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你背着我去上网了？”
陆昭的声音越过手机钻进路丛耳道，他“嗯”了一声。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路丛无暇顾及其他。
他用刚买回来的矿泉水冲洗校服上的呕吐物，压着脾气陈述刚才的经过。
得知路丛被路边的酒鬼吐了一身，陆昭深表同情的同时没忍住嘲笑。
“哎，那你干嘛往他旁边走啊？”
“我哪儿知道那两个人能突然蹿出来拦我的路。”路丛暗自“操”了一声，“最开始那个瘦子叫我帮忙扶着点，我懒得搭理，结果那醉鬼就他妈吐我一身，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陆昭问：“什么人啊，是咱们学校的不？看明天能不能蹲到他俩。”
“一胖一瘦，有点眼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火大归火大，但路丛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儿就找人麻烦，“算了，看那长相不像是学生。就当我倒霉。”
“那他们赔你钱没有啊？”陆昭问到了关键点上。
“没，一心想着处理校服了，明天还得穿。”路丛说。
“明天恐怕干不了吧？”陆昭将兄弟情发挥得淋漓尽致，“没事儿，你要是没校服穿，明个儿我也不穿了，早他妈看这破校服不顺眼了。”
路丛只道：“毛病。”
习惯了对方的冷漠，陆昭也不觉得伤心，继续往下说：“你准备接下来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回别人家。”路丛说着，点了一根烟。
敏锐地捕捉到路丛那边的打火机声，陆昭说：“别回了，我这边忙完了，我过来找你呗？”
“别来了。”路丛说，“明天见。”
陆昭没多说：“行，那你早点回去。”
挂断电话，路丛毫不留情将手机关机，突然一下子茫然起来。
去哪儿？
他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想了想还是决定散步。
反正时间还早。
路丛在街上徘徊了一个多小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到路边拦车。
这期间陈故燕和彭伟打的电话统统显示在手机屏幕上，路丛开机才看到。
预料到半小时后会发生什么，路丛把手机揣回兜里，干脆不去想。
到别墅区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彭伟家的院子门上了锁，路丛拽了两下，没拽开。
正想着要不要放弃，忽然前方的大门开了。
路丛下意识往旁边躲，花草扶疏的栅栏刚好可以将他完全遮挡。
走出来的两个人是陈故燕和彭伟。
“回去睡吧，别等了。”这是彭伟的声音，“都这么晚了，小路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担心他。”路丛远远就能听见陈故燕叹气。
“说不定小路的手机没电关机了，明早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彭伟安慰她，“再说孩子到了一定年龄都会有叛逆心，立卿也说在外面没人能欺负得了他，你就是瞎操心。”
闻言，陈故燕紧张起来：“他最近是不是又犯什么事儿了？你别瞒着我。”
“没有，不过是班主任给我打了通电话，让我督促小路把头发染回来，说是最近有教育局来检查，抓得紧。”说到这里，彭伟犹豫了一瞬。
看出他的欲言又止，陈故燕了然：“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小路这孩子很乖，这一点我一向清楚，但是他亲生父亲就不同了。”彭伟说，“前段时间他找我借了十五万，说是小路的学费和日常开销太大。”
陈故燕的音量忽地拔高：“我每个月的抚养费一分不少！你把钱借给那种人渣，他不可能会还给你的！”
“你先别激动。我了解你的过去，知道你们以前过得有多艰难，更何况这件事和路丛有关，我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小路这个人有多倔我都看在眼里，照他这种性子，我就是想对他好也无计可施。既然路朝群开了这个口，那我就正好顺势推舟，出点绵薄之力，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儿子跟着亲爹受苦对不对？”彭伟轻声道，“我之所以会告诉你，是因为找我借钱的人是你前夫，但我有一点不确定，那就是小路是否知道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陈故燕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才说，“不可能的，路路不是这种人……”
路丛没有再往下听，扭头离开。
他的自尊早已在无形之中变得支离破碎，哪怕他什么也没做。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家网吧。
前台看见他，安之若素打了声招呼，就好像两人认识：“又来了？”
“嗯，包夜。”
那人朝他身上多打量了一眼，随口一问：“十四中学生吧？留这么艳的头发，挺有本事。”
“没本事。”路丛张了张嘴，晚来地补充，“明早就去弄了。”
对方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下一句话已经切回了包夜上。
和几个小时前来网吧时的心态不同，路丛来回折腾了几个小时，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无奈网吧环境太过嘈杂，即便他戴着耳机也无济于事，故而闹钟一响他就立马醒了。
路丛被这沙发咯了一宿，脖子差点落枕。
校服吹了几个小时的空调，成了半干，上边儿的凉气能浸入骨子里。路丛懒得拿，索性套在了身上。
见到了时间，他走得万分干脆。
这会儿才早上六点半，十四中附近的理发店不是特别贵就是还没开门，路丛又绕了两条小路才找到一家开着的门面。
理发店看上去非常朴实无华，门口立了两根扭棒似的三色灯，在这种天还没亮透的环境下依旧直晃人眼睛。
安心的装潢搭配安心的价格，合理。
一眼选定这家店，路丛擡脚走进去。
理发店老板迎上前问：“同学，剪发还是烫发？”
“染。”路丛言简意赅，“黑的就行。”
“好嘞。”老板热情道，“你先去洗个头，我再给你修个型，包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没理会对方从网上摘抄来的土词土句，路丛留了个心眼：“多少钱？”
对方不假思索：“染膏199，绝对一等一的质量。”
路丛拧着眉宇：“便宜点行不行？”
昨晚上两趟出租车直接让他钱包见底，要是店老板说一个“不”字，他转身就走。
老板为难道：“行吧行吧，看你是学生也不多收你了，我就赚个成本价，109总可以吧？”
“就这样吧。”路丛说。
陆昭挑在这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兄弟，你在哪儿呢？多久来学校？”
“理发店。”路丛说。
“那行，你发个定位吧，我到时候过来找你。”陆昭没在电话里多问。
染发染了一个小时，正好赶上早读前。
“同学，你看效果还满意不？”老板问。
“还行。”路丛表现不出丝毫关心，转而扫了二维码付钱。
陆昭一来就看见他的黑发，顷刻间怔在原地。
“你怎么把头发染了？我还以为你就简单理个发。”乍一下看不着路丛的红毛，陆昭还真有点不习惯。
“你理发用得着一小时？”
“那也想不到你说染就染啊。”陆昭说。
“红色太张扬。”路丛沉默半晌，迟来地解释。
“红色咋了，我觉着挺好看，多衬你肤色……”
这时候理发店老板追了出来，二话不说拦住路丛的去路：“小伙子，你怎么回事儿？还没给钱呢。”
路丛蹙眉：“我不是付了？”
陆昭“哎”了两声：“嚷嚷什么呢，我兄弟扫码了，我亲眼看见的，你污蔑什么好人？”
老板也不甘示弱，跟他对着横：“那你们倒是给我看支付记录啊，废什么话。”
“嘿，倔死你得了。”陆昭说，“看就看，省得你不承认。”
路丛调出刚才的支付页面，见上面显示的是109元，老板瞬间来了底气。
“小同学，你刚才是不是没注意听？我说的是染膏109元，不是总价，我可是给你洗剪染吹四合一了的。”老板说，“按照行情，你应该给我431。”
“你特么土匪啊还四合一，这些不都是基础套餐吗？扯什么行情，哪儿有你这么做生意的。”陆昭忿忿不平。
“想赖账是吧？少跟我废话，赶紧拿钱。”老板一点不松口。
路丛平静地看向对方：“我明天回来拿给你，行么？或者你给我一个手机号……”
“哦，我懂了。”店老板一改先前的嘴脸，表情变为意味深长起来。
“搞了半天你没钱啊，亏我还好心给你便宜，看你这样就是个惯犯，没少做这种事儿吧？你这种人在学校里是不安因素，出了社会就是渣滓毒瘤，我逮到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他说，“趁我还好说话，快点付钱，不然我就报警了。”
听见“报警”两个字，路丛的脑袋就跟被重击了似的直嗡。
见他迟迟没动作，店老板不耐烦地推搡了他一下。
正是这一下刺激到了一旁的陆昭，对方跟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转眼冲了上去。
操，染个头还能他妈整出事儿。
路丛反应过来，及时上去拉架。
店老板得了喘气的空间，立即大吵大闹：“这两个学生真是无法无天了，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发生什么事了？”
“那傻逼想坑我兄弟钱，还动手推人，我看不惯就伸手碰了他一下……”
“这里是派出所，请你注意言辞！”
陆昭和警察的说话声交织着从另一头传过来，路丛垂着头，眼神黯淡无光地盯着地板。
听见远处响起的高跟鞋声，路丛的眼睫细微地震颤两下，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路丛，你为什么总是让妈妈这么寒心呢？”
陈故燕一出口，路丛就确定了这种情绪名叫“失望”。
“别管我了。”他把脸埋在掌心里，哽咽的四个字背后藏着一根弦，马上就要断了。
“别管我了。”
本来想多写几章if线，但我觉得太伤了（心疼崽子）。
过个几天再更一章甜甜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