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威胁

她怀里的方路迷头发竟开始从发尾褪色!

一头银白散发像被浸入墨水,渐渐从下往上由白变黑。

这是方家人死亡的预兆!

天韵才刚走开没几步,回身就看见这一幕。

不可能,蚀骨钉是从肩膀钉进去,特意避开心脏,不可能死!

尹新雪还没想明白发生什么,但人已经先冲过去。

只是任凭尹新雪怎么输入灵力,都无法阻滞方路迷的死亡。

容雨苍这时拨开人群钻了过来,尹新雪立刻在容雨苍手上划了一道小伤口,“抱歉。”

尹新雪喂方路迷喝了一滴人参血,才见发色稍稍停滞。

这时一个男人和少女的声音在商风林中喊了起来:“假的秋暝爷爷!!”

“假方秋暝!!”

乌听雨一边叫一边指着方秋暝:“我看见了!!他会挟持天竹!!”

乌庭竹着急得跺脚,“旧雪大人,别管这方路迷了,快保护您小弟子!!方秋暝要挟持她!!”

南蒙乌篷家的预知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可他们家的行动能力就跟闹着玩似的。

等尹新雪在人群中找到天韵的身影时,假方秋暝已化作一团黑风将天韵裹了进去。

下一刻,尹新雪就在树梢上看见方秋暝捏着天韵的喉咙,骷髅似的长指剜住天韵的下颌,天韵被迫仰着头。

争渡变化回自己本来的模样,一群乌鸦从四面飞来,在他身旁环绕。

“是冥主!!”

“竟然是他!”

“看来乌篷家的预知没错,秋暝长老已经在昨夜子时月上时分中毒身亡!”

“难道我们今天一整日见到的秋暝长老都是这冥主变的!”

争渡吹了声响哨,“没错。昨日方秋暝得知自己会死,怕得想钻回房里,路上就被本座给抓了。实话告诉你们,方家那群老东西昨晚守了一宿的人,其实是本座。可真是太委屈本座了。”

树林中众人只能干着急,谁敢上树去惹那冥谷谷主。

争渡几乎是贴着天韵耳畔道:“对不起了小毒草。不过你昨天做得很好,你让本座将方秋暝交给你,本座还真怕你这小身板制不住他,没想到他还真被你杀了。你怎么这么棒呢。”

“谢你夸奖。”天韵冷冷笑了一声。

“脾气还不小,”争渡呵笑,“不过你胆子倒也挺大。怕是天韵当年都不敢对旧雪大人越矩,竟被你这小丫头抢了个先,我可得折磨折磨你,帮我家天韵出出气。”

他每一句话都轻佻得让人想扇他一巴掌,不过此刻他拿天韵当人质的行为倒是帮了尹新雪一把。

“放开她!”尹新雪道,“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都给你,只要你放开天韵!

这难道还不能体现师尊愿为天韵舍弃一切的决心么?

争渡这人阴晴不定,刚才还贱嗖嗖笑,下一秒忽然黑下来,“旧雪大人,我要方路迷死!”

方路迷现在跟半个活死人没区别,全凭容雨苍的几滴血吊着。

争渡:“其他方家人被旧雪大人杀得七七八八,我管不了。但方路迷这个人,本座听明白了,是他怂恿天韵偷了洛藕,又是他将洛藕带出寒羚山,还是他懦弱不敢承认。原来我那可怜的天韵竟是被这么个懦夫害死的,他必得死!”

天韵被争渡用尖利的指尖扣住咽喉。

尹新雪与她遥遥对视,神情中尽是担忧。

天韵自知重生的身份已然被师尊知晓。毋庸置疑,此刻师尊眼中的担心就是为她——天韵。

这令天韵想不明白,才只是过了五十年,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为何师尊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天韵不想再欠师尊什么,也不想和争渡纠缠下去,即使被扣住咽喉难以发出声音,但她还是忍着剧痛动了动喉咙,“松开……争渡……”

“本座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唤的?”争渡更加重力气。

天韵非得有一天将争渡也按在地上揍一顿才行。

“松开,我……我是……”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争渡更怒了,“我在与你师尊谈条件,你在这里多什么嘴!”

“我是……天韵。”

“你是天韵,我还是天狗呢!闭嘴,别让本座真的将你掐死。”

但凡天韵还有当年一半功力,争渡已经被打死了。

争渡:“旧雪大人,今日若不是方路迷死,便是您这小弟子死。”

看来争渡是为了帮天韵报仇才混入商风林,可是他变成谁不行,为何偏偏要伪装成方家人的模样?倘若其他方家人更早察觉出异常,他的计划岂不是就被破坏了?

而且争渡选择在这个时间亮明真身,尹新雪怀疑他还有别的阴谋。

让方路迷死很容易,可争渡要的绝不止于此,否则他不会挟持旧雪的徒弟,须知他这行为无异于完全和寒羚山撕破脸。能够让争渡不惜和寒羚山撕破脸也要达到的目的,会是什么?

尹新雪想到了他的痴心男二人设。

错不了,他一定还是为了天韵。

而且尹新雪敢肯定,争渡真正想要报复的,是旧雪。

想通这一点,尹新雪十分配合道:“放了她,随便你要什么。”

容雨苍没想到旧雪大人竟能为一株毒草做到这个地步。

世人也没料到旧雪大人竟会如此护着这个小弟子。

“堂堂旧雪大人怎可以被冥谷威胁!”

“弟子而已,少了一个两个又何妨,怎可因此被冥谷拿捏呢!”

尹新雪心道你们懂什么,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何能改写这本高难度书籍的结局。

“好,旧雪大人既开了口,那本座便不与你们多说废话,”争渡额头布满沟壑似的黑筋,脸色苍白得像纸,平时他看起来流里流气,这才头一回显露出冥谷之主的恐怖来,“旧雪大人,您方才自己说的,一百零八颗蚀骨钉,方家受七颗,你受余下的一百零一颗。本座要亲眼看见。”

听起来就很痛。

尹新雪说那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会很痛,可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越是痛苦的折磨,越是能在视觉上打动攻略对象的心,如果她受几颗蚀骨钉就能让天韵迷途知返,有什么不行呢?

“好。”尹新雪看着被争渡抓住的天韵,“这是我欠天韵的,一百零一颗,我还给她。”

争渡嘴角似乎噙着揶揄的笑意,贴近天韵耳边道:“看见没,你师尊不愿为救你而杀方路迷,却愿为向天韵赎罪而受过蚀骨钉,看来,你终是比不过我家那株彼岸花。”

此时一轮红日被晚霞吞没了大半,商风林光线暗没,睁大眼睛也无法看清许多东西的细节,傍晚的风吹动天韵衣襟下摆,没人看见占据她大部分眼白透出血一般的红,她的指尖几乎将自己手心掐穿。

争渡更不会知道自己已经碰了天韵的逆鳞。

师尊就是她的逆鳞。

乌听雨着急地在她父亲背后捶打,“爹爹,想想办法帮帮旧雪大人,我不要旧雪大人受蚀骨钉。”

乌庭竹眸色紧绷,他在利用预知能力,过了会儿他的背骤然一松,“没事没事,旧雪大人这小弟子远比我们想得要厉害,她会从冥主手里逃脱,莫要慌。”

乌听雨也松了口气。

蚀骨钉被落日余晖映射得宛如红针,似乎已经穿透了血肉,它缓缓升至尹新雪面前,对准的是心脏的位置,下一刻只要它打了进去,尹新雪预料到自己会痛到求神拜佛。

无数双视线盯着她。

旧雪大人明明是来商风林决斗,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寒羚山是一切不平的决断处,既犯了错,便该受过。”

“可那是旧雪大人呐,毕竟是旧雪大人呐。”

“再说那天韵后来杀了谷梁家小浅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如此罪人,便是冤枉她一两桩事又怎么样呢!”

说这话的人下一秒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灵流打翻在地。

暮色岑寂,尹新雪冷漠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没有停留,最后依旧落在天韵脸上,隔着反射黄昏的层层树叶,尹新雪无声地说了句话,争渡没有注意,但天韵却看清了,那是——

“为你。”

打破商风林沉默的是一阵比风还快的灵流,只见悬浮半空的蚀骨钉突然全都朝尹新雪射了过去!

尹新雪没有躲,生生被蚀骨钉穿透心脏,整个人往后连退许多步,被容雨苍扶住跌跪在地。

“旧雪大人!!”容雨苍一声大哭。

乌听雨跟着吓哭了,对她父亲大吼:“不是说没事么!!!”

乌庭竹见女儿这样,自己也手足无措。

尹新雪擡手让其他人不要靠近,她没有拒绝容雨苍,要不是容雨苍及时扶住她,恐怕根本经不住方才被蚀骨钉钉入的冲力击破五脏六腑的晃荡。

痛死了!!!

这不是尹新雪第一次在穿书任务里受伤,可是没有哪一次能和蚀骨钉的威力相提并论!

那一瞬间,尹新雪能清晰听到蚀骨钉刺入骨头的声音,刹那眼前一黑,浑身肌肉须臾像被生生剥去神经。

在短暂的一秒中,没有任何疼痛,但紧接着意识传入识海,只觉得天昏地暗,无数道雷迎头劈下,从天灵盖一直贯穿脚心,人仿佛被拧断之后重新拉长,痛感一直延续到现在。

天呐,天韵当年居然受了一百零八颗!难怪后来天韵在床上躺了九个月才第一次下床。

争渡站在树上,身旁的乌鸦嗅到了血腥气变得兴奋起来,飞腾腾冒着乌乌黑烟。

争渡扣在天韵喉咙上的手因激动变得颤抖,他的声音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好哇好哇,不愧是旧雪大人,就凭这一百颗蚀骨钉,本座便承认您配得起当我家天韵的师尊,不过,还有最后一颗喔。”

争渡你真会给人添堵。尹新雪强忍着剧痛,撑着容雨苍站了起来。

暮色越发深了,每一个被暮色笼罩的人脸上似乎只有阴霾,傍晚湿气从地里升起来,给原本就已紧绷的空气又添了许多重量,压得人快呼吸不过来。

天韵听见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的呼吸。

她是要复仇,但她是要亲自复仇,争渡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替我动手!

那是我的师尊!

只有我可以碰!!

啊一声怒叫,只见争渡所在的树梢忽然剧烈晃动起来。

“啊你干什么!!”

“毒草,你住手!!”

争渡被天韵从树上击了出去,一团浓郁的毒气追着争渡冲向半空。

“快跑!!”

“怎么回事!!”

“是天竹草毒!”

霎时毒气将商风林上空堵得密不透风,只见修为低的修士疯了似地往地上刨坑,将自己的头埋进去,但也只来得及埋住自己的头,修为高的想御剑逃走,但刚一碰上毒气便从半空跌落下来。

有些修士结出结界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树林中不断有飞鸟被毒气毒死后掉落,啪唧啪唧砸在地上炸出五脏六腑,相比之下,方弄从放的火只能算是一场小闹剧。

乌听雨被父亲护在怀里,捂着口鼻埋怨大叫:“这就是您预知的从冥主手里逃脱!您怎么没预知到后面的事呢!!”

乌庭竹脸上挂不住,将头藏得更低:“至少她的确是逃掉了,你看那冥主,还被她打飞了。这小弟子确实远比我们想得要厉害,这一点为父可没说错。”

作者有话要说: