在高不高,但一定得专一。

如是想着,江敛看着妹妹的表情,想起方才在临江楼里见到的一幕,又悄悄补充了一句。

还有,不是谢家人最好。

他送盛怀宁回到家中,转头又被她央着去找那位曾经给母亲治头疾的神医。

“你病了?”

“没有。”

盛怀宁眼神飘忽不定。

“是殿下……”

谢离?

江敛狐疑地看着她,对妹妹口中“绝无可能”四个字,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但她一口咬死只是担心谢离,江敛从她口中听不到半句真话,索性也弃了想法,回头任劳任怨地给妹妹办事。

话虽如此,如他这样从小细致入微的人,又和盛怀宁相处了十多年,最能看出她有哪不对劲。

想起下人时不时在耳边说的话,还有无数次他撞见两人“偶然”在一起的样子。

临江楼喝酒,长街漫步,宫宴并肩而走……

江敛那温和的眉目间,陡然皱了起来。

不是说妹妹不能喜欢谢离,只要盛怀宁想,喜欢谁都行。

可一提起谢离,江敛就想起这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

江南的“老相好”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心思深沉,随性散漫,固执无趣,加上长街那晚他目光锐利地和自己对峙,以及今日临江楼里搂搂抱抱的事,相比之下,出身皇族似乎已经是他最不起眼的缺点。

旁的为了妹妹喜欢倒都能忍,可江南的老相好……

江敛曾经做过他的陪读,又加上那一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也了解不少。

谢离曾经为了江南的女人要死要活,转头就能忘掉这些喜欢上他妹妹?

江敛心中越发不悦,转头回了府就吩咐下人。

“再去查查当年太子殿下在江南的事。”

他倒要看看,能让谢离要死要活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于是江敛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妹妹往太子府跑的越发频繁,一边又对谢离曾经喜欢过别人的事情耿耿于怀。

“您可别气着了,公子,要奴才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太子殿下对咱们小姐不也是无微不至地关怀吗?”

“那能一样?”

江敛目光不善地盯着说话的下人,手下一用力,朱笔在他手中断成两截。

“江南什么样的人,能和我妹妹相提并论?

宁宁也不稀罕他这劳什子关怀。”

他和谢离也算认识许多年,这人要说人品自然没得说,四书五经骑射围猎也样样精通,样貌更是上京城里独一份,站在同僚同窗的位置上,江敛还要夸上几句,可转头要是做了自己的妹夫,那他可就要再重新掂量“挑剔”了。

只是还没等他挑剔完,初冬盖了大雪的那一天,妹妹就一脸纠结地跑进了他屋子。

她开口问自己要酒的瞬间,江敛就心里明镜似地猜到了什么。

“和太子有关?”

“不是,没有,二哥误会了。”

她开口就是否认三连,可江敛最知道她这副拧巴的性格。

他不动声色地拿来了酒,喝不过三杯,盛怀宁果然忍不住开口问他。

他听了事情的全过程,知道妹妹为了一个送给陌生女子的玉佩就如此耿耿于怀,也猜到这件事,多半是板上钉钉了。

顽固无趣的谢太子终究把自己的妹妹,一头拽进了这臭水沟里。

一边腹诽着,到底又心疼妹妹,不想看着她纠结在这怪圈子里,于是江敛叹了口气,认命地担起了帮妹妹明白自己心意的责任。

一句话在他心里还没构思完,冷不丁听见盛怀宁一句。

“他就是江南之前那个……谢子瑾。”

“你说谁?”

江敛以为自己听错了名字,一向平静无比的面容上闪过几分错愕。

盛怀宁声音越来越低。

“我说他是……”

“所以谢离江南爱的要死要活的老相好是你,后来把你丢在那自己跑了的负心汉……也是他?”

“当年的事有误会……”

等盛怀宁把当年的事情彻底解释了个明白,江敛嘴角一抽,一阵语塞。

但事情到这渐渐明朗,谢离身上最大的缺点被抹平,江敛也没再有什么不满。

身份出身没法决定,日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说不定,古板无趣的性格也能改,深沉的心思没算计到妹妹身上,也不是不行。

最重要的是……

江敛默默地看了一眼一旁忧郁抱着酒坛子喝酒的人,无奈拧了拧眉心。

最重要的是盛怀宁喜欢。

不管怎么样,他得为妹妹打算。

江敛起身抽了她手中的杯盏,落下一句。

“去吧,问完了早点回来。”

他话音刚落,面前残影一闪,人已经运起轻功飞到了院子外。

江敛嘴角一抽,又是感慨。

“到底妹妹大了不中留。”

他起身把屋子里的酒坛子收拾好,又到翰林院把一些琐事处理了,掐着给盛怀宁规定的时间去了盛家。

毫无意外地看着并肩走进来的两个人。

他支走了盛怀宁,和谢离一起去了江府。

不知道他是谢子瑾的时候,他心里曾经有个江南的爱人就是他最大的缺点,如今知道了身份,虽然这缺点没了,江敛却又想起,盛怀宁养病的那段时间,曾经为此伤神的事情。

过往的事情再翻出来说也论不了谁对谁错,但盛怀宁做过的,他总想让谢离知道。

那曾经她跌落山崖,刻意忘掉记忆要保护的人,又让她在失忆之后,为此执着纠结久久不能释怀的人。

原来早就在他们身边了。

江府的小院种过满院子的蓝雪花,江敛看她整日枯坐在院子里失神,不知道想些什么,也看她午夜梦回醒来与他哭诉,说她忘记了一个人,似乎是该忘的,却又舍不得忘。

明媚的小姑娘历了太多事情,从江南到上京,盛之珩死后,江敛就觉得她变了许多。

到那时候养病,跌跌撞撞,一路走来,什么苦难都吃过。

这个院子承载过太多她那时候的苦,纵然后来被她封了起来,说往事没有什么再值得反复来看的价值,江敛依旧在这个晚上,坚持带着谢离来了这。

那些苦,她可以不说,他作为兄长,却看不得那个人不知道。

“我没想到事情这么巧,前后几年,她喜欢的人,兜兜转转栽跟头的人,原来都是你。”

他话音落下,听见谢离问他,那一年她过得好吗?

江敛张了张口,最终没有骗他。

“不好。”

她执着地把自己困在怪圈里,吃了不少苦。

“带你来这,不是再为当年的事情翻旧账,只是想告诉你,谢离,好好对我妹妹。”

她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很多东西和人,得到又失去,于是再面对感情时,便慎之又慎。

微微合上眼的刹那,他听见谢离保证。

“一定。”

冬日转瞬即逝,到了初春,历过百般事情,从尧城到江南,得知她中了毒,江敛又担心着马不停蹄地去了江南。

一眼看出二人之间不一样的氛围。

“在一起了?”

他笃定地问谢离。

谢离微一颔首。

于是从江南回去的那一天,江敛依着那晚曾在江府内的允诺,将婚书予了谢离。

“谢离,好好对我妹妹。”

他又说了一句和那一天在小院一样的话。

薄薄的纸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护她安稳自由,如今有了更好的打算,自然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

南明国破,新朝建立,唯一的妹妹出嫁,又往四方云游,大哥做了皇帝,爹娘能安稳地度过余生,一切心事都算了了。

江二公子瞧着摆在桌案上,被盛之珩押着要他看完的奏折,拧起眉心。

“小时候觉得父亲整日上朝理政好不威风,那时候念书唯一想的是护好家里的同时,也能像父亲一样站在这批阅奏折理天下事。”

一旁的帝王一边握着盛澜君的手教他练字,一边笑了一声。

“如今可不是圆了心中所想。”

“小时候的念想和今天怎么能一样。”

江敛哑然失笑。

“那阿敛是想像宁儿一样去四处云游?”

盛之珩又问。

“那倒也不是。”

江敛轻轻摇头。

两相权衡,他到底是个怕麻烦的人。

在盛之珩四处游历的时候他在家中念书,后来盛怀宁到处乱跑他也嫌麻烦没跟着,许是小时候和谢知盛怀宁楚瑜跑了太多地方,越长大,越不喜欢四处走动。

“留在这四四方方的上京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他手中的书本,还有一席用武之地。

“如此说来,在宫中帮着朕理朝政批奏折,还是委屈国相了。”

盛之珩开玩笑道。

“哪能,替皇上分忧,也是分内之事。”

他江敛是个喜欢安稳的人,家人朋友都在身边,从小念书想过最多的也是站在高台理政事定风波,虽然做状元郎的时候这念头没成,但兜兜转转一年,又用另一种方式,站到了朝堂万人之上的位置。

江敛落座,施施然地握着手中的奏折,眉眼认真地批阅起来。

盛世乌宁终究需要勤勉的君主和能人臣子辅助,年轻的国相这一年二十二岁,曾是骑马倚斜楼风光得意的状元郎,也是如今立在高台勤勉为君为国的江相。

他终究如年少所念的那般,做了万人之上,挥斥方遒,以笔墨定朝堂的权臣。

ps:下一章应该是大哥大嫂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