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宋蜻听说了姐姐恋爱了。

他不放心,特地来看看这是个怎样的人,竟然拿下了自己那么女神的姐姐。

娃娃脸的男生来到酒店,打探出姐姐和她那个男友上司在这里聚餐。

他岁数不小,但一张白生生的面皮却透着一股永远长不大的纯真。穿着也像个男大学生,嫩黄色的衬衫和白色背心毛衣,有恰到好处的纯朴。

又背着个双肩包,头发软乎乎的,跑到人跟前,卷翘的额发轻轻弹动,逢人就喊哥哥姐姐,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好像刚洗过的桂圆核儿,带着几分好像初入大城市的干净羞涩,喊过人后,云朵一样柔弱的粉色唇瓣,又咧出一线笑弧,甜到人心坎里。

因此钟灵遇公司里一些老油条,把宋蜻认成了刚进公司的实习生,多少有些怠慢。

“钟总在里面儿,看着点场合,别不懂事啊。”

宋蜻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好脾气地“哦”了一声。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张大圆桌,摆满了玉盘珍羞,坐着的大哥哥大姐姐都是十分精致的都市白领,气场令宋蜻胆寒。

包房里并不吵闹,相反特别安静,正听着主位的男人讲事情。

男人将手肘放在桌上,清晰的发言,配合着恰到好处的肢体动作,在职场上掌控全局的风范,让宋蜻在这一刻的崇拜达到顶峰。

终于有人注意到宋蜻的存在:“请问你找谁?”

被打断的大家,似乎有些不耐烦,甚至带着一些不善的打量。

宋蜻知道自己贸然打扰,是不礼貌的行为,他也没想到自己进来的时候,领导正在讲话啊。

道过歉后,他小声地问:“请问在座哪一位是我姐夫?”

钟灵遇望着宋蜻,旁边的秘书说出了他心中的感受。

“这张脸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宋蜻顺着话题才说:“我、我是宋婵的双胞胎弟弟,宋蜻。哥哥姐姐们好。”

钟灵遇之前讲话被打扰,不说不耐烦,但多少有点不悦,此时一听介绍,眉目顿时就温暖有如阳春,“上桌吃菜。”

方才神色高冷的人们立刻变得和颜悦色,亲切无比,热情地为他让座,“总监的弟弟就是我们大家的弟弟,都是家人,客气什么,来哥哥这边坐。”

“你算什么哥哥,人家钟总才是正儿八经的哥。”

“哈哈是我冒犯了。”

刚才那个让他懂点事的老油条,贴心地递上一根热毛巾,“温度还合适吗?”

宋蜻受宠若惊,有点局促地望向那个被人叫做“钟总”的男人,对方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神态和蔼:“不够再点。”

天呐,宋蜻最爱听的就是这句话了。

他强压下自己的食欲,叮嘱自己,这是姐姐的场子,他当弟弟的可不能丢脸,管好自己的嘴,一定不能吃太多。

于是宋蜻吃了两大盆生鱼片。

宋婵接了电话回来,回到包厢,被吓得通体焦黑,

弟弟宋蜻抱着个盆儿大快朵颐,旁边的同事为他端着盘子、石锅、木桶等器皿,一脸宠溺地排着队,“尝尝我这个。”

而她的男朋友钟灵遇,拿着纸巾随时给他擦擦嘴角的油水,关怀备至,“慢些吃,吃完还有。”

宋婵真想当场晕过去,她阿弟胡吃海塞的就像那个饿了半年没吃过啥好的。

吃饱喝足的弟弟要回去继续种田了,临行前他拉着姐姐的手,一脸欣慰,为她高兴:“姐姐,这次的姐夫是个顶好顶好的好人。好饱,嗝……”

宋婵死鱼眼:“我相信如果我找的是个厨师,你会觉得更满意是吧?”

宋蜻:“那不一定。”他扬起下巴,想表示自己也是个有分寸的人,“天底下也有做饭不好吃的厨师不是么?但如果有钱就不一样了,可以选择做饭好吃的厨师。”

宋婵:“哦豁,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聪明了。”

半年后。

宋婵怀孕了。

她惊恐地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方茄。

方茄:“姐们,纵·欲过度,完犊子了吧,之前怎么说来着,让你克制一点。”

宋婵:“是啊,这样的有好长一段时间做不了呢。”

方茄:“卧槽,我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

宋婵:“唉……寂寞的夜晚。”

方茄:“猛女,你好歹让人家恢复恢复阳气吧,你这要把人吸干了,手机玩多了也要充电啊,更何况活生生的人呢!身体再好的小伙儿也要被你整亏损,死妖精。”

宋婵:“我男朋友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该懂得自己吸收日月精华。”

方茄:“宋婵,你变了,高中时候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想想你那丰润美玉男朋友,万一哪天变成茶树菇的样子。我劝你,别太过火了。”

宋婵正好在用干货茶树菇给自己炖滋补汤水,闻言笑得直不起腰。

紧接着宋婵又有了其他的担忧。

她跟钟灵遇说:“我担心我这段时间作息有问题,据说好好备孕的宝宝才会健康。”

钟灵遇帮她回忆了这段时间的生活,宋婵发现自己谈恋爱以来从来没有熬夜看过手机。

有男朋友在身边,玩这玩意儿干嘛,玩男朋友啊是吧。

“然后你吃饭很健康。”钟先生拍拍胸脯,“我下厨,你不满意?”

宋婵:“满意。那好吧,我生活健康,你呢?四处应酬,抽烟喝酒熬夜。”

钟灵遇:“我一直在喝中药调理,只是没跟你讲。”

宋婵大惊:“你单方面备孕怎么不跟我讲?”

不对,这话怪怪的,到底谁生啊。

钟灵遇有些心虚:“……我只是最近在钻研中医药传统文化,知道你怀孕的时候,我去问过医生,医生说我之前喝过的那些药里,也有类似功效。”

宋婵抱住男朋友腰身,“我竟让你阳气大亏,精气耗尽。你真的,我哭死,宁愿喝着苦扎扎的中药,也一声不吭地满足我。”

钟灵遇:“我真的是在研究中医药传统文化!”

宋婵:“呜呜,原来我懂事的男朋友,真的在自己学着吸收日月精华。”

被宋婵打上“独自备孕”标签的钟灵遇,似乎好长一段时间也洗不掉了。

被迫谈婚论嫁。

宋婵某日去见了钟灵遇在国外的父母,去了钟家在海外的屋子。

之前她看着钟灵遇出行排场,幻影魅影轮流接,小劳翡丽不重样,家中莫奈达芬奇,肖邦弹过的大钢琴。即便濒临破产那段时间,也从没有亏待过自己。

宋婵就知道这小子家底殷实。

富二代谁没见过,又不是没被富二代追过。

直到她坐上钟家私人飞机。

然后又进入钟家在e国望不到边的古堡庄园。

超出她认知的豪门。

“朋友,你该不会是一只来自中世纪的吸血鬼吧?”

钟灵遇:“真可爱,不过我们真的只是普通家庭。”

普通家庭建养马场吗?

普通家庭有停机坪吗?

普通家庭住城堡吗?

城堡后面还有一个艺术馆,世界名家的手笔皆成私人藏品?

真不怪男朋友,男朋友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隐瞒自己很有钱的事实,是宋婵想象力不够。

还有,男朋友是发自内心地以为自己是普通家庭。

该死的资本主义家。

难怪他当时给她开出惊人工资,却还望着她一脸同情,似乎很长一段时间还觉得自己亏待了她。

如此人傻钱多的纯情豪门老板请批量生产,谢谢。

公公婆婆比想象中更和蔼。

他们没有任何反对的情绪,很是周到地欢迎了她的到来。

果然还是宋婵认知有限,她以为所有的豪门,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会觉得女生未婚先孕前来见家长,会是一种胁子成婚的手段。

可未来公婆给宋婵的的感觉,倒像是,虽然没有见过人,但也听说过她的名,儿子身边的位置除了宋婵,他们没想过其他人选。

所以宋婵的到来,让他们的神色看上去更像是愿望成真,意料之中,放心满意。

把钟灵遇带去见宋震和孟绵时,宋婵反倒显得很不安。

“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同你说。”

“什么?”

“你也很辛苦吧。”

“你是说我父母的事情吗?”

“每年的中秋和新年,你都在寺庙清修做义工。嘴上说着和父母今生缘浅,但每个团圆的日子又虔诚地为他们祈福。”

宋婵没有很意外:“果然你这么聪明,已经发现了。”

“这么多年你不肯回家,心里又自责难当,你究竟是在惩罚谁呢?宋婵,说实话,我宁愿你说句算了,也不愿你终日在矛盾里挣扎,在道德仁孝前自我谴责。换做是个真狠心的人,也就解脱了。可你偏偏又嘴硬心软。”

钟灵遇和宋婵认识这么久,做过很好的朋友,也成为了亲密的恋人,接下来还要携手共度一生,但他历来很有分寸,从来没有过问宋婵的家事,知道宋婵不愿讲,忍着很多年也不问。

这是钟灵遇第一次劝宋婵。

“劝你放下,是想让你放过自己。”钟灵遇握紧未婚妻的手,“我当然也知道这很难,毕竟你既然这么选择,一定有你自己的苦衷,当年你的父母一定做过很伤人的错事。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要回到从前,让这件事干脆不要发生,但很可惜,已经发生了,我无奈只能在这样的基础上,力所能及地让你释怀。”

宋婵叹气:“是啊,我有时反复地想,这件事上站在他们的角度,站在我自己的角度,谁都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件事,那件事不发生该多好啊。可是,钟灵遇,世上没有时光机,我们无法回到过去。”

然而这个时候的宋婵不知道,钟灵遇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真的回到了她的少女时代,阻止了她和父母悲剧的发生。

回到宋家,谈婚论嫁,宋震和孟绵对钟灵遇表现得很礼貌,但也没有多高开心女儿的回家。

宋婵似乎也料到了,并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

原来父母没有那么爱她,真的没有那么爱她。

直到婚礼那日。

宋震携着身穿婚纱的女儿,跟随婚礼进行曲,一步步走着红毯,将女儿的手送到另一个男人掌中。

宋婵以为那样心硬的父亲,突然泣不成声。

一向要强的母亲,也在话筒前哭得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父母拥抱宋婵时,宋婵仍是懵着。

而他们拥着新娘的姿势,将脸埋在肩头,难以直起的后背抖得不像话,一身老骨头都好像要散架了。

母亲的膝盖不断地弯折,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父亲只攥着女儿的裙子,都不敢碰她多少,避着大灯,掩面死死咬着嘴巴,忍不住的泪水无声地往下掉。

他们什么也没说,还是没有道歉,可他们的姿势,写满了自责和无助。

这一刻宋婵才知道,父母这些年有多痛苦。

然而也很滑稽,演技这么好,装得不欢迎她回家的样子,八年如一日,都能冲击奥斯卡。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心里那一份执着的怨恨骤然轻了。

从前的某一天,宋蜻说他发现爸爸一直在打三份贴补家用。

母亲柜子里的金银首饰全没了,那是母亲的嫁妆。

他们一直觉得对不起宋婵,但觉得一句抱歉太轻,能想到的行动只有给她存钱,存很多很多的钱,就算今后出嫁了,丰厚的嫁妆也不会公婆瞧不起。

可喜的是女儿儿变得很能干,可悲的是能干的女儿用不上他们存的钱,而他们存了这辈子都很难想象的大数目,却不如钟家拔下的一根毛,并不能成为女儿的底气。

宋蜻说这些,当时宋婵不当回事。

当然,其实是她故意在忽视,她生怕自己心软。

那时她狠下心,打算一辈子不原谅的。

然而这一刻……

她突然想起来了,除了那件事,父母没有让她受过多大委屈。

从宋婵出生起,十八年的朝夕相处,整整十八年的亲情,哪里能真的因为那件事就一笔勾销。而这八年的离别,与其说是怨恨,倒不如说……她怕父母没有那么爱她。

但其实没有,父母没有不爱她。

宋婵当时心里就在想,管特喵的,她这次再也不离开父母了,她就是软弱,就是个懦弱无能的废物,做废物也比当没爹每妈的流浪猫好。

这些年,一口热饭都吃不了的生活,她过够了。

父母变得那么老了,头发都白完了,后背直不起来了,皮肤也日渐下垂。她迈向人生新的阶段,父母却慢慢走向生命的终点,难道她真的要等到父母不在的那天才……她从前就似乎是在跟父母干耗,她付出的代价是时间,而父母的代价是生命。

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啊。

为什么没有早点回家。

宋婵的手,抚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她庆幸地想,宝宝,妈妈今天也找回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今后啊,你们也是有外公外婆疼爱的孩子了。

钟灵遇松了口气,他知道妻子终于释怀了,随后眼底有了泪意。

他太为妻子高兴。

但……

他很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如果可以,他真想要这和解的一幕早些出现,最好直接抹杀掉那件事,杜绝掉因此产生的隔阂,填补宋婵缺失家庭温情的那些年,让宋婵永远也不要当没有爸妈关怀的孩子。

仅仅只是匆忙的一念,钟灵遇不知道,未来的他真的做到了。

他让半生辛苦的妻子,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幸福的小姑娘。

=

婚宴可谓是相当盛大,仅仅只是宴请国内朋友,就坐满了酒店最大的礼堂。

之后他们还要飞往e国宴请国外的好友。

燕为桑来得晚了,阿柳也没看见人影,见礼仪小姐引路到靠内侧的一张桌子,她随和地坐下。

她不懂国内设宴的规矩,不知道自己属于新郎好友,要坐前面的。

难免有些乌合之众,出现在婚宴蹭吃蹭喝,有人认出了燕为桑,自认为窃窃私语地讨论。

“那可是个厉害的狠角色……”

“难怪看人都趾高气扬,一副不得了的样子。”

“真看不惯这种高高在上的女人。”

“浓妆艳抹,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货。”

“小声点,你也不怕燕为桑听见。燕家你也得罪得起?”

燕为桑皱紧眉头,如果她没有猜错,这桌上有个男人好像曾经被她当成性骚扰,让保安拖出去过。

猥琐的样子还真是没变。

要不是正在好友婚宴之上,她当场就甩脸了。

钟灵遇,老娘为了你这辈子的幸福,忍了这窝囊气。

对方似乎是故意在激怒燕为桑,看燕为桑忍气吞声,竟倒满酒走过来,“燕小姐,没想到您也大驾光临,我敬你一杯。”

燕为桑头也不擡。

男人不依不饶:“燕小姐,给我个面子嘛。”

猥琐男撒娇,早饭都快吐出来了。

对面几个男人,露出看戏的眼神。

女神被拉下神坛玷污的戏码。

这猥琐男胆敢当面调戏燕为桑,他蠢吗?

不,他一点不蠢,相反奸猾得很。

他装作礼貌去敬一杯酒,言语却是只有燕为桑懂得的调戏,还打赌燕为桑作为女性,不愿意把这种被骚扰的事情闹大,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如果燕为桑做了什么,周围人只会觉得是燕为桑无理取闹。

猥琐男不过是个小公司的职员,光脚不怕穿鞋,燕为桑家树大招风,难免行事更需谨慎,稍微有一点行差踏错,股票下跌,董事会又要问责。

家中父亲突然多出两个私生子,还想着要跟她夺权,燕为桑正处多事之秋。

燕为桑气得要怄血,一双眼睛都忍红了,若不是在这种场合,她还真不用这么为难。

“燕小姐,过分你吧你!”

“噗通——”

一只虾壳掉进了男人的红酒杯。

“哎呀对不起,我看错了,把你的杯子当渣盘了。”

有个娃娃脸的男生满脸的歉意。

“你故意的吧!”

“谁让你穿得这么像服务生,我还在想,大酒店服务真好,吐渣滓还有人亲自把痰盂送到嘴边。”娃娃脸男生瘪着嘴巴委屈,无辜,可怜。

这话一出,全桌的人爆笑。

男人下不来台,面色爆红,“你给老子再说一次!”

娃娃脸男生也不还口,对门口守着的保安大叔招了招手,“保安叔叔,请把这个不文明的人赶出去可以吗?”

猥琐男愣住了,没想到对方会有这种操作。

“你他吗谁啊,敢赶我!?你有什么资格赶我。”

保安也很礼貌地询问他身份,“很抱歉,如果他是新郎新娘的客人我没有权利赶走他,我需要通知上级。”

男生一脸傻气地笑道:“我是新娘的弟弟,我确定他不是我们邀请的客人。”

猥琐男当场傻眼了。

这个傻小子是新郎小舅子?

他敢得罪燕为桑,却着实不敢得罪钟灵遇,钟灵遇表面上像个正人君子,但背地里是能阴着整人不吐骨头的——猥琐男不知从哪里听到这个谣言。

无论如何,这很管用,猥琐男被保安托走的时候,不敢做出太大的反抗。

新娘弟弟宋蜻指着对面另外两个男人,都是刚才看好戏的,“他们也不是我的客人,请都带走吧。”

两人:?

燕为桑望着旁边的男生,她之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个这么白净舒服的可爱小东西?

钟灵遇:听说我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那他可真是说准了,每次老婆都会把骨头上的肉剃下来喂我,我不需要吐骨头,真烦,惯得我牙口都得不到应有的锻炼。

旁边的宋婵:钟灵遇,虾线下次记得剃掉。

钟灵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