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留星这下真把闵妄然看愣了。
他根本没想到莫留星会出来。
而余照月的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闵妄然，他根本不知道莫留星是什么时候偷偷跟来的，见他一脚踩死了自己练了这么长时间的蛊，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他闭了闭眼试图冷静一些，对莫留星说道：“莫师弟，薛道君没教过你待人接物的规矩吗？！”
莫留星得意地把脚底下那只蛊碾了几下，冷笑道：“待人接物的规矩我会，对待狗的规矩我可从来都没学过！”
说完，他抓着闵妄然把他拉到一边，追问道：“余照月是个怎样的人你不知道？他能给你什么好东西你居然还当宝贝似的供着？”
闵妄然愣了一瞬，惦记着钱还没到账，便委屈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余师兄对我很好！”
“他对你很好？！”
莫留星瞪大了眼睛，看闵妄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你没事儿吧？你没被夺舍吧？”
莫留星把闵妄然拉到自己这边，对他解释道：“余照月这家伙就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你忘了沈师兄了？你们那个时候关系不错的！余照月那时怎么对沈师兄的你忘了？！”
不等闵妄然回答，余照月突然轻笑一声，说道：“莫师弟，咱们天煜门又不是没有司仪，我是你的师兄，你对我言语不敬又试图污蔑我，真该去关几天紧闭，叫司仪好好给你讲讲规矩。我是喜欢君弦没错，可是我做什么了？你细说说？”
“你……”莫留星咬咬嘴唇，努力回想余照月的恶行，试图把那些事一股脑地倾吐出来，“你……你两面三刀！你害得沈师兄萎靡不振！你还试图用毒药控制沈师兄，现在又想拿这招来控制他！”
余照月笑了，手臂搭在石桌上，翘起一条腿好整以暇地看着急哄哄的莫留星：“师弟，说话要讲证据的。你口说无凭，可不就是想污蔑我吗？”
莫留星恨得咬牙切齿，拔出剑来指着余照月：“我管你什么证据不证据，扭断手脚押到戒律堂！自然有司仪来查你！”
余照月根本不怕他，而是起身走到他的剑尖前：“莫师弟，我是药修，你若是要扭断我的手脚，我自然打不过你。你说的那些我都没做过，为何要这般欺辱我？”
闵妄然神色一变，立刻走到二人中央一手推开莫留星一手推开余照月。
“你们别这样，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试图冲莫留星使个眼色，结果小瘪犊子眼瞎了似的根本看不见，还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教训这个狗东西你拦什么！不然连你一起打！”
余照月依旧在笑，那笑却让人不免有些毛骨悚然，他应和道：“是啊莫师弟，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不如放下剑，咱们好好谈谈吧？”
莫留星看闵妄然还拦在中央，转手把剑尖对着闵妄然：“你走不走！再不走我真的连你一起打！”
余照月添油加醋道：“师弟！把剑放下！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闵师弟他现在没有灵力，与凡人无异！你这样置天煜门规矩何在？置仙盟规矩何在？！”
“狗屁的规矩！！！”
莫留星推开闵妄然，一剑劈下，地上登时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我师尊都不曾这样教育我，你现在知道拿仙盟规矩压我……算个什么东西？”
闵妄然悄悄问系统道：“还有多长时间到账？”
系统立刻回答：“不长了！再撑会儿！”
闵妄然的额角冒出两滴冷汗：“再撑下去这小瘪犊子要完蛋……”
他从未觉得一刻钟有这么长。
莫留星依旧在和余照月对峙，仅仅问了一句话的功夫，小瘪犊子就已经冲余照月砍出去了两剑。
余照月是个药修，堪堪躲开却也被剑削到了衣角，二人周旋几下，余照月有意把莫留星往闵妄然那边引，在莫留星又一剑准备砍过来的时候，余照月突然大喊道：“师弟小心——”
莫留星一愣，他没想往闵妄然的身上砍！可是剑已经收不住了，眼看就要落在闵妄然的身上。
这次，轮到莫留星慌了。
他知道闵妄然现在没有灵力，他这一剑用了七八成的力气，砍在闵妄然身上不死也得残废了！
余照月还在演那一出英雄救美的深情戏码，虽看上去想替闵妄然挡下这一剑，却把闵妄然的要害暴露给了莫留星，眼中是深深的讥诮。
伤了闵妄然，就是伤了个凡人。
仙盟不会放过莫留星，哪怕薛正减再怎么保，也保不住他了。
寒冷的剑刃眼看就要落下，闵妄然毫无惧色，也没了刚才那副温顺的模样，他擡腿一脚踹开扑过来的余照月，微微侧身躲开那一剑，莫留星一剑砍空正好劈在地面。莫留星心有余悸，手脚一软摔到在地上，闵妄然还嫌不够，对着他的屁股来了一脚，再去看尚未站稳的余照月。
系统看了一眼时间，松了口气。
太险了。
正好卡在到账的前一秒。
幸好钱到账了，这次从余照月这里捞了七八十万，要是没赚到手，宿主回去得哭吧？
余照月懵了。
他没想到闵妄然能躲开，更没想到闵妄然不仅躲开了还反过来踹了他一脚。
他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对闵妄然道：“师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起，余照月的脸偏向一边，他满脸的难以置信，慢慢地回头，捂着泛起红痕的半张脸。
“师弟……？”
“拿出来。”
闵妄然冲他伸手。
余照月神色有些勉强：“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闵妄然重复道：“拿出来。那东西放进纳戒中不能用，你肯定带在身上，拿出来。”
余照月冲他笑道：“师弟……”
闵妄然眉梢一挑，双手压住余照月的肩膀，膝盖一顶使劲儿一按，给余照月狠狠来了一下。
他放开余照月的时候，余照月跪在地上，只剩下干呕的份儿了。
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把莫留星都给看懵了。
闵妄然半蹲下来，在余照月的身上摸索一番，最终从他的怀中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莫留星惊呼道：“留声盒？！”
这是种常见的法器，能够记录下一段时间内的声音。既然余照月身上带着这个东西，刚刚他们吵架的内容肯定被原封不动地记录进去了。
余照月本想抢回来，闵妄然眼疾手快照着他心窝又来了一脚，余照月没来得及运气灵力护体，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只觉得肋骨都快被闵妄然踹断了。
他扶着石凳，摇摇晃晃站起来，不住地咳嗽，对闵妄然说道：“师弟今日怎么这般对我？我若是不把刚才的一切录下来，莫师弟仗势欺人不就没有证据了吗？”
莫留星脾气暴，提着剑就想上去补刀，闵妄然伸手拦住他，莫留星只好隔着几步的距离骂道：“睁着狗眼说瞎话！谁仗势欺人了？！”
余照月微微一笑，没理会他，对闵妄然说道：“来，好师弟，把那东西给我，我好为你讨回公道呀……”
闵妄然拿着那留声盒，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找准位置用拇指指甲撬开盖子，三两下把盒子给拆了，取出内胆攥在手里，稍一用力就捏了个粉碎。
余照月愣在原地，他牵强地笑了一下，小心问道：“闵师弟……师弟这是……”
“余照月。”闵妄然垂了垂眼眸，显然是不领他的情，“别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慧，就都把别人当成傻子。”
说完，闵妄然扔下粉身碎骨的留声盒，拍了拍手，撂下尚未回过神的余照月和莫留星，自己离开了这片花圃。
走出了一段距离，系统飘出来蹭了一下他的脑门。
“宿主！你是不知道刚刚有多险！就差了那么一秒！就一秒！到账的时间再晚一秒，你的钱就全没了。”
闵妄然耸耸肩，淡然笑道：“不用担心，我听到到账提示音才动手的。”
系统又蹭了他一下：“这次的钱是到账了，但以后就没办法再在余照月的面前装小白花了。”
闵妄然擡头望天。
确实。
经此一遭，他又是扇巴掌又是拿脚踹，不可能再在余照月的面前装柔弱扮可怜。装可怜本是来钱最快也是最省力的一种办法，如今却只能和余照月无缘了。
“都怪那个小瘪犊子！”
闵妄然愤恨地跺脚。
“跟来干什么！真是个晦气东西！他和我财运犯冲！每次见他我都挣不到多少钱！”
系统见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他想说，其实宿主应该谢谢莫留星的。
莫留星一闹，宿主好歹没吃下那有毒的蛊虫。虽然系统不知道为什么宿主一直在强调他不会死，但经过他的检测，宿主的身体状况确实不乐观。
闵妄然走着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你……你等一下！”
莫留星御剑追来，在闵妄然的身边从剑上跳下来，正好挡在闵妄然的面前，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那个，那个……”
闵妄然两手一揣，毫不客气地说道：“要是想道谢就快点儿，如果实在说不出来就给点灵石，我也当你道谢过了。”
莫留星今天受到的惊吓不少，听见闵妄然说要拿灵石代替道歉，不由得又是一惊：“啊？这也能拿钱还？你……你没病吧？”
闵妄然抿了抿嘴唇，无奈道：“我没病。快点！要么给钱要么道谢！”
莫留星整张脸憋得通红，犹豫半晌后，在随身的钱袋中摸索一番，取出几块灵石，抓过闵妄然的手往他的手心一拍：“给你！嗯……谢、谢谢你刚才拆穿余照月，要不然我就……”
闵妄然怕他反悔，立刻把灵石撞进了自己的口袋，略微凑近他反问道：“要不你就怎样？”
莫留星脸色有些难堪，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要不然我就毁了……”
闵妄然讥笑道：“哟！还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不错，有长进呀！”
莫留星的头更低了，脸也更红，用余光瞥闵妄然，不敢正眼看他。
若是他刚刚真的伤了闵妄然，或是一剑把闵妄然杀了，只怕他这辈子就彻底地毁了。
闵妄然现在没有灵力，按照仙盟的判定标准只会被判为凡人，仙家子弟只要伤了凡人，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都要被挖内丹、抽灵力、断经脉、废手脚，然后关进仙盟的地下水牢中，到死不得出。
百年前曾经出现过修士大肆屠杀凡人的先例，正因如此，仙盟才有了这条对修士如此苛刻的规定。
换句话讲，闵妄然拦下余照月，等于给了莫留星第二条命。
闵妄然头次见小瘪犊子臊眉耷眼这副模样，没心情去逗弄他。自顾自地往回走，没走两步，就发现莫留星在后边儿紧紧地跟着。
闵妄然深深吸了口气。
莫留星现在有些怕他，闵妄然虽然没有灵力，但力气应该挺大的，他怕闵妄然看自己不顺眼下一刻就是大逼斗伺候。
闵妄然没搭理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招呼莫留星进来，给他倒了杯水，好声好气地问道：“是冤……咳，是沈君弦让你来的？”
莫留星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闵妄然坐在他对面，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对莫留星说道：“这样，你告诉沈君弦，我不需要人照顾，让他别多管闲事，懂了吗？”
莫留星疑惑不解：“为什么？你看起来明明就很需要别人照顾！这还是沈师兄嘱咐的，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闵妄然翻了个白眼，夺过莫留星的杯子搁在旁边，逐客的意味非常明显。
莫留星见状立刻闭嘴了。
闵妄然想了想，又问道：“他除了让你照顾我，有没有说别的？”
莫留星回答：“有！沈师兄让我看《左传》。”
闵妄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左转？
什么东西？
青楼里从来不教正经东西，他在青楼中待了太长时间错过了启蒙的年纪，即便后来进了天煜门，带着一身小倌的坏习惯，所以从来没有好好地读过书。
莫留星其实不太相信在天煜门内有人比自己的文化成绩比自己还低，但是现在让他见到了——这不就是吗！他好歹还知道左传是什么，闵妄然连左传是什么都不知道！看着闵妄然此刻满脸疑惑的样子，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骄傲地解释道：“《左传》是一本书！是……是孔子写的！讲的是，嗯……写的是孔子给他的徒弟讲课的事！”
闵妄然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知道的还挺多……”
听莫留星解释了一通，闵妄然大致知道沈君弦是何用意了。
冤种东西想什么呢？莫留星这个脑子，拎出去有二两重吗？沈君弦居然指望莫留星能自己看书看明白？
他噗嗤一声笑了，对莫留星道：“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然后你就不要再待在我这里了，回去找你沈师兄，听明白了没有？”
莫留星郑重地点点头，难得认真地听闵妄然说话。
沈君弦：……《左传》是孔子写的？左丘明知道了非得给你一个大逼斗。
莫留星是个学渣，师尊是个文盲_(:з」∠)_大家不要跟小瘪犊子学坏。
不是因为师尊不喜欢学习，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好好接受教育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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