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宋蜻研究生放假,连夜就收拾去了国外。
姐姐宋婵在国外待产,作为弟弟他不放心,得去守着姐姐。
钟家私人医院里,宋婵得到了十分妥帖的照料,有一个团队的医生负责她的身体,根本不需要宋蜻操心。
钟灵遇怕小舅子无聊,给了一张卡,让小舅子趁着这次出国,去周边的景点玩一玩。
宋婵怕她的傻弟弟在国外被骗,拉去东南亚打黑工,钟灵遇为了打消妻子顾虑,找了个信得过的朋友,给宋蜻当向导。
这位向导是钟灵遇的学弟,来自艺术摇篮意大利,是个热爱旅行的画家,洒脱不羁,观念开放,很是让宋蜻大开眼界。
这位向导是一位极致的浪漫主义者,在带宋蜻周游欧洲自然风光的同时,也经常带着宋蜻去体验当地风度土人情,体验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出入酒吧,聚会,秀场。
这日,向导先生又醉在了巴黎的街头,宋蜻接到电话,匆匆从酒店出发去接向导先生回家。
聒噪的电音与震耳欲聋的人声,让宋蜻百般不适,他像一条小丑鱼,吃力地游走在人群里。
向导先生没有捞出来,却邂逅了一位红发美女。
燕为桑被宋蜻半抱着脱离拥挤人潮,靠在洗手台前头痛欲裂。
壁灯光线昏暗,却让在黑暗里待久了的她眼睛干涩,拼命撑着眼角去看,瞅到一张白生生的面皮,随即她伸手一路从男生脖颈摸到后脑勺,顺势把人往下一压,在近处对着惊慌失措的一双鹿子眼睛,咧开嘴巴醉醺醺地调戏。
“你怎么每一个地方,都长在我喜欢的点上?”
“燕姐姐,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燕为桑突然鼻子一酸,“我没家。”她冰凉的双手,捧住宋蜻的脸,“你当姐姐的家,好不好。”
宋蜻被凉得眯眼,“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冰。”
燕为桑直笑:“比冰糕还冰?”
宋蜻点点头,有点受不住地缩脖子。
燕为桑拍拍他的脸,“你比冰糕还甜。”
宋蜻的脸庞浮上一层慌乱的红晕,“我还是带你去休息吧。”
宋蜻扶着燕为桑,打车去了附近的一家豪华酒店,肉疼地支付了房费。
燕为桑在夜风里,早就被吹走了醉意,可望着宋蜻为自己忙前忙后的样子,去假装用醉酒在他身上耍赖。
“一晚上上万的豪华套房,你舍得吗?弟弟。”
宋蜻跟姐姐一样抠门,所以现在心里宛若滴血,“可是我觉得你就应该住这种地方。”
燕为桑一脸困惑:“姐姐没听懂。”
宋蜻不敢看燕为桑那一双视线凝固在自己身上的狐貍眼,只觉得被她盯住的地方发烫。
“我、我是说,好的东西就该适合好的环境,比如我心爱的奥特曼,我就会把他放在……不不不,我不是说你是奥特曼。”宋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慌乱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公主该住在城堡,洋娃娃该住在华丽的礼盒,只有天底下最昂贵的东西才配得上你。”
燕为桑很想笑,从来没有听人把这种浮夸到极致的话,用这种无地自容的情态说出来。
让人觉听着,就跟真的一样。
“姐姐从前也以为自己的是公主,是洋娃娃,是天底下最光芒万丈的女孩子。”燕为桑坐在宋蜻的腿上,一只雪白的手抚摸着男生的脸颊,明明白白的引诱姿势,让男生身体僵硬无比,却又不知该如何拒绝。
“为什么是从前以为,你现在也是啊……”
“不,公主被人从城堡赶出来了,应该说,快要被赶出来了。”
燕为桑恬不知耻地说自己是公主,是因为她从前的确是个自以为拥有一切,自信到蔑视全世界的人。
此刻却流露出悲哀。
这种神态让她看起来有些恍惚。
似乎又重新想到了自己买醉的缘故,从而再次变得痛苦起来。
那一对私生子,让燕为桑跟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让她心头的沉郁,一日更比一日,压力宛若大山。
“公主不住在城堡也依然是公主,姐姐你哪里需要去在意这么多呢。人们即便是杀掉公主,也夺不走她的高贵。”
燕为桑望见面前羞涩的男生,扯出一抹干净的笑,同她对视了一眼,很快就不自然地垂下眼睫,不敢看人。
然而她的心底此时却一片柔软。
很傻很天真的话,从很傻和天真的人口中说出来。
却击穿她的灵魂。
燕为桑的内心一片柔软,恰如那日酒店露台,心底敞亮,神经松弛,好像在压抑的乌云中探出头,吸到一口氧气。
“再醉人的酒,都不如弟弟一个笑容。”
宋蜻神色闪烁:“姐姐你这种话说多了,我、我也会很紧张的。”
燕为桑柔软的手指勾住男生的耳廓,压身贴近,用一双含情荡漾的狐貍眼,蛊惑他眼底的纯净,“早知道就不喝酒了,应该来找你。”
宋蜻原本该挪开眼,却好像被吸住一样,在近处与燕为桑对望,一颗容易慌乱的心脏,在此刻胀得要裂开。
“你、你……”好近。
“宋蜻。”
宋蜻愣神。
“宋蜻,姐姐在叫你,你应该怎样?”
“哦,你、你说……”
“给你十秒做决定,走,还是留?”
宋蜻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脑子现在已经不做主了。
面前那双宝石一样璀璨的眼睛,美得窒息。
宋蜻连气都忘了吸一口,更别提去思考什么,然而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他也不知道燕为桑有没有真的在准确计时。
只觉得很快,很快女人抱着她的下颌,冰凉的两片唇瓣吻住他。
热烈的纠缠让他坠入暗潮,僵硬的手,在某一刻贴上了窈窕曲线,直到身体陷入豪华套房柔软的床垫,宋蜻才突然清醒过来。
燕为桑那句‘留下’,是个什么意思。
这对于连手都没牵过的纯情男孩宋蜻而言,宛若是一步到位的存在。
他正在试图慢慢恢复理智,酒店房间的大灯灭了,一条酒红色的卷发落在宋蜻鼻尖。
伏在上方的女人,像一条诱人进洞的蛇,缠绵地在他耳尖低语。
“谢谢你请我住豪华的房间,作为回报,姐姐请你上好的床。”
宋蜻几次想起身,都被强行按了回去。
就这样过去了一夜。
宋蜻今年研究生毕业,导师基本上不太管他们了,接下来的时间由学生自行撰写论文。
而恰好宋蜻在国外,可以进出高等学府,接触到世界学术大牛,利用姐夫的资源,将论文提升好几个档次。
宋蜻也答应了宋婵,至少待个小半年再回国。
可三个月后,旅行结束的弟弟,突然就有了回程的打算。
宋婵很不理解,心里舍不得弟弟,“是在外国不习惯吗?”
宋蜻摇摇头,“没有,姐姐和姐夫对我这么照顾,我没有任何不习惯。只是导师突然有事找我,我必须要回去一趟。哈哈,我回去了还可以再来嘛。”
宋婵和宋蜻是双胞胎,各自对彼此都有着超乎寻常的直觉。她很明显感受到宋蜻在说谎,导师的原因只是其次,弟弟身上一定发生了些别的事情。
她正想要好好探探口风,保姆就从卧室出来了,“太太,小馨有点发烫,您快来看看。”
宋蜻闻言面露担心,“姐姐,小馨生病了吗?”
宋婵将特地为弟弟准备的零食包从柜子里找出来,“这几天温度忽高忽低的,可能给她穿少了。新风系统倒是能恒温,就是老让孩子在空调底下吹也不好。”
宋蜻下意识就想到个地方,“我看A国温度挺合适的,那儿四季如春,乡下空气又好。”
宋婵好奇问了一句:“A国又没什么好玩的,你去那儿干什么?”
宋蜻却似乎微妙地怔了下,紧接着说:“姐姐快去看小馨吧。”
等宋婵走后,钟灵遇朝宋蜻坐近了一个位置。
妻子的担心他看在眼里,小舅子心里肯定藏着事情。
“跟姐夫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男人手上是擦拭眼镜的动作,带笑的面庞显得十分谦和亲切。
最开始宋蜻其实有点害怕姐夫的,当时看到他在包房里气势逼人,掌控全场,纵然不是他手底下员工,宋蜻仍是大气都不敢出。
但慢慢观察姐夫事无巨细地照顾姐姐和孩子,他发现姐夫对家人有另一副样子。正如同此刻的他一般,声调温和,分寸得当,让人觉得可靠又心安。
宋蜻差一点就想跟姐夫吐苦水了。
想说,原本在国外偶遇燕为桑,他很惊喜。
那晚过后,燕为桑拉着他去了A国乡下的庄园。
他们在那里骑马打猎,绘画弹琴,跳舞狂欢……做了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
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的参与者。
A国乡村风景宜人,大片大片绿茵茵的草坪,漫山遍野的蒲公英,碧蓝如洗的天空,挂在半山腰唾手可得的大月亮……这个方圆百里都没有什么人烟的童话世界,仿佛是一个只有他们的伊甸园。
一起私奔,到了一个无人打扰的宁静空间,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有沉浸在热恋中的两个人。
但突然有一天,宋蜻见到一个陌生人。
那是个女人,美貌无双,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
宋蜻记得这个女人,当时有一场聚会,燕为桑带宋蜻参加过,这个女人跟燕为桑似乎很亲密的样子。
宋蜻本想好生招待她。
但女人打量宋蜻的目光却充满了鄙夷。
“燕为桑只是表面上开心,你真的了解她吗,你了解她现在所处的困境吗,你根本帮助不了她,你的存在,只是在消磨燕为桑的斗志。
“除了让她有片刻欢愉,你还有其他用处吗?
“我打听过了,你现在就是个一穷二白的学生,还是个曾经复读、留级的差生。研究生也考了两次才考上了一个普通大学。
“我不是在打击你,我只是在让你认清你自己。
“灰姑娘配霸总,是玛丽苏故事,但性别一换,就是小白脸榜富婆。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要是你执意纠缠燕为桑,到时候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在背后的议论,只会比我说得更难听。”
宋蜻只是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反驳不了她,因为她说得句句在理。
他的喉咙就好像被掐住,窒息,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