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妄然怔了一下，几乎下意识试图狡辩：“我没有……”
“那师尊在看什么？”
小望仰头看着他，让闵妄然有一种浑身赤.裸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被眼前这个小孩子看穿了，闵妄然避开他的眼神，漫不经心道：“没看什么，看看山里的景色而已，你想太多了。”
他试图找回主动权，于是伸手揉了揉小望的脑袋，不满道：“之前看起来呆呆傻傻的，病快治好了，脑子也跟着聪明起来。”
小望并没有被他一句话带偏了重心，而是抓住问题不放：“我一直不傻，就像师尊一直不善于对我们说谎。”他伸手轻轻攥住闵妄然的手腕，问道，“师尊，真的不能告诉我吗？我会帮您守好秘密，不会告诉别人的。”
闵妄然果断拒绝：“那也不行！这又不是瞒不瞒的事儿……”
小望笑了：“师尊，那这么说，您确实是在等什么人了？”
“你！”
闵妄然一时哑口无言，他对这几个孩子从来都没有什么防备，一不小心就掉进了这么明显的坑里，他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红，敲了一下小望的头。
“小坏蛋！”
闵妄然不再理会他，把乐尔叫了过来叮嘱了几句，让她收拾好东西以便三天后出发，小望追过来，看上去还想说些什么，但闵妄然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小望听见落锁的声音，应该是师尊把门给锁上了。
小望还没放弃，转着轮椅来到闵妄然的房门前，一边敲门一边问：“师尊？师尊怎么了？”
没有回应。
小望思索片刻，继续道：“师尊我错了！”
闵妄然依旧不回应，和小望相比，反而他更像是个被戳中了心事就赌气把自己锁起来的孩子。
小望又道：“师尊……”
这次闵妄然终于开口说话了：“别叫了！跟叫魂似的，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门口终于安静了，闵妄然从床上起身回头望去，站在门口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他又重新躺回床上，抱着团成一团的柔软被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说道：“我累了，想让你抱抱我。”
四周安静地吓人，闵妄然听不到任何与系统有关的声音，哪怕是平日里一直觉得厌烦的呲喇电音，在此刻也全都听不见了。
他又道：“我知道错了，都一天了，你怎么还不跟我说话……”
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即便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在他抱着枕头去找小望的时候，系统还不情不愿地跟在他后面，今天一早起来就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声音他的身体，都像是做过的一场梦一样全都消失不见。
闵妄然的手指抚摸着纳戒，所有的奖励都被他放的好好的，这笔巨款似乎成了系统存在过的唯一证明，然而现在闵妄然已经无心去管这些钱，他更想听到系统说一句话，或者感受到系统的存在。
“你也知道我偏心那几个孩子，但是那只是孩子，他们和你是不一样的。”
闵妄然紧紧抱着被子，他很喜欢抱着东西睡觉，就像是怀里抱着一个人，就像是有人在他身边一样，四处流浪的时候，怀里抱着的是别的孩子丢弃的玩具，在青楼里的时候他喜欢抱着那个软绵绵的枕头，后来进了天煜门，这两样东西都没有了，他就只能抱被子了。
在系统有了实体之后总喜欢和他挤在一起睡，他不再抱着被子，转身抱着系统，系统的身上很热，抱着他睡觉就像是一个小火炉，让本就畏寒的闵妄然舒服不少。
“你怎么还不回来……”
闵妄然一直都知道系统惯着他，他就是仗着系统惯着所以有恃无恐，两个人吵起来永远都是系统先认错，以至于让闵妄然认为，不管他怎么过分，系统都会原谅他。
不知道这次的突然离开是不是因为系统积怨已久早就想离开他，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离开前不和他吵一顿再走？
和他吵一顿，至少他知道系统离开的原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焦急地等着。
哪怕只有一句话也好。
哪怕是明确地告诉他“我对你厌烦了，我想离开你”也好。
闵妄然忽然觉得眼睛发酸。
他又想到父母了。
他又想到“你乖乖待在这里等着，等爹娘回来找你好不好？”
他很乖，乖巧地在原地等了好几天，哪里也不去就在原地等着，饿得出现了幻觉，昏倒在地上，也没有等到爹娘回来找他。
“别丢下我……”
在青楼里的时候也是，哪怕他知道那不是个好地方，他都不可控制地对那里产生了归属感，在天煜门的时候也是，在他尚未知道薛正减的真面目之前，他的的确确把他当成可以依赖的师尊，到了最后却都免不了被抛弃的结局。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他以为经历了这么多次，已经对离别毫无感触。明明系统离开只是今天早上的事，他应该再多等几天，等系统彻底没了消息再为他掉眼泪。
可是他忍不住。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他抱着被子，就像是以前抱着系统那样。
“你回来，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回来……”
闵妄然一夜未睡。
他怕自己睡着后系统会回来又会很快消失，怕自己抓不住系统问不出一个离开的所以然。
次日的阳光照进来，不知道是哪个徒弟敲响了他的门叫他去吃饭，闵妄然起来的时候，心口连带着头一起疼，他堪堪稳住身形，花了一些时间收拾仪容，让自己看上去并不显得那么憔悴，才敢打开房门面对徒弟。
“师尊早！”叫门的是亦湖，亦湖拉着他的手来到院中的石桌上，“昨天见师尊早早睡下了，今天特意熬的补气血的粥……您尝尝？”
若是在以往，见亦湖研发出了新的菜式，他应该会毫不吝啬地摸头表扬，闵妄然擡起手，却牵动心口一阵剧痛，他扯出一抹笑，摸了摸亦湖的脑袋，又把手放下了。
亦湖还以为自己做的饭不好吃：“怎么了师尊？是不合胃口吗？”
闵妄然连连摇头道：“没有……”
他很努力地想把面前的饭吃完，不伤徒弟的心，可胃里总是一阵翻腾，仅仅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匆匆回到房间里面躺着了。
乐尔想进去看看，小望伸手拦下，冲她摇了摇头。
闵妄然又半梦半醒似的睡了一天。
第三天他从房间中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又清瘦了几分，眼睛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去。
小望猜到那个人会对师尊很重要，但他没料到，这个人的消失会对师尊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闵妄然坐下的时候，乐尔一手抓过他的手腕另一手贴上额头试探额温，刚一贴上，乐尔突然惊叫一声道：“师尊发烧了！”
她转身就去责怪小望，插着腰指着他，毫不留情地训斥道：“都怪你！昨天我就见师尊脸色不对劲，你又拦着不让我去看！要是我昨天看了，或许师尊就不会生病了！”
小望还没说话，闵妄然便冲乐尔摆摆手：“别怪他，和他无关……”
乐尔又瞪了小望一眼，扶闵妄然起身去屋里躺着，闵妄然两日未睡，站起来的时候腿脚都是软的，每走两步便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别愣着！”乐尔冲两个大人喊话，她指指二狗又指指大柱：“你去煎药！你过来帮我，把师尊带进去！”
小望坐着轮椅不方便走动，只能给他们打下手。
他不明白。
那个“系统”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师尊对他如此着迷。以至于茶不思饭不想，整日浑浑噩噩只为等系统的一个消息？
小望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
他还不能把系统的事告诉师尊。
师尊现在可能会痛苦几日，但是只要帮师尊挺过去，师尊就不会再惦记那个无缘无故把他抛弃的系统，而是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他得忍住，他不能说。
小望咬咬牙，转着轮椅来到闵妄然的房间，师尊眼下乌青，脸颊发红，嘴唇略显苍白，两日基本上不吃不喝不睡，整个人的状态憔悴地不像话，即便现在已经昏过去了，可眉头依然紧紧地皱着，眼睫颤动似乎拼命想要醒过来。
乐尔见他过来，毫不客气地把刚刚用过的手绢丢进他的怀里，让他拿去洗，小望自知理亏，一言不发地应下，拿着手绢转着轮椅打算出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两天不光是师尊怪怪的，你也怪怪的。一定是你惹师尊生气了！”乐尔突然道。
小望的动作顿了一下，本想反驳说其实惹师尊生气的另有其人，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若是一开始他就把系统的事告诉师尊，师尊也就不会生病发烧了。
所以归根结底其实还是他的错。
见他没有回应，乐尔越发确定罪魁祸首就是他，双手撑着腰学着大人的模样皱眉叹气。
“师尊最喜欢你，平日里也是对你最好，我和亦湖都很嫉妒。”她想了想，又说道，“我不知道你和师尊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两天也没看见你向师尊认错……但是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说？你是觉得师尊对你还不够好，非要把师尊娶回家才罢休吗？”
说完，乐尔起身从小望的旁边经过，抓起他手里的帕子，命令道：“今晚你替师尊守夜，要是你还关心师尊，就等师尊醒了当面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