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姨夫的苦恼
谈的结果自然是谈妥了。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
玄青最近就犯了愁。
如果他没记错，小妄才出去不到半个月，出去玩了不到半个月就说要回来，还要和万俟烬合籍。
他觉得小妄怎么都得出去玩个十年五载的，然后才考虑跟万俟烬合籍这种事……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心思？！
万俟烬不会给他下降头了吧？！
玄青其实并不是想阻碍这段姻缘，他也不想当两个人关系中的恶人，万俟烬对小妄的态度他是见过的，小妄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接不接受也只是时间问题，他们两个最终只能走到一起，不管怎么说，他作为小妄唯一的长辈，都不该插手这件事。
然而他就是怵头。
雨风弦反而很高兴，拿着请帖左看右看，还喜滋滋地对玄青说道：“要是他俩真合籍了，那我以后岂不是成了魔尊的姨母？”
玄青托着下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怵头的就是这个。
万俟烬要管他叫姨夫。
年少时期他与万俟烬有过交手，那时的万俟烬还是个浑身杀气的魔尊，看人一眼就把人送走，和现在这副温柔又带着几分傻气的模样完全不同，给玄青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这样一个人要管他叫姨夫，玄青觉得自己会折寿的。
离小妄回来的时间还有两天，玄青整整两天都没休息好，除了处理宗门事务，就是坐在走廊里幽幽叹气。
“唉——”
闵妄然临走之际把两个孩子留在天熠门了，魔界不适合他们待，还是仙们灵气充沛，更适合小孩修养一些，万俟烬和闵妄然的请帖一发回来，雨风弦便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两个孩子的接受程度甚至比玄青更高，他们一点儿都不操心为什么自己的师尊突然要和魔尊大人成婚，他们在意的只有到时候管魔尊大人叫什么。
玄青坐在廊下叹气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两个孩子讨论这件事了。
“我觉得还是要叫师娘！”乐尔说道，“要不然我们叫什么？师……师公？师夫？古往今来都没这么叫的！还是叫师娘合适。”
亦湖试图反驳她：“师娘不行！尊上不会想被叫师娘的！尊上……尊上可是魔尊！他……”
两个孩子讨论到一半，忽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他们不约而同朝那边看过去，正好看见师尊的姨夫坐在廊下长吁短叹，满面愁容。
小孩子没想那么多，只觉得玄青是师尊的姨夫，应该也是他们的姨夫。乐尔拽着亦湖迈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玄青跟前，声音响亮地叫了一声：“姨夫！”
玄青心想你别叫了，这姨夫我不当了。
但他面上还是温柔的，稍微收敛了一下愁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发，说道：“怎么了？”
乐尔还颇为礼貌地跟玄青行了个礼，问道：“姨夫，我们师尊和尊上成亲之后，该管尊上叫什么呢？”
玄青想也不想：“叫姨夫。”
乐尔：“？”
亦湖：“？？？”
玄青咬了下舌头，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姨夫姨夫！毁灭吧！这个婚别成了！
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给两个孩子提供了一个稍微中肯一些的答案。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叫，他现在又依然是魔族之主，不如继续叫尊上？也省了一些麻烦。”
有了长辈的回答，乐尔和亦湖纷纷点头，礼貌地道了声“谢谢姨夫”，又手拉着手去玩了。
只剩下玄青一个人仍然坐在廊下，头疼不已。
过了两天，闵妄然回来了，而万俟烬自然跟在他身边，玄青就算再怎么不乐意，现在也到了他去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了。
果然不出所料，闵妄然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姨夫，我们回来了。”
后面紧跟着的，就是万俟烬一声略带腼腆的：“姨夫。”
玄青给自己做了这么多天的心理准备，现在也只能以一句“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来安慰自己，勉强地应下了万俟烬那一声“姨夫”，冷笑道：“尊上的这声‘姨夫’真是折煞我了……”
万俟烬却笑道：“姨夫这是说什么呢？您是小妄的姨夫，那必然也是我的姨夫。若是小妄有生身父亲，我定然也会改口的。”
玄青心里偷偷翻白眼。
万俟烬又道：“若是觉得我一个人叫您姨夫不够，还有整个魔界。”
玄青不说话了，现在“姨夫”这两个字如同魔咒一样萦绕在他的耳边，挥之不去。万俟烬这德行，真的能做出让整个魔界管他叫姨夫这种事来，到时候窜出来一个奇形怪状的妖怪，抓着他就管他叫姨夫，玄青想躲都没地方躲。
闵妄然用手肘照着万俟烬的腹部捅了一下，万俟烬挨了一拐子也不说话了。等两个人的精神状态稍微正常一点儿后，闵妄然才开口道：“姨夫，我们这次回来是来道别的。”
“道别？”玄青微怔，“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要走？那合籍大典还办不办了？”
闵妄然轻轻摇头。
“我过去这几十年过得浑浑噩噩，不是在天煜门里虚度，就是为生计所迫四处奔走。除了姨夫姨母……还有天煜门的一位师兄，也没什么值得再见一面的人了。”
玄青还想劝劝他：“真的不办了？”
闵妄然的态度很坚定：“不办了。契书都签好了。”
说着，他从纳戒中取出一张赧红的契书，契书的最
玄青如遭雷击，难得硬气地瞪了万俟烬几眼，那神情仿佛在看入赘豪门的凤凰男，然而手指在触到契书的下一刻，玄青的心情又稍微平复了一些，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不是生死契？”
闵妄然应道：“嗯，不是生死契。”
婚契一般有两种，大多数道侣会用生死契与婚契叠加，以示二人心如磐石不能转移，往后生死相依，一人身死绝不独活，但小妄递过来的这张婚契并没有叠加生死契，而是一张除了忠贞便对双方没有什么限制的普通婚契。
玄青有些意外，大抵是没想到魔尊会做出如此让步，把闵妄然拽到一边悄声问道：“他怎么会答应这件事？代价不会是让你给他生个孩子吧？”
闵妄然道：“条件倒是有，但是不是生孩子，若是他要我生孩子，我也不会跟他结契了。”
不是生孩子？
玄青疑惑：“那他还能提什么条件？”
闵妄然：“让我去魔蔓池里走一趟。”
玄青听过那东西，据说万俟烬成为魔尊之前，魔后最大的职责就是生育，不管是为魔尊还是为魔界其他的种族生育，都是魔后的职责所在，与其说是魔尊的魔后，不如说是整个魔界的魔后。
而那魔蔓池，就是为了方便魔后生育而建造的。
万俟烬上位后废除了许多陈规陋习，也废除了魔后必须生育这条规定，但唯独保留了那一池子的魔蔓，原本玄青不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现在却大致明白了。
只希望……小妄明天早上还能从床上下来。
闵妄然见他这么悲悯地看了自己一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会遭遇什么，还反过来安慰玄青：“姨夫放心，不结生死契的婚契是最容易解开的！大不了到时候我就跟他解了契，再找个新人！”
玄青心不在焉：“嗯。”
要不……给小妄提个醒？
虽说万俟烬应该会把握好分寸，但魔尊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乍一开荤，玄青总觉得他会玩过头。
“小……”
玄青刚想张嘴，就感到背后一股巨大的威压袭来，原本想说的话又立刻被他咽了回去，万俟烬偷着给他传音威胁道：
【姨夫！求您别告诉他！我就这一个条件！】
玄青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结果万俟烬把刚才的话又传了一遍，打消了他的疑虑。玄青只好作罢，顺便感慨一下年轻人玩的真花。
一种做长辈的爽感让玄青心中的不适减轻了不少，闷咳一声掩饰尴尬，硬生生地转变了话题：“不在仙门办合籍大典了，那魔界那边呢？”
闵妄然把在一旁偷听许久的万俟烬叫过来，万俟烬回答道：“封后的诏书已经发下去了，姨夫放心，剩下的我会去解释。”
他们有自己的打算，玄青听完颇有一种跟现在的年轻人脱节的感觉，虽说魔尊的年纪可能比他还大，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影响，行为举止和他完全不同，听了两个人的打算，玄青觉得自己先咱除了叹气就没别的事能干了。
“罢了。”玄青放弃思考，“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闵妄然道：“嗯，都想好了。等玩够了回来之后，我想正式开宗立派了。”
这个决定倒在玄青的意料之外，他记得小妄在仙盟中有宗门，但那时仅仅是为了混点补偿，好把几个孩子养活。
万俟烬替他补充道：“虽然浮罗沙随着主系统的消失也一起消失不见了，但那些法器的制作却是独一无二的，兴许哪一天就能派上用场了。”
闵妄然如今没了浮罗沙身份的束缚，整个人似乎都透着一种轻快的感觉。玄青难得有空陪他们走一走，万俟烬站在他身边，静静地听他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对未来旅途与宗门的规划。
“我想去天煜门看看，不知道莫留星改好了没有，去完天煜门就去北边看雪山……建立宗门的第一件事得给宗门改个名字，以前叫无干门，现在有钱了，怎么都得显出点儿富贵来才行，宗门主修炼器，嗯，炼器师怎么都不该缺钱，到时候就把你们都抓过来当新宗门的名誉长老……”
万俟烬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
这才是闵妄然应有的样子，虽被遮掩了许久，但总有一天会完全展露在世人面前。
天资卓荦，恣意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