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线3
谢离一路背着她回了宫中。
走到后半段路的时候,大雨已经渐渐停了。
淅淅沥沥的声音滴在青石板上,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天地静谧,唯有那点点的雨声落在伞上,直到快到了宫门口,盛怀宁眼珠转了转,忽然喊他。
“哎。”
“臣有名字。”
“那什么,谢……”
盛怀宁话说到一半忘了这人叫什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谢修篆。”
“臣叫谢子瑾。”
谢离也不恼,清润的声音随之传来。
“公主叫臣子瑾即可。”
这样亲近的名字都是身边人唤的,她才没这么傻。
盛怀宁只装作没听见他的话。
“谢大人,前面放我下来吧。”
谢离步子不停。
“到了家门口雨停了,公主才想起与我撇清关系?”
他一语点中她的小心思,盛怀宁轻轻咳嗽了两声,尴尬地笑了笑。
“我这也不是为了谢大人的清誉着想。”
“臣的清誉早在接了公主绣球的那一天就没了。”
谢离语调疏和,让盛怀宁瞬间翻了个白眼。
“一个绣球而已,谢大人这话倒让不知道的人觉得本公主污了你的清白。
不,不对,是本公主担心你污了我的清白。”
“公主不是自诩后宫三千,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不过是被臣背着这样的小事,难道还怕人传出去吗?”
谢离眼中掠过几分笑意,一本正经。
“咳咳,朝廷命官和花楼子里的小倌还是不一样的。”
“哦?
看来在公主心中,臣果然和后宫那些面首有区别。”
谢离似恍然大悟,啧了一声。
这鬼扯的逻辑。
盛怀宁嘴角抽了抽。
两人岔开话题说话之际,谢离已经背着她一路入了宫,来来往往宫人无数,瞧见这一幕眼中都露出了几分诧异。
但谁也不敢对这位公主多议论一句,都低着头行礼后快速离开了。
等盛怀宁反应过来,谢离已经背着她到了大殿内。
“你你你……谁让你背着我进来的?”
她从谢离背上跳下来,看了一眼一旁低着头的下人们,想起自己一路上都这样被人看了笑话,脸红了红,掩耳盗铃地喊道。
“都给本公主下去,今日之事不得声张半句。”
宫人退了下去,她这才把目光落在谢离身上,刚要开口发作,就见谢离合了伞,把手抵在唇边,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身上的白袍还滴着水,是路上的伞照不到的地方给淋着了,墨发拂过那一张俊朗的脸,他掀起眼皮看盛怀宁。
“公主没事,臣就安心了。”
一句“体贴”的话顿时把盛怀宁打的不知所措。
要说怪罪,这人毕竟背着她走了那么一路,可要是什么都不说,盛怀宁想起这一路上多少人看见谢离背着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皱着眉头纠结了许久,开口到底变成了。
“来人,取一件男子的衣裳过来。”
谢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怀宁公主”的性子和盛怀宁看似不一样,实则都是嘴硬心软。
能这样说,已经代表这人对他心软了。
他刚高兴了一下,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眯着眼看向盛怀宁。
“公主宫中怎么会有男子的衣物?”
上次自己女扮男装出去穿过的。
盛怀宁的话到了嘴边,瞧见谢离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弯。
“当然是后宫里面那些面首的。”
面首?
谢离骤然攥紧了衣袖,目光不善,一寸寸看过她。
“公主宫中当真有面首?”
一句话问的盛怀宁莫名心虚,但想起自己已经夸下海口,便挺直了脊背道。
“有。”
一个字说的中气十足,谢离往前又走了一步。
“真有?”
高大的身形把她逼近到角落里,这人目光中的侵略和浓浓的酸意太明显,盛怀宁嘀咕了一句。
“也才见了两面,怎就这么一副非我不可的样子……”
话说到一半她瞬间回过神抿紧了唇。
却还是让谢离听了个清楚。
只见他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看着盛怀宁,忽然伸手拂过她的发丝。
痒痒的触感让盛怀宁不适应地要躲开。
他觉得她这样的反应甚是有趣,又故意逼近了一步,低下头几乎与她鼻尖相抵。
太近的距离让她连这人眼中的神色和情意都看得清楚,盛怀宁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耳垂已经被谢离捏住,轻轻摩挲了一下。
“不是说公主后宫有许多面首吗,想必日日伺候在侧,怎的连被人碰了一下都要红脸呢?”
盛怀宁回过神,恼羞成怒地推开他。
“你大胆。”
谢离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恰在此时下人把衣裳送来,谢离抖开一瞧,便发现这衣裳太小了。
一看就是女子的衣物。
他眼珠转了转,心下了然,方才升起的那点酸意也散去,回过头看盛怀宁。
“公主还留在这?难不成想看臣换衣裳?”
盛怀宁脚底一抹油,飞也似的离开了大殿。
等谢离换完了衣裳,她一进来就瞧见搁在桌子上的那个绣球。
顿时嘴角一抽。
“你该不会……”
“公主怎么知道臣随身带着?”
“这么个绣球,也不至于……让谢大人日日记挂吧?”
“当然至于。”
谢离慢悠悠地落座,拿起那个不大的绣球把玩。
“这可是证据,要是不带着,有朝一日公主反悔,不想对臣负责了,那可怎么办?”
“你少污蔑本公主,本公主都说了绣球一事是误会。”
盛怀宁咬牙切齿道。
谢离仿佛察觉不到她话中的意思,懒懒勾唇一笑。
“公主不认绣球?
那日万人空巷,可有无数人都看到了您扔下的绣球到了臣手中。”
“那是温璃……”
“就算不认绣球,回来的时候满宫的人都看到公主把臣压在身下,再不济臣今日背您回来,也有不少人看见了呢。”
谢离说着,仿佛不经意一般扯了扯衣襟,凌乱的衣襟散开,露出大片的胸膛。
而他一手撑着脑袋,慵懒地半倚在软榻上,脸上写了大大的四个字。
“任君采撷。”
“你……你少说胡话。”
往昔伶牙俐齿的小公主第一次碰见了比她还牙尖嘴利的人,一甩衣袖要往外喊人。
“你信不信……”
“公主随意喊,喊的满宫的人来了,都知道公主始乱终弃,那才是如了臣的愿。”
盛怀宁的话卡在一半没说下去,暗暗瞪了他一眼。
“你就这么想让我兑现承诺?”
“当然。”
谢离的手把玩着绣球,道。
“父母之命,绣球之缘,臣自然无比愿意。”
“哪怕是和后宫一百零八个面首相处?”
“愿意。”
谢离微笑地道。
“跟本公主成亲后要入宫住着。”
“臣求之不得。”
“公主府内有七出之条,日后本公主纳面首你不得善妒。”
“公主放心。”
谢离捏紧了手中的玉扳指。
这也能忍?
盛怀宁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谢离,见对方依旧笑着,心知自己这次遇见高手了。
乖乖的。
“随你怎么想,反正本公主不会答应的。”
盛怀宁哼了一声,落座在椅子上闭目假寐。
谢离眼中掠过几分笑意,也没打扰她,二人就这样一直静静地坐到了晚上。
宫女来上了膳,想起今日这人背着自己回来,怀宁公主终于善心大发,准了这人留下来一起用膳。
等吃完了饭,盛怀宁往软榻上一躺,刚要眯眼睡过去,就见谢离站起来,朝她伸手。
“怎么?”
“时间还早,不如公主随臣出去转转?”
盛怀宁想也没想。
“不去。”
“既然如此,臣可要带着这绣球出去喊……”
“好了!”
盛怀宁瞥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出去。
可这破皇宫有什么可转的,盛怀宁刚走出去便觉得无趣。
“哎……啊。”
她刚喊了一个音,就被谢离揽着腰抱起来,运起轻功飞速朝着外面而去。
“你干什么?”
耳边呼啸的风吹的发丝凌乱,盛怀宁第一次被人这样用轻功带着飞起来,吓得脸都白了。
谢离看到她的样子,才反应过来这人不懂武功,顿时眼神一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莫怕,有臣在呢。”
他抱着盛怀宁径自到了皇宫西边的摘星楼。
他也是今日闲逛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地方竟然也有摘星楼。
这摘星楼足有十几丈高,盛怀宁站上去就脸色发白,一直紧紧攥着谢离的衣袖。
“你……这破地方有什么可来的?”
“公主来过?”
盛怀宁顿时不语。
这地方这么高,她闲得疯了才来。
谢离露出个意料之中的笑。
继而带着她一起倚在栏杆边上。
“掉不下去,公主放心就是。”
听着他埋汰的语气,盛怀宁暗暗瞥了他一眼,才松开他的衣袖。
这是个顶好的天,晚间一轮圆月挂在半空,繁星点点,高处的地方太安静,让盛怀宁跳了一路的心也跟着平复下来。
“我以前……好像来过这。”
她站在这,脑中忽然不合时宜地晃过一点零碎的片段。
谢离轻轻笑了一声。
“也许是和臣一起来过也说不定。”
“我们不过见了一两面,你为何总频频说这样的话?”
盛怀宁不自在地动了动,到底问道。
“哪样?”
谢离明知故问。
盛怀宁没理会他调侃的话,抿唇看着他似乎执着地要个答案。
谢离便微一扬眉。
“也许是……臣命中和公主有缘分吧。”
“哪有的缘分?”
“姻缘。”
“本公主最不信姻缘。”
“公主出生在一个顶好的家里,帝后恩爱,怎的自己却不相信姻缘?”
“不是不相信姻缘,是不相信缘分天定。
所有看似天定的,实际上都是有人蓄意。”
谢离丝毫不觉得这话是在说自己处心积虑,摸了摸鼻尖道。
“公主说的是温璃小姐的未婚夫?”
“人与人总是不一样的,公主不接触,怎么知道我和这个人没差别呢?”
“我只与你见了一两面。”
盛怀宁掀起眼皮道。
“那臣也对公主倾慕已久。”
“你之前见过我。”
盛怀宁笃定地看着他。
谢离也不否认。
“在哪?”
她紧紧盯着谢离,心中竟难得地生出一丝紧张。
“公主猜一猜?”
谢离不答反问。
盛怀宁便一直盯着他,到后来谢离悠悠地看了一眼天际,道。
“我说是在梦中,公主信吗?”
“梦?”
“嗯。
不仅是认识,我们成了亲。”
盛怀宁刚要开口否认,目光碰到谢离认真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抿唇。
“还有呢?”
“我和公主很相爱。”
谢离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岔开了话题。
“公主在宫中,觉得幸福吗?”
“很幸福。”
盛怀宁懒懒地支着脑袋。
父母恩爱,国家鼎盛,她什么都不需要操心,整日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又有知心好友,没什么可不幸福的。
“臣猜想也是。”
谢离看着她眼中的光亮,不自觉跟着勾唇。
若生在盛世邬离,她本身就该是这样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谢离的目光一寸寸看过她,带着几分惊喜与珍视。
他的宁宁啊,本就该这样快乐。
“你方才说梦到我们……你怎么能确信这是梦?”
盛怀宁的话打断他的思绪。
“不能。”
谢离勾唇一笑,又看着她。
“毕竟公主也不能确定,如今的我们,是不是在梦中。
也许我和公主所说的那个梦中的场景,才是真的也说不定。”
真真假假,从无定数。
谢离意有所指。
真的?
盛怀宁神色动了动,下意识扣紧了栏杆。
和一个人相爱,成亲,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可从谢离出现的第一眼,她就对这人的接近毫不抵触。
最荒唐的是,从不信命数的她,却在听见谢离口中的“梦”的时候,脑中幻想着以后和这人成亲相爱的时候。
真是荒谬。
她笑了一声,把脑中的想法抿去。
“公主知道吗,在摘星楼上,若是能看见星星,便可许下愿望,上天能保佑将其实现。”
“谢大人还信这些?”
“信,公主不妨一试。”
谢离语气很是笃定。
盛怀宁顿了顿,擡头看了一眼星星,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
“那也成。”
“公主有什么愿望?”
“希望邬离国富,父皇母后身体康健,我呢,能什么担子都不背,一辈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游山玩水……”
“只是这些?
这些不是公主如今便有的吗?”
“要长长久久。”
盛怀宁这句话说的很认真。
谢离想,这样极好。
他想的就是,她要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邬离公主就好。
是以他笑了一声。
“公主定会愿望成真。”
“那你呢?
谢大人有什么愿望吗?”
“有。”
谢离脑中飞快地闪过前两次,他和盛怀宁去摘星楼的场景。
也如那时一般,说了一句已经重复过两次的愿望。
“希望怀宁公主,永远快乐。”
“希望徐沅永远快乐。”
“宁宁要永远快乐。”
记忆像碎片一样疯狂涌进脑海里,三句话隔着三重光阴重叠在一起。
谢离也如那时一般,抱着她从摘星楼上一跃而下。
那一刹那,云雾散去,皎洁月光将地面照亮,谢离落地的刹那,忽然觉得眼前景象一变。
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仍是那日和盛怀宁来四晋城时候的样子。
二人相拥在软榻上,盛怀宁窝在他怀里睡着,听见谢离起身的动静,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他。
“怎么了?”
谢离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目光落在她身上,温声笑了笑。
“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邬离没破国,你生在盛世,做了最无忧无虑的公主。”
盛怀宁显然怔愣了一下。
这句话狠狠撞在她的心头,她也跟着触动。
“梦中的我……幸福吗?”
“很幸福,有疼爱你的帝后,无忧无虑的人生,还有知己好友。”
谢离轻轻把她拥进怀里。
“宁宁以后都会很幸福。”
他轻轻落了个吻在她眉心。
春日阳光正好,霞光顺着窗棂洒落在相拥的两个人身上,直至这一天,梦了一场,谢离碎碎念与她说时,她才知道。
他这半生,信神佛讲因果,摘星楼下佛堂前,唯一所求,是盛怀宁永远快乐。
《折京枝》全文完。
ps:全文完啦,七十多万字,从三月八号到八月三号,148天,感谢每一位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们,我特别特别爱你们(超大声),顺便求个五星好评谢谢宝宝们!!
虽然这本还有很多不足,但是我一直在努力学习并且尝试进步呀,感谢大家的包容么么啾~
pps:目前预计八月休息一个月加整理大纲,暂定十月开预收《春情薄》,大家可以关注我的专栏或者wb:西菁菁菁,防走丢呀~开文的时候会有提醒。
预收简介:高岭之花太傅x美艳公主
南楚三十年,外戚乱权。
为除内患拉拢权臣,帝王将世家刚回来的嫡子指给长清公主谢初蕴做太傅。
容淮安是前两年的科举状元,身份贵重端方内敛,若做她的太傅自然是不二人选。
唯一的坏处是,这位容家的高岭之花,是她年少流落在外时,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又始乱终弃的白月光。
临别时他恨自己恨的咬牙切齿,而如今自己却奉命而来,要把他留在身边,引容家到他们皇室一派。
一朝渣过的白月光要成了她太傅,
啧,这真是有点难办。
谢初蕴漫不经心地皱了皱眉,有些为难。
被长清公主始乱终弃后,容淮安离京三年,方一回来就得圣命要他入府教公主。
为了说服谢初蕴主动放弃,时隔三年,容淮安终于再入公主府,见到那一如既往美艳桀骜的人。
“公主敢再与臣有交集,如今倒不怕臣再拖累您的青云路了?”
榻间美人擡起头,勾起丝明艳的笑,漫不经心道。
“逢场作戏露水情缘,那么多年前的事本宫早就不记得了,太傅如此耿耿于怀,是还对我念念不忘,所以才不敢做本宫太傅?”
相隔的屏风前,容淮安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中的玉佩,气的冷笑一声。
谁会对个骗子念念不忘?
时隔三年,当年流落在外的人认祖归宗成了高位上的公主,唯一不变的是那牙尖嘴利的样子,还有那看似有情,却最能以假乱真的演技。
“既如此,盼公主莫要后悔才是。”
皇命在前不可违,既然她执意要他做太傅教习,那他就留下来。
总之不管她再卖什么关子,自己都绝不会再被骗第二次。
日日相见檐下共处,起初任她甜言蜜语,这人岿然不动,似对她的任何把戏都早已洞悉。
后来某日,谢初蕴笑意盈盈地伸出葱白的手指他。
“太傅的扣子乱了。”
她倾了身子,指节顺着腰间的盘扣一点点往上,春光下美人顾盼生姿,星目如潮,温热的手拂过肌肤,直至抚摸到对方腹部,还未听见打断声,心底惑然不解,余光微瞥间,那人眉目深邃,唇角微扬。
“既然四书五经公主不想学,不如今日,臣教你点别的。”
“太傅想教什么?”
修长的指尖扣过手腕,长清公主听见他说。
“天地人和,鱼水——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