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晋江正版】
万俟烬和小望絮絮叨叨地商量好了后手，沈君弦差不多就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了。
他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闵妄然伸手扶他，帮他重新坐回轮椅上，沈君弦突然一把攥住闵妄然的手，连呼吸都有些急促，闵妄然连忙问道：“怎样了？没事吧？”
沈君弦连连摆手，说自己没事，往轮椅上面坐定，仰头看闵妄然，眼眶有些红，眼里带了几滴泪珠，他说道：“你会不会怪我？”
闵妄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万俟烬既然这样做，那肯定会有这样做的理由，说不上什么怪不怪的，他像之前摸小望的头一样摸了摸沈君弦的头，沈君弦呆愣了一瞬，听见闵望然对他道：“别想那么多，他必然是有缘由的。”
沈君弦问道：“你就那么信他？”
闵妄然又觉得奇怪：“我为何不信他？”
沈君弦低下头，模样有些失落。
他能察觉出来，小妄对万俟烬是独一份的，对他那个徒弟不一样，对他也不一样。只有在对着万俟烬的时候是爱，对他们两个那都不是爱。
而且魔后契非死不能解，这对沈君弦而言其实意味着一件事。
万俟烬最后肯定是打算要娶小妄的，如果万俟烬要娶小妄，现在的魔后必须废掉，也就意味着他沈君弦到时候肯定要死！
万俟烬早就对他动了杀心了。
沈君弦突然打了个冷颤，紧紧攥着闵妄然的手，闵妄然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像是在害怕，往前站了一步，让沈君弦稍微歪头靠在自己怀里，问道：“是不是刚才摔疼了？”
他身上清淡的香气让沈君弦稍微冷静了一些，往闵妄然怀里蹭了一下，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摔疼，只是害怕。”
“害怕？”闵妄然疑惑道，“有什么害怕的？逐华君伤成了那个德行，天煜门如今在不在都说不准。整天担惊受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沈君弦闷闷地嗯了一声。
闵妄然又道：“他应该只是想办法让我们脱离所谓主系统的控制，主系统……主系统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闵妄然的手其实轻微地在发抖。
主系统降临的那日，巨大的瞳孔中似乎可以看见一个人的身影。
他不知道那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存在的，那个虚无缥缈的人影确实让他确实感到恐惧，现在想起来也依然在害怕，但现在其实稍微好那么一点儿了，他每日都能捕捉到一些其他系统传来的乱七八糟的声音，大部分是抱怨宿主，还有少部分是讨论主系统，虽然很多都听不懂，但闵妄然依然听的津津有味，久而久之，对主系统的恐惧也就略有下降了。
让闵妄然唯一感到不解的是，从其他系统的嘴里，他屡次听到“脱离世界的进度”这句话，他曾经尝试着发消息，并且零零星星地收到过那么几个回复，意思大概就是随着任务逐步完成，系统也会逐渐脱离小世界，回到主系统当中。而且脱离的进度有一个可以查询的进度条。他照着别的系统说过的办法查询过，才发现他根本没有那个进度条。
闵妄然想，不脱离倒也没事，不脱离就一直待着呗。
他又摸了摸沈君弦的头，心想，没什么可怕的。
沈君弦也缓过来了，从闵妄然的怀中擡起头在轮椅上坐正，就算万俟烬一定要他死，他也必须在活着的时候给万俟烬多找点儿不痛快，果然，万俟烬现在正盯着他呢，他嘴一撇，双手往旁边一搂抱住闵妄然的腰，冷哼道：“娶魔后就娶魔后！我倒要看看你打的什么算盘！”
万俟烬额头上青筋凸起，虽然在他的眼中，沈君弦只是抱住了一团空气，但他能隐约感受到，闵妄然现在就站在那儿被沈君弦抱在怀里，他不爽极了，非常不爽，立刻从床上站起来把沈君弦的手掰开，说道：“别对他动手动脚！”
沈君弦被掰开一只手，另一只手又抓住了闵妄然的手臂，闵妄然不明所以，皱着眉头看着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争来争去，万俟烬被沈君弦惹烦了，气愤地指着他说道：“再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把你的手卸掉！”
沈君弦直接把自己的手腕子递到他的面前：“好啊！你卸了吧！卸了我的手腕，你看他会不会找你算账！”
万俟烬气急了，眼看着就要动手，闵妄然本想拦在沈君弦前面但他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阻拦作用，万俟烬的手穿过他的身体，停在半空中，又悻悻地收回去了。沈君弦得意地笑了一声，又把闵妄然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安全感。万俟烬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用一种怜悯一般的目光深深地看了沈君弦一眼。
不知道这一眼有什么魔力，沈君弦的气焰顿时就下去了。
“待会儿就有人来宣读封后的诏书了。”万俟烬说道，“好好等着吧，准魔后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
他说完便不再多留，几句话让沈君弦两眼发直半晌回不过神，闵妄然飘到门口看了看万俟烬的背影，又飘回来伸手往沈君弦的眼前晃了两下。
“这又是怎么了？”闵妄然见沈君弦一直回不过神，伸出两只手去捏他的腮帮子，说道：“你们三个一见面就总是吵架，有时候连我也插不上嘴。难不成是他说的什么话伤到你了？你别急，等我回到身体里，我肯定第一时间帮你教训他……”
话音刚落，沈君弦突然伸手抱住闵妄然的腰。
闵妄然本想挣开，却看见沈君弦的肩头耸动，听见沈君弦发出些轻微的泣音，应该是哭了，闵妄然心里一软，就没把沈君弦推开。他最烦别人哭，尤其是沈君弦现在还盯着小望的身体搂着他哭。闵妄然有些不知所措，抱着沈君弦的头不停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别哭了行不行？等我回来我肯定教训他！他怎么对你的我就怎么对他！你说这样行不行？”
沈君弦只是抱着他哭，哭了有好一阵才停下来，闵妄然身前的衣服都被濡湿了一大片，他慢慢地擡起头，用哭肿的眼睛盯着闵妄然，问道：“小妄，如果我有一天真的消失了，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这个问题有点儿熟悉，闵妄然想起之前在宗门的时候，沈君弦好像就非常喜欢问这种问题，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开始总是含糊其辞，后来二人的关系稍微好一些了，每次沈君弦问的时候，他都会答“会记得。”
“我会记得。”闵妄然说，“我会记得你，况且谁先走还不一定呢，如果先死的是我，你会不会也一直记得我？”
沈君弦连连摇头：“如果先死的是你，我不会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会下去陪你……”
“简直胡说八道。”闵妄然低头看着他，抿嘴叹气。
“活这一次多不容易，怎么老想着跟着别人去死呢。之前在宗门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离开了宗门还是这样。”他伸出手戳着沈君弦的脑袋，“你该多想想自己。”
自己？想什么自己呢。
沈君弦自嘲似的笑了。
他是魔尊分出来的一缕神识，说白了还是魔尊的一部分，甚至不能称为一个“人”，凡人该有的三魂七魄他是没有的，他只是一点意识，一点不想消失的意识而已，小妄是支撑他这点意识继续存在的动力，如果小妄不在了，那他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小妄不在，届时不管是回到魔尊体内，还是被魔尊杀死，对他而言并无差别。
“你不懂……”沈君弦固执地拽着他的手，“你不懂，我没办法想我自己。”
闵妄然确实不理解，他一下一下地戳着沈君弦的脑袋，看着他的头被戳地往后仰：“把其他人都你脑子里面踢出去，你就有办法想着自己了。”
闵妄然试图给沈君弦的一系列迷惑行为找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思索一番后，他觉得沈君弦应该是受天煜门荼毒太久了，所以才会产生“没办法想着自己”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毕竟他在天煜门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待遇。
为了同门牺牲一切，为了沈君弦要用一生来赎罪。
他可以惦记着任何人，但是唯独不能惦记着他自己。
“人从一个地方出来之后，就跟原来的自己不一样了。”闵妄然读书不多，只能用自己能想到的话努力纠正沈君弦的错误思想，“你或许在天煜门是这样想的，但是从天煜门出来之后，你该换个念头继续生活。”
沈君弦的目光游移不定，闵妄然的话好像很难理解，但又好像很容易理解。闵妄然把沈君弦的轮椅推到床边，然后自己坐在床沿上，两个人脸对着脸说话，闵妄然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沈君弦的神色，而不是只看到他头顶的发旋。但沈君弦却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眼神游移不定，最后低着头把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两个拇指来回拨弄着，说道：“我可能学不会。我学不会你说的那些‘多想着自己’。”
闵妄然笑了：“这本就不是靠学就能学来的东西。”
沈君弦反问道：“不学也能会吗？”
闵妄然继续纠正他的想法：“那不是靠学的……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沈君弦低垂着眼眸，像是在思考他刚刚说过的话。他的嘴唇上下翕动，茫然地问道：“小妄，如果先死的是我，你会陪着我去死吗？”
闵妄然果断摇头：“不会。”
沈君弦思考片刻问出了下一个问题：“如果先死的是万俟烬，你会陪着他去死吗？”
闵妄然依然果断摇头：“也不会。”
“那……那要是你的徒弟小望呢？”
“不会。”
闵妄然忽地笑了：“我本来就不是那种要死要活的人。不管哪一个真的死了，我都要活着。”
沈君弦问道：“那你不会伤心吗？”
闵妄然点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我会伤心，而且会伤心很久。还会记很长时间，说不定那是一辈子，但我肯定不会跟着他们一起去死的。”
沈君弦抽噎了一下，伸手擦去要掉不掉的眼泪：“不跟着别人一起去死……是‘替自己想想’的一部分吗？”
闵妄然回答：“是，也不全是。”
沈君弦又想了想：“那……那如果先死的是你，我不跟着你一起去死了，这样你会高兴吗？”
他问出来后，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不对，如果小妄先死了，但是他还留在人世，这样他怎么能知道小妄高不高兴呢？所以倒头来，他还是要跟着小妄一起去死的，至少他还能问清小妄是不是真的高兴。
闵妄然笑了。
他主动伸手牵住了沈君弦，温热的掌心裹住了沈君弦的手指，他说道：“还不太对，以后再慢慢想吧，日子还很长，总该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沈君弦怅然若失。
或许小妄以为日子真的很长，但于他而言，所剩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慢慢理解小妄的话，慢慢地陪着小妄一直走到最后那日，再做要不要死去的决定，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能现在就死去，他不能失去自己唯一仅存的意识。
这是他仅剩的东西了，谁都不能夺走。
沈君弦的思绪渐渐回笼，反过来攥住了闵妄然的手。耳边忽地响起刺耳的提示音，他下意识看向闵妄然，然而闵妄然却好像对此毫无察觉，一直在低着头思考别的事。
那道声音给他发下了任务：
【在真正成为魔后之前，除掉无端或者异众的其中一人，请注意：除掉的含义为真正死亡。系统并不知晓此任务的任何相关信息，请宿主在不借用系统帮助的前提下完成该任务。】
【任务奖励：一位元婴魔修的内丹。】
【失败惩罚：右手的使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